关澜摸着妹妹的小脸,打趣:“妹妹忘了,书上说,海棠又称‘花中神仙’,既是‘神仙’,自然开得了花儿了?”
“真的吗?不是说神仙没孩子吗?怎么还有果子!”
薛宝钗看着小姑娘嫩嫩的小脸,亮晶晶的眼珠子,一时玩心大起,摸摸小姑娘的头,笑道:“前朝《群芳谱》中有记载着‘海棠四品’,便是西府海棠、垂丝海棠、贴梗海棠和木瓜海棠四种。除却‘花中神仙’这一俗称,又有‘花贵妃’、‘花尊贵’等称号,木本海棠花基本上都是在春季开的;草本的是秋海棠,也有春夏秋三季开花的。各色海棠花期也不竟相同。这会子开的,便是最早的了… ;… ;”
薛宝钗一阵掉书袋,不料关沅小姑娘不领情,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又没问你,只你知道得多。姐姐,原先你给我读的‘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是不是说的就是海棠?海棠香吗?”
薛宝钗顿觉脸上讪讪的,拿帕子压着嘴,再不说话。关澜尴尬地看了看薛宝钗并三春、李纨,抱歉地笑了笑,嘴上还在给妹妹解惑;“沅儿真聪明。那是苏东坡写的诗呢!姐姐没见过海棠,只是听人说白海棠无味,其他的,就不清楚了。这春日里,花儿里头有好多小虫子,会钻人鼻孔里,直打喷嚏呢!等下若是有,咱们叫小丫头闻闻看,好不好?”
关沅听说白海棠无味,心想:不知其他的是什么样,待我见了,细细闻一闻就知道了。不想庶姐说有小虫子,会钻鼻子,立马打消了心思,乖乖地点头。想想不甘心,又说:“若是香,我要摘一朵。三姐姐好不好,好不好?”
一面说,一面挣开了关澜的手,直拉着探春的手摇晃。小丫头人小,手劲却不小,探春被摇的脑壳儿晃,撑不住头晕,只好道:“好,好。就一朵,多了怕招小虫子呢!”
她也看出来了,小姑娘喜欢花儿朵儿,但是怕小虫子。心里也暗暗羡慕:唯有父母心头肉掌中宝,才会娇养成这般吧!不拘说什么,上头的姐姐都百般护持着。又想起自己也是次女,感怀身世起来:可是嫡庶二字,最是磨人。世人多有“宁愿小门之嫡,不求高门之庶”的,纵使心里百般要强,奈何庶弟无能,生母又不争气,哪里有关姐姐好命。嫡母到哪里,都随身带着,便是为了照顾亲女,到底也是带出带进的,也算尽了。
探春哪里知道,关澜表面风光内里的苦。若不是她生母早逝,且嫡母一直一心求女,哪有如今这般境地。若非父亲生前为了入京为官,且为嫡子铺路,特意将她嫁至京兆,此次入京,哪有自己随行之地呢!只是不曾想父亲竟死在了任上,亏得父亲临死前上书“乞骸骨”,入了圣人的眼,不然,此刻,哪有机会和公府女一处说笑!
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庶有庶的苦,嫡有嫡的难处。
作者有话要说:好嘛,看了少红版“红楼”,我头一回见到有人对着白海棠闻香的!orz!
37看看作者有话说!
林黛玉所说“自来在诗词上不甚上心”并不是嘴上说说的,她的脑子用在经史上已然不够用;兼之又觉得读诗作词实乃闲的蛋疼之物;自然不经心。只是不曾想自己投胎的这具身子;竟是于诗词歌赋上头天生便有些意思的。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真不是开口空话。林黛玉看诗词的时间还没有弹琴下棋用的时间多,偏在此处进益非常。
起初林黛玉还觉得别扭非常,也是,潜心研究经史十几年,收获不大;不拿诗词歌赋当回事;偏又无师自通,换谁都不自在。更要命的是;她几次见着落花流水之类的;不用想随口就吟出了几句;咋听蛮好,意境不错,可细想想,丫的,愣是些伤春悲秋、感怀身世之词,酸的牙都倒了。偏又都是自己做的,和林如海、王嬷嬷说道吧,对方回回一笑了之,间或打趣几句,久而久之,也见怪不怪,随它自去了。
探春命侍书将两盆贾芸进上来的白海棠捧了进屋,几人挤作一处赏玩,嘴里还啧啧称奇“这样的天儿,不想竟真有这般娇艳的花儿”。
迎春嘴上说着“待我限韵”,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诗,随手一翻,好嘛,七言律,就这么定了一半儿,转身瞧见一个小丫头倚着门打络子,又随口道:“你说个字。”
小丫头一头雾水,看看一屋子主子小姐,人家不懂啥韵呀?看着一屋子人盯着她,小腿有些发抖,咬了咬唇,随口说了个“门”。那边探春道:“是十三元的韵脚”。紧接着便定下了“盆”“魂”“痕”“昏”。
迎春看着手里五张韵牌,心里哀嚎:怎么选了这几个字?不过在吐口之前,有人已经抢先说出她心里话了。
贾宝玉极力压抑自己的悲愤之情:“这‘盆’‘门&;#o39;两个字不大好作呢!”这位其实已经嘴下留德了,他其实很想说“这几个韵脚我都不会啊!”
玻璃心的小男孩子被新表妹亮闪闪的崇拜大眼看的英雄心暴起,本想遇着好韵写几首好诗的。
555… ;计划泡汤鸟!他贾宝玉虽有几分急才,奈何今日“灵感君”不在家呀!
因是起社,自有社规,自然赏罚分明,依制而行。李纨娘家爹李守中便是国子监祭酒,虽是“女子无才是德”教养,自幼只读些女则女戒,琴棋书画一概不甚经心。奈何李守中是个雅致之人,偶或读了什么好书好诗,又或得了佳句,也不拘何处,旁边是何人,诗性一上来,便不管不顾捻须念上几句,再逐字逐句,意境、韵味一一品评,自尽了兴,方才坐罢,不然真真“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李纨从小耳濡目染,旁的不会,规矩礼仪,评诗论词到学了一肚子。
李纨嫁人前也曾幻想过“夫妻恩爱,琴瑟和谐,红袖添香”一类,不想嫁进荣府,丈夫贾珠一门心思只顾考试。再便是周围红颜知己围绕,间或还要在祖母、母亲跟前为了各式问题,争执吱唔伤心动脑。忙的连播种生嫡子的机会都没有,哪有功夫谈什么诗论什么词?李纨又端着个正妻的体面,不愿软□段来依就,深怕婆母王夫人扣上个“不尊不重”的帽子,一身功夫也就没处使。等到丈夫亡故后,她挺着个肚子受着周围或明或暗,饱含“命硬克夫”的冷眼,更不敢作兴了。如今小姑子们要这般耍玩,既请了她做掌事,可说是送上门来的便宜,哪有不依的?
待书领着司棋、入画、并表姑娘带来的书香、墨香等大丫头一样预备下数份纸笔,便都退了出去,任由主子们悄然各自思索起来。
迎春又令丫鬟取了一支三寸来长、有灯草粗细的“梦甜香”点了起来,以此烬为限如香烬未成便要罚。
贾宝玉一见点了香更是了不得,也不管林妹妹自在玩闹了,忙慌慌地苦思冥想起来。
自从陈氏生了天赐,林黛玉开始到哪儿都身上备着两个荷包,里头满满都是各色丝线。说话的功夫,手上就能编出好些东西出来。偏她喜欢一个色儿一个色儿的用,她又不大出门,便是出了门和小姑娘们说话顽笑的时候,众人看她年岁也相当,都以为她在练针线,也就不怪罪,任由她去了。所以林黛玉见此刻气氛缓和了些,下意识地拿出两根素色的丝线叫小丫头过来分了,好打络子。
一屋子的人心神都被两盆花牵去了,也没人注意到。由于从来就没有人说过什么,林黛玉也不知道这样做不合时宜。即便到现在,时不时地她还当自己是那个闲不住的老太太,逮着个机会就给孙子孙女做点小东西。她手巧,编的织的东西都精巧,每日里闲暇时做上几个,挑那颜色式样极佳的,或送于陈氏,或挂了小铃铛给了天赐挂在悠车上。风一吹,叮铃咚咙,小包子看的直乐呵。
梦甜香极细,很快便燃尽了。写诗最忌讳一心几用,贾宝玉原就脑中无物,他又一时看着林黛玉和小丫头翻丝线,一会儿又看着郑妹妹咬笔头,又看宝钗研磨蘸笔,等香尽了,手上才写了一半儿。他又怕罚,慌忙将剩下的写了出来,却见那头林黛玉还倚着柱子缠线,急得只催:“林妹妹!林妹妹!”
林黛玉才不急呢,才刚看了海棠一眼,她就已有了好句了。也不理他,只收了线,谢了小丫头,叫紫鹃磨墨铺纸,又□纤抓把果子赏小丫头。见那边大家互看了,宝玉说探春的好,李纨推宝钗的诗有身分,宝钗又赞郑漪的新雅,道:“你们都有了?”话未落,提笔一挥而就掷与众人,又道:“不用瞧了,我只得了四句,再不能想来,这局我输了。”
众人上前一瞧:纤细的簪花小楷,林妹妹人长得风流,字也风流,不比一般俗人: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宝玉不禁赞叹:“哪里想来,果然比别人又是一样心肠。怪道只得这四句了,到此,只怕也尽了。”
众人看了都道是这为上。只是将尽未尽,到底遗憾。李纨道:“若论风流别致自是这首,若论含蓄浑厚,终让蘅稿。”说着“扑哧”一笑,“我原以为这世间除了你二人,再找不出旁人来了,不想这里藏了个诗翁,我们竟不知呢!”
众人不解其意,关沅更是张着一双水灵灵大眼好奇地直盯着李纨的脸瞧。宝钗看看李纨,又看看黛玉三春,也掩着嘴“扑哧”笑了声,“稻香老农说的极是,我们竟是迷糊了。”说着推出郑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也不知你们那里是什么山水,竟养出你这妙人。郑妹妹的诗初看,只是新雅,细看看,和三妹妹,宝兄弟的诗对起来,竟是一问一答似的。也不知你哪里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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