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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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户-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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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不知是洪谦弄鬼,林家又怨上赵家。不想因这一场闹,撑了几年欲死而未死的赵家老安人却叫气死了。家人恐她生气,未曾告诉她事情首尾。赵大郎见事闹大,如何敢说是林氏欲强求人家女儿?却冷不防家中使女多嘴,说叫赵老安人听了,道是孙媳妇娘家要逼她孙子做鳏夫,这一气又如何忍得?

赵大郎虽疑心是洪谦,然洪谦与街坊所言,句句与谣言不一样,洪谦又是个秀才,他是白丁,斗将起来恐要吃亏,且坏了名声的是林家,于他又无损,他还了嫁妆,留了儿子,反有人说他硬气,便将此事压下。他也实恼了林家做事不周全,结下这等仇人,悔得不行。又千般想来,是岳家不信他这亲爹,听得多了,连着文郎,也冷淡起来。

林、赵两人便成死仇。

反是林老安人两剂药吃下去,又好了起来。醒来见素姐在床前坐着,一双眼睛哭得通红,不由又气:“你恨我不死,必要哭死我哩。”吓得素姐不敢哭,秀英早从吴妈妈与焚香处问得实情,看这亲娘竟不知要如何待她。还是洪谦道:“城中炎热,且去乡下避一回暑。”携家,与林老安人母女,同往乡间而去。一则避暑,二则避人。

苏先生略有耳闻,却是不知事关玉姐,听闻下乡,便道:“也好。乡间清静,倒好休养。”又亲为林老安人摸一回脉,道是老病又急怒,好生将养就是,万不可再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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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里,洪、程两家收拾行李,一早雇了车轿马匹,往乡间而去,住却住在程家那处乡间宅子里。

秀英冷脸只不与素姐说话,洪谦也不搭理这位岳母,林老安人更不待见她,下死命,不许她说话。素姐自知理亏,又无人理会她,镇日难过,又不敢于林老安人面前哭泣。忍无可忍,便想上吊。

岂知寻遍房内无有白练,解下腰带来,又抛不上房梁。暗思近处有一河,不如投河。乃穿戴整齐,推说晌午要睡,又打发焚香也去睡。却悄悄开了门,夏时人乏,正午时昏睡者多,竟叫她溜将出来,一步一步往河内走去。

河水渐没至膝,她已胆寒,然回头望望,后头无人来寻,两股战战,又迈一两步,已至腿根。此时腿上不知叫甚啄了一下,素姐大骇,喉咙里呜咽一声,转身便要跑。她平素胆小,投水只因一时气闷,早怕了,此时唯恐水中有甚妖怪要吃她。然她原就怯弱,行动并灵便,一身衣服湿了水课裹在身上,更难举动。素姐更怕,暗道莫是妖怪使妖法困住了我?

河底又滑,心一慌,脚便站不住,原止半人深处,她竟跌跤没了顶儿,不由乱扑腾。合该凑巧,她命不该绝,却叫个过路的瞧着了,跳下来往她背后一立,将人揪出水来,素姐犹两手乱张,救命也不知道喊上一声。问她话,也不答,张大两只眼睛,竟吓得昏死过去了。

玉姐最爱个听壁脚,也不知为甚,人最好奇,又有朵儿与小茶儿两员干将,竟叫她打听出来。暗地里不知跺了几回脚,只没有亲口说出:“阿婆真个糊涂虫!”而已,心里不知过了几回,只想堵了素姐的嘴。

然听素姐落水,毕竟血脉之亲,惊得一颗心乱跳,急带了小茶儿与朵儿来看。却见素姐叫个半大少年扶挟过来。原来这救了素姐之命的便是这少年,因素姐昏倒,他不得不大声叫喊起来,惊动不远处程家佃户,一辨认:“乡下女人没这般穿戴,我们也不曾见过她,近来只有程家从城里来,不知是不是他家,倒好叫来认上一认。”又往程家报信。

少年因不知素姐身份,救人救到底,亦于原处等着。那处报信人,往程家去,却见大门未闭,一拍门,将看门人惊醒。两下一番口舌,门上因知自家是插了门的,也觉不好,往内报去。内里一搜检,是素姐不见。洪谦忙出来看,内宅人已皆知。

洪谦带着程福来,两人都有些男女忌讳,还是看那少年年幼,便劳动那少年扶了素姐进来。

这少年却是洪谦旧识,那十三岁便中了秀才的盛凯,小名儿叫折桂的。他原住江州,因习俗厚葬,祖父死后办一场大大的白事,家中财力匮乏,只得将城中宅子卖了,回乡下老家守孝读书。他住过的宅子有人图好名头,倒出个高价买了,是以不特修了乡间三进大宅,尚能余下百十亩田,从此守孝读书。

因孔圣人不喜人昼寝,盛凯午间困乏,便出来走动走动,免得睡着。河边阴凉,不想遇到素姐,救了他一人命。

玉姐奔来时,见这少年十二、三岁模样,穿一身孝衣,浑身*,看着倒似个水鬼,比素姐更像个投了河的,将小茶儿吓了一跳。

洪谦道:“盛世兄且换身衣裳来说话。”盛凯道:“我守孝,不敢换。府上尊亲既无事,我便回。”洪谦不好留他,亲送出来,恰玉姐走到门口来,盛凯低头看玉姐,粉妆玉砌,玉姐抬头看盛凯,*一张脸也是水灵。

玉姐先避一步,敛衽一礼:“外祖母午睡魇着了,亏您援手。”

盛凯道:“路过遇着了,再无不管之理。”

玉姐见父亲在,止搭这一话,向洪谦道:“我去看阿婆。”

到得后头,素姐已叫救醒,正抱着秀英大哭:“河里有鬼,我再不投河了。”她终于醒过神儿来了。

☆、43互访

玉姐踩进门来;听素姐嚎啕:“河里有鬼,我再不投河了。”脚下不由打滑,小茶儿几乎没扶住她;还是朵儿扶着了,盖因小茶儿也是脚下一滑,待听素姐又说:“吓煞人。”朵儿也双腿一软。

玉姐本是一心来劝慰外祖母;暂将打听来之事抛下;现听她这般说,心中滋味难辨了起来。素姐却一手抱着秀英;一手将林老安人的衣襟拉住;不断诉说彼时形状之可怖。玉姐强忍着听了,对这外祖母;已无话可说。

林老安人近来心力交瘁;大半是因着素姐,丈夫过世三、四年,自家身子也不如前,一朝西去,素姐要以何为生?以她之禀性,不消二、三年,怕连自身也能叫人拐骗卖了去。素姐所可倚者,唯有女儿女婿,然她又做出这等糊涂事体来,秀英夫妇心中难免有芥蒂。

这等担心却是连秀英都不能明说的,林老安人头半晌与吴妈妈略说了两句:“秀英见她娘都脸儿不是脸儿,那还是亲娘,何况孙女婿?且错在素姐,竟险些要点头,我玉姐姓洪不姓程,她越发不知道规矩了,只要自家一个‘怜贫惜弱’的良善名声儿,却要坑苦孩子。孙女婿足有半月儿不曾与她打照面儿问好了罢?她还在梦里哩!”

吴妈妈亦实难为素姐辩解,且素姐在家中素无威信,吴妈妈也懒待为她出头儿,只劝林老安人:“秀姐儿是个有良心的,断不会不管亲娘,且有金哥,姑爷也要看孩子面儿。”林老安人道:“难道玉姐不是他家孩儿?我都生气,姑爷能不气?也不怪人生气哩,她胆儿肥了,敢管人家事了!咱家不过是老太公在世时对他略好些,还拐他做了上门女婿,他帮衬家中这些年,又把金哥与我,早经还清了,偏素姐这死丫头不晓事,还要得罪人,将情份儿磨光,日后可怎么办?”

愁了一回,吴妈妈又劝:“为今只好您老为她圆回来了,厚待玉姐金哥。”

一语提醒了林老安人:“是哩!我也这般想,我便早早为玉姐备一份厚厚添妆,比她娘也不差,死前便前与玉姐,也赎我心中愧疚,谁叫那个孽障是我生养的呢?我若去了,家中无人看顾,错眼不见许也叫这孽障败坏光了,不如先与我玉姐,也不枉她在家里这些年,又遇上这糟心事。金哥又是她兄弟,她又岂会不看顾?有洪家在,素姐再不着调儿,金哥也不至没人指点。”

说做便做,这程家户主是素姐,实则一应财物俱在林老安人掌中,素姐止有些儿私房而已。当下林老安人将随身携带之地契房契账册皆取了来,与吴妈妈商议:“拿哪些儿与玉姐好?”主仆两个商议一回,林老安人又拣出一座仓栈、一处铺子,咬牙将十顷上等好田与十顷中等田地也分出来,叹道:“我再与她补上三百银子,也能看了。”

吴妈妈道:“哎哎呀,岂止是能看?寻常人家,一份嫁妆又能有多少哩?最难得是这些田,上哪处寻这连作一片的好田来?有钱也买不着。”

林老安人道:“不将孙女婿怒气抹平,便留得下来、守得了,素姐日子也难过哩。但有事,他当出七分力便出个五分,也怪不得人家。我只怕他不收哩,肯收便是肯将此节暂放下不题,真不收,便是心里真恼了。待我悄悄儿与玉姐才好。”

吴妈妈眼睛一转,拍手道:“正是,明着给倒像是拿钱来买平安,是小瞧了姑爷。暗中贴补,方显愧意,姑爷才能心领,且交与玉姐,也是交与程家血脉。”吴妈妈未尽之语,乃是防着洪谦万一纳妾蓄婢再有庶出,便是交与秀英,秀英也不好意思一文不与庶子。

林老安人道:“有那个孽障在,我不定何时气死哩,我且写个字儿。回城我还活着,与她到衙里将这些交割了,我若死了,你拿便拿出来,总是与了玉姐。素姐后半生方有着落。往常我总说太公对人太好,今番知道为甚要对人这般好了。”

吴妈妈磨墨,林老安人写了字据,另取一只匣子装了书契,将把小铜锁儿锁了,却将钥匙系在一条汗巾子上,拴在自家腰里。

忙完这些便觉乏,略吃了半碗饭,止喝一碗汤,便睡下了。要醒未醒之间,外头传来素姐落水之事。林老安人梦中惊出一身冷汗,起得急时,眼前一片漆黑,吴妈妈与迎儿忙上来搀扶了,打水与她洗脸,睡前头上簪子取了下来,现都未及重新插上。

待林老安人赶到,素姐已经救回。林老安人问了前因后果,焚香跪地哭禀:“娘子要午睡,打发我也去睡,睡着朦胧间觉着不对,一抬眼,娘子便不见了,正要找间,外间已架了娘子回来,说是失足落水。也不知是怎么出去的。”

林老安人与秀英看素姐时,早吐了水,躺着等郎中,秀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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