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子镇哪有一个女子!人家都十几岁的小女孩,而我二十好几了,怎么恋爱……”他喘着粗气,“你将我的学习计划打乱了,我本来……”
“好,好!什么也别说,咱们现在回去将你的铺盖搬到学生宿舍,你必须住在学校!”
“休想!”他狂吼着,“宿舍里把人能臭死!我不和那些傻小子住……”
呜呼,无法可想!他又在说“傻小子”。记得他去年打工时写信就说过:南方街道满是傻头傻脑的“傻小子”,并哭诉着说,他不能和那些人在一起。……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忿忿道:“就你不傻,你的同学大学毕业都成家立业了,而你却混迹在这里!”
“你看着!三中就我一个能考上大学……”他边叫声音边蔫了下去。
我泪花都要喷出眼眶来:可怜的弟弟,你永远是“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前几次高考,他都是向人们四处宣称自己“要考到北京”,他并且和王刚联系过广播学院的事。
田里的农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好奇地看着我俩。见我俩又像没事,便很不放心地一边干活,一边不时向这边瞅着……
“走!”我一边发动摩托一边说,“反正你尽快搬回宿舍!”
“绝不!”他迟迟不上摩托。
“走!”我心里糟透了,真想扔下他不管。他却坐了上来。
在学校门口,我停了下来,他默默地下车,头也不回地慢慢进了校门,再也没有在楼背后背英语的昂扬神气,像是亏对周围的一切似的。我难过极了,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 想看书来
七、无情岁月增中减(4)
……
还摩托车时,秀梅高兴地说:“有你这样的好哥哥,还愁路亮考不上学?再说,他还挺灵。你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所谓‘哀兵必胜’,所谓‘知耻后勇’……”
……
这时,程军靸着拖鞋走了进来,眼睛还盯在手里的报纸上:“嗨,我说秀梅,工资有希望了!”
惊得我俩忙凑上前去看。原来教育报上有人提出“教师工资专项”问题。这尚在计议中的事,哪能有准?咱们这些“饥汉”岂可画饼充饥?
我和秀梅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这事来。程军却岔开了话题:“路明,听说‘六一’时阳台小学的报幕学生的普通话惊动了四座,有这回事吗?”
“这。当时我热晕了……”
“叫倪小伊,在五年级,马上上初中。你没看程军正想着人家女孩能分到他班吗?”
“倪小伊…”
“对,倪小伊!”程军说,“我这叫爱才心切。听说这学生经常发表作品,尤其爱好写诗,光练笔写的小诗就有十几本……”
“倪小伊,我想起来了!黄主任常对一些普通话不过关的教师说:‘叫“你小姨”给你教教吧!’”我说。
程军夫妇大笑起来……
我往小学赶,远远地见一个女孩,挺吸引人地站在街道中间,我一眼认出是芬!这不象她的作风,她怎么站在街当中招摇呢?我心里涌起一丝不快,连忙走上前去对她说:“回你店吧,我有话跟你说。”
她没由分说地掏出一封信给我:“你上哪里了,让我好找。”
“有啥话说了就得了,何必信来信去的!”
“话不好留,心不能留,只得留信了。”她背过脸去,说。
“你要走吗,芬!”我扑到她面前,“我宁愿把你心留住!”
她侧过身子,扬起脸,毫无表情地看着街道西头,目光冰冷冰冷。
我真是被她弄糊涂令我,却见在她的视线的那段正站着一个大个子男人。我心里“突”地一沉;该不是……这不,那男人向这边走了过来。他黑衬衫,黑裤子,黑皮鞋,胸前的红领带分外惹眼,这么一个伟岸的小伙让人看着眼熟,走近了,竟是鲁平!
“大个子,你真拿得稳,也不吭声!”
“我前来给你解个围。”鲁平打着哈哈,将目光投向了芬。
“噢,她今天不顺心。”我解嘲道,随即对芬说,“这是我老同学,回你店吧!”
芬向鲁平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我有些难堪,鲁平随即说:“我皮箱还在那边哩,咱们去那边聊!”
“大个子”说他要去城原闯一闯,顺路找我,不想扑了个空。我忙提起皮箱请他回学校,他说:“来不及了,车要到了。”
我问玲的情况,他含糊地说:“不清楚!”
俩人一时语结。我莫名其妙地问:“你认识芬吗?”
“她?”鲁平向街东头一扬头,“你还没给我介绍呢。她叫芬?是不是在那家裁缝店里?”
“哪家?”我转过头去,发现芬竟还站在街中间,背对着她的店,一动不动地站着。
“就是走出来个男人的那店。”
“没错。”我看到芬的店里走出个胖墩墩的人来,“老同学,你看那人是谁?是不是胡镇长?”
“胡镇长我不认识,反正头上穴顶着哩!”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莫非芬要出事了,才写的信。这样想着,我忙去口袋里摸出信看…
亲爱的表哥,
你好!
我要到城原去扑腾了。虽然没有见到你,但请你为我祝福永远幸福!
永远的妹妹玲于今日
原来是玲写的信,难怪芬今天古里古怪的。只可惜没见到玲本人…女孩子要自立于社会,有时挺不容易。…我应该鼓励鼓励她呀。于是我对鲁平说:“你知道吗,玲也上城原了。他乡知己,你应该好好保护她!”
七、无情岁月增中减(5)
“这么快!”他惊得睁大眼睛,又泄气地“我怎么保护她?她一个大活人,又挺有头脑……”
“怎么保护你清楚,不防做个大哥哥嘛?”
“……”他更加不自然了。
“上去替我问玲好。”
他点了点头。
这时,车打着尖号过来,我俩便告别了。
一进校门,黄主任劈头就训道:“你干啥了,有急事哩,就是不见你人!”
见他早等在我房门前,我便小心地听他的吩咐。他气恼地道:“瓜种闯大祸了,惹得我姓黄的不安稳……”
“我……”我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黄主任则是铁青着脸,半晌才说:“不关你事,叫雷冰南来。”
我这才松了口气,朝冰南房子走去,敲了半天门,却无回音。我便到五年级教室寻了一回,也不见他。正要给黄主任复命时,却见冰南从校门走了进来。他蓬乱着头,穿一双雨鞋,满身泥点,一脸愁容地走到黄主任面前,无可奈何地伸一伸脖子,欲言又止地低下头来,象是专等这位上司的训斥似的。
黄主任始终板着脸,几次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半个字来。一会,他跺了一下右脚,转身朝自己房子里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你还没有吃饭吧!哎,等不急了……你和路明快到西安寻去!我这乌纱帽小,撑不住你这一折腾。天塌下来事小,这事顶大!”
“路明,你收拾吧!我这就来……”冰南说着朝自己房子走去。我也急跟了进去,问:“啥事?”
“卖X女子跑了,害得她老子我要死!”
“是谁?”
“你快去收拾吧!”冰南抬起头,眼中露出乞求的光。
“说走就走,没啥收拾的。只是没钱,我得……”
“我带着哩,你甭管这些!”他已换好了衣服,“现在就走……”
我回到房子,朝皮包里塞了几本书,便跟他一齐出去等车。
一时没车,我俩便钻进馆子里吃饭,侯师边招呼我们边问:“海荣回来了没有?”
“再甭提你这侄女啦,简直把人往死里整……这不,我俩是到西安去找!”冰南哭丧着脸,就差没哭出来。
“也怪我给了他一百五十元钱……”
冰南像疯了一般:“你给令我她一百五十元钱!你这人咋这么没头脑,一个四年级小学生借钱,你也能给……”
“她说她爸要到西安进货去,你说我大哥借钱,我……”
“一个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冰南没好气地又道。
这时,听到黄主任的声音:“车来了!路明,冰南…”
我俩赶忙出去搭车,侯师则叫着:“饭来了,饭,饭!钱…”
临走时黄主任下了死命令:“找不回人别回来!”
我简直要骂娘了这何异于大海捞针!冰南又沉重地说:“难哪!黄主任也可怜,上周五被余局长狠狠训斥了一顿。星期天他都没回家,可等来的却是县委龙书记的责骂……”
“都怪这个侯海荣……”
“不,都怪我把思想工作没做细。这学生本来就有辍学念头,也怪咱运气不好!”冰南自责地将头靠在座位的后背上沉默着。
真是人之倒霉,其言也善他这是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我问:“你打她了吗?”
“没有。”他转过头,面对着我,很真诚地说,“我当时狠狠批评了她一顿,没动她一指头……”
“那你今早干啥去了?”
“我到沟里找了一趟。”
“到西安找不到侯海荣怎么办?”
“找不到她,我就辞掉工作!”
“那国家岂不白培养你了?”
……
我俩到西安一寻就是六天。城原办事处的服务小姐和我俩都混熟了。有一位叫郑丽的二十一、二岁的女孩甚至疼起冰南来。每每我俩拖着一身的疲惫爬上三楼时,郑丽就会将备好的茶水递过来,并且极温柔地说:“别着急路老师。冰南,你怎么愁成这样子了……” 。 想看书来
七、无情岁月增中减(6)
每当我夜间攻读的时候,郑丽便会拉冰南道服务室聊天。这样几次,冰南竟情绪好起来了。我就警告冰南道:“你可当心点,别让城里娘儿耍了你!”
冰南正经地说:“她哪里是城里妹?她是正城人,她姐郑丹和我师范同班。因此,我一见她就眼熟,我俩一在一起就亲切……”
“亲切!是亲热吧?”我逗趣道,“谈谈接吻的感觉。”
冰南并不回话,半闭着眼,像是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