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说。
朱清因眼见勋贵对九哥成见愈深,想若这官家倒了,那娘娘又算得个甚么呢?即登船,两个弄做一伙儿。
朱清先与他两个兄弟串谋,又寻朱瑜,说是想着朱瑜委屈,三、二回登门后,便想叫他在城外散播谣言,也同样不曾将密谋说与朱瑜。哪知朱瑜与他不同,心中并无怨恨之意。又有妻有子、有家有业,何苦趟这趟浑水来?又恐叫朱清连累了,即打发妻子抱着儿子往岳父家里住几日,他倒好与朱清周旋。
朱清问起时,朱瑜只推说:“她们在家,人多口杂不方便。”朱清不疑有他,渐透出话儿来,道:“这又不是编的,哪一条儿不是真的?”又许以日后与朱瑜一个好出身、回京做官,不令委屈在乡下。朱瑜含糊应下,朱清更觉十拿九稳,嘱咐两句便回京了。
朱瑜越想越觉不对,却又思自己已与朱震府上没甚瓜葛了,他们家的事情自己区区一小民,不合搅和进去,推说访友,也躲往岳父家里去了。
待到官家再次求雨依旧不得,庄子上有往京城里贩卖时蔬的农人回来,说着京中有些个谣言,道是这官家不曾得上苍眷顾,不合不君,真龙天子另有其人,他才觉得这事不好。
这等大事,他又没个商议的人,亲生父亲是谁他如今且不知晓,岳父虽是长辈,心里却不那般亲近。朱震府上,他又心有疑虑,不由愁肠百结。
思索两日,便即牵了匹瘦马,往城郊石渠书院里寻朱珏去。朱珏自有了功名成了亲,朱震恐家中无人督导,只余他小夫妻两个在家,甚为不妥,见苏氏又生了个儿子,也明后了。过不多久,又打发他往书院去攻书。
朱珏识得朱瑜,见他过来,以兄称之。朱瑜跑得急了,满面的油汗,一把捉住朱珏的腕子,对他道:“休说这个了,我却有件要紧事,思来想去,只好来寻你了。”
朱珏笑道:“大哥先擦擦汗,咱往那树荫下石凳儿那里坐着说话儿。”
树下散着几个石凳儿,两个携手去树下坐了。朱瑜伸头露脑儿,将那树上上下下打量一回,还往树影儿后头看了一看,见无人偷听,方才要开口。朱珏看他这般样子,也慎重起来,只听朱瑜道:“前儿府上令叔父寻我来的……”
一长一短将朱清的话儿说了:“我想着,若是府上事,你断没个不知道的,便来问上一问。”
朱珏登时挂了脸儿,道:“他作死,休要连累旁人!我家世为列侯,祖父位极人臣,我妻还是娘娘的面子求来的,有甚不满?帝后不好,于我等有甚益处?非是我不敬长辈,大哥想,他得意时,旁人可有得着好的?这等人也可信?祖父为何叫他分出去住?”
又指书院,说许多官家极得士人之心的话儿。朱瑜道:“我若不是这般想,便不来寻你了。你,回说与长辈,好自为之。”
朱珏郑重谢了朱瑜,又邀他:“大哥闲时来走走,休总闷在家里,这里有许多大儒授课。大哥年轻,官家又英明,何如考个功名?”
朱瑜随口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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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珏立时朝文欢请了假,以家中有事,方才来人唤他回城为由,得了文欢批的条子,打马狂奔回城。
彼时九哥求雨又不成,正于紫宸殿里闷坐,政事堂求见都叫挡了。急得几个老相门外团团打转儿,丁玮已听着了些个流言,与李长泽尽力强压。丁蓟亦将宝押在九哥身上,寻了许多故交,极力说九哥贤良。且说:“如今官家仁厚,亲贤臣、远小人,哪样做得不到呢?”
九哥却是心病,心里委屈,诚如丁蓟所言:哪样做得不到呢?是以不想见人。
这才两日,玉姐知他难过,也不打扰他,不去看他萎靡模样儿。问过胡向安,九哥一日三餐,虽吃得少,也都用了些儿,便心里数着日子,若过了三天还不出来,她再破门而入也不迟。
朱震正殿门外打磨旋儿,眼见个小宦官一溜儿小跑过来,说是府上公子有急事。朱震一算这日子,正是朱珏上学的时候,此时回来,恐是家里真有急事,又不好走开。李长泽道:“去看看罢,小郎君不是不知轻重的孩子。”
朱震这才一拱手儿,去看朱珏。朱珏也是一头的汗,平日朱震瞧他这般模样必要一顿好说,此时因猜着他有事,又见朱瑜也在一旁,心里不由烦乱。只胡乱说两句“仪容不整,不成体统”,便问何事。朱珏见人来人往,道:“必得回家说才成。”
朱震与他一道归家,书房里,朱珏将事说了,朱瑜从旁作证。朱震一口气憋在胸中,将脸都憋红了。他两个忙上来扶着,抚胸捶背。朱震道:“派个人,去叫他过来,将他两个兄弟也叫了来!若问缘由,便说我病了。”又往宫中称病告假。
将这三个骗回来软禁。
朱震是何许人?掌大理寺近十余年,看着朱清面色不对,便要喝问。朱清原以为老父将亡,回来见着朱震身体康健,也觉不好,欲待逃时,朱震早有准备,使健仆将其拿下。将三个分关三间房内,逐一审问。
他三个虽在积威之下,两股战战,却又因事关重大,原是要谋这家业的,如何敢说。战战兢兢顶着,不消两日,朱源先顶不住了,失声痛哭。朱震只差这临门一脚时,宫里钟声响起:太皇太后崩逝。
宫使急驰往朱府来,请朱相强起,往宫里哭丧。
作者有话要说:九哥,你的坏运气马上就会过了,再两三章哈~
以后都顺顺利利的~
偶真的是亲妈!
☆、152密告
却说朱震晓得自己儿子做了些个乱事;觉出内有隐情,将要问出之际;太皇太后崩逝,朱震耽误不得,只得命朱珏看好这三位“叔父”;自往宫里奔丧去。
宫里头,帝后已换了孝服。九哥一脸无奈;李长泽眼中满是惋惜。原本崇庆殿已将官家劝得回转了,不想不到一日,太皇太后又崩逝了。太皇太后于官家,算不得一个贴心老人,只是个寻常长辈,死活原本只是面子情。当此之时;却真个要多往神仙面前烧几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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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求雨不得,九哥养成一块心病,闷了自己三日。政事堂诸相他不见,只传出话儿来,命凡有政务,悉由政事堂斟酌处置。诸相公无奈,将苏正也寻了来,他也不见,将洪谦唤了来,他也不见。太子来门外问安,他也只在门里答应一声,并不开门儿。李长泽将牙一咬,请了郦玉堂来,他依旧不见。
虽止三日,官家不上朝,对外称病,朝野已是议论纷纷。
李长泽等无计可施,只得请出皇后,往劝官家。不想九哥自登基来,不顺的事情多,顺的事情少,尤其近三、二年,更是苦苦煎熬,能撑到如今才倒,也算是难能可贵。便是妻子来敲门,他也不肯应。
李长泽满脸尴尬,待要劝玉姐回去时。玉姐已卷已袖子,往门上狠拍两掌:“你出不出来?!”将诸位斯文相公吓得跳将起来,若非事情紧急,几个白胡子老翁翁齐齐一跳,朵儿几乎要笑出来了。
九哥依旧不应声儿,玉姐往后一退,指着于向平道:“给我砸!”
“你哭丧着脸儿要做甚哩?”
九哥终于发了脾气,吼道:“你是真个不知道,还是装的不知道?!你作这样子,我便好受了么?!我便没有一件顺的!我以为我只消尽力,便能天下太平,能与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我也想做一贤君,现在呢?你看不见么?!!!”吼完便号啕起来。有句话儿他闷在心里不敢说出来,那便是“许我真不是上天选中之人”。
他这一通吼,将玉姐与诸相都镇住了。玉姐难得尴尬了,因她儿子也在一旁,将脸儿也沉下来了:“把门关上。”胡向安与于向平两个亲自动手,掩上了门儿,自己也逃了开来,唯恐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朵儿还想留下,叫于向平掐着胳膊拽了出去。诸相也叫关在门外。
只听着里头玉姐亦吼道:“郦九!你好本事!你学会跟我大小声儿了!你还学会甚了?!都使出来给我瞧瞧啊?!你道你是谁?贤君?!贤君都会跟老婆发火的哩!尧舜禹汤,古之帝王,你比他们如何?成汤在位,经七年之旱,众议纷纭,逼得他要上吊!你道他不怕啊?他怕得要死!架起柴火险些将自家点着了!结果呢?!还不是撑过来了!撑得过便是圣君,撑不过上吊了,也就是个死人!”
听得诸老臣头皮都麻了!里头声儿却小了起来,许是想着儿子还在外头,怕父母拌嘴儿子听着不好。
玉姐里头已放缓了声气,她见已将九哥吼得傻了,肯老实听话了,便拧了块湿帕子,轻轻与九哥擦脸,道:“我晓得你心里苦,也不说那些个‘天将降大任’的废话了,便是成汤的事儿,想来这些日子他们劝了你不少了。我从来便说,能撑过的便是赢了。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你说是也不是?我还不信了,咱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有甚坎儿是迈不过去的。成是乃圣君,那是因他撑过了。撑不过这七年,你猜后人要如何说他?从来谁个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的。”
九哥一意要做个明君,不说彪炳千古,也要做个范则。是以一直自律,将自己憋得不轻。方才一番吼叫居然畅意不少。人若发脾气,最恨一拳打到棉花上,若有人与他抬抬杠,反觉好过些儿。此时脾气也发过了,人便老实了,玉姐又温言哄他,他才转过颜色来,也好说心里话了。
扭扭捏捏,将担忧说了出来:“如今传闻很不好。”玉姐看着他一张方脸,如今威严日盛,唇上又蓄一点须,居然做这般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人一辈子福祸都是有数儿的。如今经过了,总好过日后再来烦你。孔子还是圣人哩,列子还还要刺两句,你道‘孰为汝多知乎’真是两小儿说的?那分明是列子说的。”
说得九哥也笑了,敛容道:“我想也是有人作幺,不外是那些个北人兼并之族。是我这些日子心火太旺,方才无礼了,大姐毋怪。”
玉姐道:“你这般说,又是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