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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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户-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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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李妈妈寻了些干净布衣,将朵儿洗剥干净,看朵儿穿衣,一面道:“这满头虱子亏得篦得干净了,再多些儿,与你裹上黄泥烧将去。往后伏侍姐儿,你自家身上须得干净了。”

朵儿只知点头。

玉姐道:“你只管跟我,只管听我一个的,我就看顾你,不叫人欺负了你,谁欺负了你,你说与我,我与你出头。只不许听旁人的。”

朵儿终于道:“我只听大姐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1'按道理,铜钱串起来,一百个是一陌,一千个是一贯,但是在实际生活中,会有打折,就是一陌不足百,一贯不足千。九二串,就是一陌只有九十二个,以此类推。其实九二串还算厚道的,叫长钱,还有八六的等等。这里还有银子与钱的比价问题,有的时候银贵钱贱,有的时候银贱钱贵,就不详细论述了,用得到的时候再细写。最后,作个调查:是不是这样略带一点话本式的行文方式大家看起来不习惯?

☆、好心

玉姐下乡,原不曾受亏,依旧好吃好睡,纵是程老太公、林老安人受亏,也不肯亏了她去。若非遇上个朵儿,她便要以为乡间比江州城自在。自有了朵儿,玉姐方知这世上还有这等受苦之人。她因问朵儿为何朵儿之父任由继母虐待朵儿,朵儿答曰:“爹要下地哩,日日且忙,闲时也要做个短工,方够养活这一家子。乡下丫头不值钱,还有生下来便溺死的……”

玉姐又问朵儿乡间生活,方知书上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短短八字,竟有如厮艰辛。秋收之后,农人尚不得歇息。家中所有之炭,亦是他们烧得。然烧炭之人一冬却不舍得用去几斤,只管拿去卖来,以备不虞。

李妈妈见她听得难过,时常喝斥朵儿,不令说。玉姐却每要听,偏朵儿只肯听玉姐一个的。李妈妈无奈,向秀英去说,哪料玉姐小小年纪自有主张,秀英已管她不住,程谦偏又觉女儿当知晓些世事,从中拦着。李妈妈只得日日听着乡间辛苦,十分难过,只盼着早日回城。一盼二盼,终令她盼到了程老太公发话这一天。

乡间走了一遭儿,程老太公的盘算落到了实处,玉姐又遇朵儿,算是意外之喜。秀英住不惯乡间,然一心扑在家业上,反把这份不惯减了五分,居然不以为苦,自觉下乡一回,又懂了许多,也是心满意足。玉姐带回了朵儿,也是开怀。至如苏先生与程谦,各细心查访佃户,亦有收获。其余人等也是开了眼界,纵使没甚显见的好处,思及朝发夕至,便可回到江州城用上恭桶,也是欢欣雀跃。

是以程家上下主仆人等回城皆是笑容满面,后头又多跟了一辆车,带些土仪。原本佃户还要多孝敬,程老太公道:“青黄不接的时候,谁都不易哩,留下你们自家用,真有心,秋天多与我些便是了。”方止带了一车回来。

到得家中,洒扫、安放行李,秀英将朵儿交与李妈妈:“妈妈且带着她,与她从里到外都换过了,篦了头、洗了澡,再往姐儿房里放。”

李妈妈道:“我的好娘子,我须得伏侍了姐儿,再去管她。”

秀英道:“把大姐儿交与老安人,那里的吴妈妈也是老积年哩。”

李妈妈方不方声了,命朵儿往院子里一站:“我送姐儿去,你站这里,不许走动,不要碍事,瞅着些不要磕碰了。”朵儿喉咙里应了一声,见李妈妈望向她,忙把头点了数点。李妈妈又取了玉姐一套新衣,往吴妈妈那里送:“大姐儿且缓一缓等一等,厨下水正烧,烧热了先与姐儿洗澡换衣裳。”

程宅上下忙碌半日,方洗了澡换了衣裳,又趁太阳好,晾晒铺盖、洗衣裳。朵儿并无新衣,李妈妈抓了一把钱,央家内一个跑腿的小厮儿往外头成衣铺子里胡乱买了两套先与她对付着穿了。只待回了秀英,家下寻裁缝裁衣裳的时候捎带手儿与她再裁两套。

秀英听了李妈妈所言,掐指一算:“大姐儿生日将近,也要做新衣了,就顺手与她做两套罢,连着鞋袜,也与她买几根头绳儿扎着。”

李妈妈应了,自去与程福讲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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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英因带了些土产回来,打点分赠街坊。与陆氏有仇,便不分与她家。除开自家留用些,余者便分赠各家,程家大门打开,使女、小厮往各家敲门去。又带了各家主人的谢言回来说与秀英,也有邀秀英过几日家中坐坐的,也有恰家中有好茶果的命回礼的。十分热闹。

旁家犹可,纪主簿娘子何氏却是一刻等不得,携着女儿娥姐亲往程家来与秀英说话。

娥姐初来厚德巷时是十岁,今年已交十二,初见了成人模样,秀英因见何氏面皮不好,故把娥姐夸上一夸:“到抽条长个儿的时候儿了,几日不见,竟似又大了些儿,生得越发好了。”

何氏勉强笑笑:“到长个儿的时候不长,岂不要愁煞人?我瞧玉姐才是生得越发好了呢,哟,这丫头是哪里寻来的?”

秀英道:“这是乡下带来的朵儿,后母待她不好,叫玉姐遇上了,也是玉姐与她的缘份了,便把她带了来。”又叫朵儿与何氏磕头。朵儿看一眼玉姐,见玉姐点头,方拜下来。何氏叹道:“是个好丫头。”袖子里摸出套银三事儿赏与朵儿,朵儿又看一眼玉姐,玉姐道:“婶子大方,快谢婶子哩。”朵儿方接了。

何氏道:“你们一处玩去罢。”

玉姐抬手拉了娥姐的手:“朵儿会编蚱蜢哩,真跟活的一样,阿姐与我看看去?喜欢了,过几日歇好了,叫朵儿给你编来玩。”

娥姐似有心事,笑也有些勉强:“成。”

玉姐只觉娥姐略有不妥,并不知内里究竟为何,只拿乡间事与娥姐来说。不想娥姐父亲中举先,原也在乡间住过,虽不似朵儿艰辛,知道的事比玉姐只多不少。次后竟是玉姐发问,娥姐来答。渐次说开,娥姐面上舒缓许多。

何氏却在秀英房里大骂纪主簿:“我便说这死鬼不该做官,一做官,便走了形儿。”

原来,这程宅添了个使女,纪宅也添了一个使女。程宅是玉姐带回个憨丫环,已略有些忠仆模样儿。纪宅那一个,却是纪主簿收了份礼——县令与的一个妾。因县令任满,要调走做同知,家中下人颇多,孺人要散去些儿。内里一个使女,平素有宠于县令,孺人必要卖了她去。县令不好为一使女与妻子争执,丢又舍不得,带又不值当。索性送与纪主簿,也算露水姻缘后尽了份心力。

使女生得不坏,会弹唱,又识字,还年轻,引得纪主簿三不五时往她屋里歇。何氏以“娥姐长大,不好使看这些”为由,不令她弹唱,纪主簿因思女儿好谈婚论嫁,将来是做主母,这些词曲愿不该分娥姐之心,也不争辩。

何氏尤不忿,闻得秀英回来,便来诉个苦:“你家这丫头好,打小儿养着,一遭儿长大,也知脾性,也好使唤,也易收伏。我看这小丫头就认死理儿,只听玉姐一个的。我家倒来个搅家精。”

秀英笑道:“这有何难?娥姐出了门子,还有安郎,一个攻书的哥儿,哪得听得这些个小曲儿?便是哥儿去学里读书,她要唱,你只管听,长子是你出的哩。使女不算甚人物,别叫她生多了儿子分安郎家产就是了。”

一语提醒了何氏:“妹子说的是实话。”

两人密语良久,何氏方带着娥姐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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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英原道纪家使女之事与已无干,不过添个说嘴的事儿,与何氏又近几分关系。不想家中还有一个素姐,险些弄得她下不来台。

原来纪家使女有个好听名儿,是县令所赐,就叫宛卿,到了纪家,何氏嫌拗口,与她改作青儿,倒真像个丫环名儿。又拘她在家中,不令出门。偏生五月里纪主簿做生日,邀了街坊去吃酒,又因青儿会弹唱,前后命她弹唱几曲。街坊齐夸:“不是主簿家,没得这样好弹唱。”纪主簿未免飘飘然,又命青儿往娘子那里也弹唱。

素姐平静不喜热闹,听了两曲,便去散散酒气,偏遇上青儿弹唱毕,屋内何氏不令她再见客,打发出来。两下遇到,素姐因见青儿满面哀愁,不似堂中欢欣之色,不由多问几句。

因听青儿自诉:“奴也是好人家儿女,因遇上天灾,不得已骨肉分离。天幸卖与李县令家,也不令动针线,也不令做粗使,只学些弹唱。奴原名宛卿,原是一丝儿念想,不枉伏侍旧主人一场,名儿也改了。”

素姐听她身世便十分同情:“纪主簿官儿不如县令大,家里人口简单,也好处哩。休要多想,安心就是。”

青儿泣道:“家中娘子好生厉害。奴只这一手琵琶能见人,偏不令弹,手且生,想三五年后,人老珠黄,当要化作尘土了。原思得遇良人,不想……总是奴命薄。”

素姐便十分同情她:“你是新来,总要敬顺大妇,她见你柔顺了,总会喜欢。熬二年,她也会好,人心总是肉长的。你要十分苦,可往我家去,我那里倒清净,喘口气儿也好。”

青儿十分感念:“娘子不令奴出门哩。”

素姐道:“无妨,过几日我与你家娘子说,便说我听你弹唱得好,也要听一听,借她个人儿。”

青儿十分感念:“奴有来世,衔草结环。”

素姐自觉做了一件好事,过不几日,便说与何氏,要借青儿。何氏与秀英素来相得,见是素姐来借人,使自己的丫头伴青儿往程宅来。素姐见青儿来,使焚香伴何氏丫头去吃茶玩耍。自命摆茶果,便听青儿叹:“原主人家倒有好茶果,与这个也仿佛了,我有些日子没吃到哩,不想还能尝这般滋味。”说着落下泪来。

素姐道:“主簿家茶果也好。”

青儿道:“奴一使女,哪吃得到哩。也不得好汤水,粗茶淡饭,总是我的因果。”

素姐又十分劝她:“便在我这里多用些儿,与你捎些回去。”

青儿十分不敢:“恐娘子说。”

素姐道:“你便时常往我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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