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蓝登堡之舞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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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蓝登堡之舞 下-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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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苏军士兵在挨个搜索着办公室,我匆匆交代了几句,出示证件,然后就奔出大厦。
  
  他在等着我。
  想到这个我就无法不焦急。
  从电报局大厦到威廉大街一共是四个街区,这里到处都是毁坏的建筑和街道,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我在跑着的时候满嘴都是铁锈味,感觉就要断气了。
  当那个熟悉的转角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时,一阵清晰的跃动出现在我的心里……
  可是下一秒,地狱降临。
  我就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样,整个人被击成了亿万碎片。
  
  老旧的藤花黑色铁门外,停了一排灰绿色的军车,一列士兵从铁门处往里排过去,高大威武,端着长枪,军装笔挺。苏军的逮捕队已经达这里。
  不能相信我的眼睛,完全不能。
  
  不不不不不。。。。。。我喉咙一甜,差点没吐出血来,残存的最后一滴理智也像被火燎过了一样瞬间蒸发。
  我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什么都看不见。
  我只看见他从那高高的台阶上缓缓走下来。
   四月的天气,他却披着厚厚的羊毛大衣,衣装精致齐整,脸色却白得像纸一样,三年了。。。。。。不,快满十年了。。。。。。
   
   许多年前,阿德里安曾经在我面前一个人走上了那长长的白阶梯,偏斜的日光将他笔直修长的背影柔和化,风撩起他的金发。。。。。。
   一朝我被他迷惑,这一辈子都不能解脱。
   
   我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老天,他生病了。。。。。。他一定是生病了,我只知道冲过去,我想抱着他。我刚到铁门处,一个接近两米高的士兵就冲着我吼了一声,举起枪,我只顾着喊他的名字,他却看都不看我一眼。
   他一个人走在前面,面容清冷高贵,带着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意味,后面跟着四名持枪的军官,两边是肃正的士兵,就好像他是他们的将军一样。
   一下重击撞上我的胸口,我毫无知觉,只道是有些发软,有什么钳制住了我的身体,不让我靠近他。有几个人冲上来扭住我的手臂,我浑然不知为何。
   
   我的耳朵里出现了幻听,多年之前,他带着一丝疏离一丝骄矜,用他低魅的声线懒洋洋地问我:
   〃你喜欢我,是吗?〃
   〃为什么喜欢呢?〃
   。。。。。。
   为什么喜欢?我的视线已经开始变暗,但是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就像第一面时,我痴迷地看他优雅而冷漠地弹着钢琴的样子。
   
   你一直知道我喜欢你,知道我迷恋着你,可是你从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想告诉你,当迷恋变成一生一世也不能解脱的桎梏的时候,不再说爱,那就是你一直想要的永恒。我给你。
   我感觉头部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视野彻底地黑暗了。
   
   我最后看见他低着头,坐进了军车后座。
   
   第三十九章
  
  我看了看窗外,一只灰色的小鸟站在窗台上看着我。
  我从床上坐起来,它便飞走了。
  我伸出手开始拆头上的绷带,这时正好护士走进来,惊呼:〃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我看都不看她一眼,迅速地换好外衣,扯掉那一团绷带。
  站起来,头还有点晕。
  四天前,额角缝了五针,一直延伸到头皮里,我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破相,大约看起来已经是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了。
  逮捕队的士兵向我解释为〃误伤〃,他们听不懂德语,我根本什么都无所谓。
  那天晚上,苏军就占领了国会大厦。
  
  我走到窗子边,外面传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
  我回头看向护士小姐,〃您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吗?〃
  
  〃怎么样了?〃年轻的护士严肃认真地拿起了一卷新的绷带,开始熟练地往手上绕,〃您还不能拆掉绷带。〃
  
  我皱了皱眉,〃我说的是柏林,柏林那边停火了吗?〃
  
  护士一下子笑了,〃您没听见外面的声音吗?前天中午,柏林的守军就全部投降啦!〃
  她的眼睛透露着兴奋的光彩来,我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从她身边走出病房,她被我的表情吓了一大跳,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对不起,您是要。。。。。。〃
  
  我冷漠地说:〃没您什么事了,小姐,帮我和我的朋友说一声。〃
  
  〃先生。。。。。。〃姑娘很为难地看着我。我想了想说,〃您就说我是去爱尔福特总院了。〃
  看着无辜的女孩子露出那种眼神,我不耐烦地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柔和一点的表情,〃别担心小姐,昨天我就能出门了。到了总院那儿我肯定会再处理一下的。〃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街道两边都成了一片片废墟,正午的太阳照在那一处处残垣断壁上面,投下深刻的,深刻的暗影。
  
  有端着枪的士兵站在一堆堆瓦砾上大声地唱着歌,幸福的表情无法描摹。
  我用无比漠然的眼神看着他们,期待多年的胜利和解脱,此刻来到我的面前,忽然发现,根本从来与我无关。
  我依旧活在黑暗里。
  光明不能照耀己身。
  那歌声像一把落在心头的刀,钝痛总不能停,时时刻刻提醒我还清醒地活着。
  
  我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丝丝白云静止不动,背景那片纯蓝让人心醉。我默默低下头,疾步穿越狼藉的街道。
  
  战时的交通从来都是一塌糊涂,我已经领教多年,更何况还是这种混乱的势头上,道路被破坏得相当彻底,好不容易上了一辆车,一路走走停停,司机还兴奋得说个没完,我被他吵得头痛不已,到爱尔福特地方上,整整用了八个小时。
  晚上我打了个电话给当地的关系人,然后找到爱尔福特总院。
  
  说实话,这幢年代久远的建筑还能完好地存留下来真是个奇迹,我站在昏暗古旧的走廊里,看着另一头的圆厅那彩绘的膺窗,有几格玻璃被击碎了,风呼呼地灌进来。
  壁上的黄色壁灯有好几个不亮,转角处放着灰头土脸的落地花瓶,华丽的法国瓷上面有一道长长的狰狞的裂纹,里面插着几根生锈的吊瓶架子。
  我叹了口气。
  至少和几年前德军的陆军医院比起来,这间七拼八凑的改建医院条件不好,非常非常不好。加上德国境内四处汇集过来的医疗队这里就更显混乱。
  这个时间上,外厅里各地语言都还在吵闹不堪,到处都是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
  我等了一会儿,一个穿着英军军装的士官就匆匆赶来,一眼就认出了我,他和我握了握手,〃多尼米克·赛廷阁下?〃
  我点点头。
  
  他瞄到我额头的伤,刚要开口关心询问我就漠然地打断了他,〃不用处理了。〃
  
  他的表情有些错愕,然后识趣地转身,走在我的前面,〃我带您去办公室吧,医生过一会儿就来。〃
  
  我无声地跟在他后面,他礼貌地和我保持着距离,不再说话。
  退出门去时,他还向我点点头,细心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我转头看向玻璃窗,镜像上的人像是戴了一层面具一样,真是抱歉,我是真的无法做出微笑的表情。
  只等了一小会,身后门打开。
  
  我转身,那个一如既往地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靠在门上,冷眼看着我。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他顺手锁上门。
  嗯,他的头发剪了,更纤细了。可是这么多年,好像唯一没变的人就是他。照旧冷得像一个天然制冰机。
  
  我向他点了点头,〃博士。〃
  
  他直接开口,〃我也是没办法的。〃
  
  我说,〃我只要见见他。〃
  
  他哼了一声,〃那个人是军方上层送过来的,我什么都不能做。〃
  
  〃不,〃我冷静道,〃我观察过这医院的情况,前面几个区人很多很乱,分配和管理都没有一点条理,而且后面住院部也并没有军方的卫队……
  〃他只是个病人。〃
  
  他冷漠道:〃你也知道他是个病人,那你还能带着他去那儿呢?〃
  
  我眼神一黯,皱了皱眉:〃他是什么病?〃
  
  兰登格尔沉了沉脸色,说,〃他以前得过结核。〃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他有旧伤,现在情况时好时坏。〃
  
  旧伤。。。。。。
  我心中一片冰凉,往后抵在了墙上,垂着头,过了一会儿我咬咬牙抬眼盯着兰登格尔:〃请你帮我这一次,我真的只是看看他。〃
  〃我。。。。。。请求你。〃
  
  他不说话。
  我继续说:〃我知道,〃带着十分的坚持,我深深地看进他的湖蓝色双眼中去,〃你能理解我的。〃
  
  他不自然地别开了眼睛。
  片刻后他咳了一下,〃你先换套衣服。〃
  
  我点点头。
  〃谢谢。〃我诚恳地说。
  
  他又扫了一眼我的脸,想了想说:〃额头上的伤你至少遮一下。〃
  他解释,〃别人会多想。〃
  
  我错愕了片刻,然后〃嗯〃了一声。
  兰登格尔转身去拿衣服,我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忽然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马克西米利安。〃
  
  他因为这个不寻常的叫法而疑惑地回头,〃什么?〃
  
  我平静地说:〃我已经忘记他了。〃
  
  兰登格尔一脸惊讶,〃你说什么?谁?〃
  
  我终于露出一个微笑,自顾自道:〃虽然我们曾经非常喜欢彼此。〃
  
  他想了想,脸色猛然一变,皱眉道,〃安迪洛尔,你想说明什么?〃
  
  我毫不在意,拿过他手中的白大褂,淡然道:〃他也决定放弃我了,你说是吗?〃
  
  兰登格尔冰着一张俊脸转过头去,用冻得掉冰渣子的声音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也对,〃我笑了笑点点头换上衣服,〃都已经过去了。〃
  
  
  第四十章
  
  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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