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阵激动,眼里泪下。此时我才认出,原来她就是我们初入丹拉德之时,负责守城的花仙子之一。只是在我派人重建了仙子神树之后,大约她经过严格训练,已经升级成了花妖,此次,也随队出征。不料,却是她救了我!
我一阵心酸,不由得痛泣出声。
假使她知道我其实根本不是精灵黛蕾尔,而是魔王的要臣耶泽蓓丝,她会后悔救我吗?假使她知道我本来就是要退出要塞,把这个地方拱手让给恶魔军队,以迎合魔王的要求,消弭他对我产生的疑心,她会后悔救我吗?……
“黛蕾尔……”那个花妖又气若游丝地唤我,还奋力拉了一拉我的手。
“你……你是艾罗兰的……新希望……你还帮助过我们……那么善良,是个好人……以后,要和芬丹大人……一起为……艾罗兰……好好——”
好好什么呢?我没听到。
事实上,我再也听不到,她希望我和芬丹一起为艾罗兰好好什么。
我还在软弱地痛泣,愧疚的泪水爬满一脸。
我把那名花妖的遗体放下,站起身来环视战场,最后,咬牙吼道:“撤退!”
我跳上城下自己那匹银色独角兽,回头看到精灵军队剩下的那些老弱残兵,虽然也许都杀红了眼,不解我为何下此命令,还是无条件遵循了我的指令,都跌跌撞撞地保持队形跟在我身后。
我一咬牙,双足一夹马腹,冲出要塞。
我离开要塞几百米之后,勒马回头望去,看见恶魔军队已经得意洋洋接管了要塞,城上飘起鲜红色的恶魔旗帜。
我紧紧握着手中的缰绳,直到缰绳勒进了掌心,勒出一道血痕。掌心传来的疼痛使我回神,我毅然转身,尽量不让自己的脆弱和愧疚流露出来,冷冷地喝道:“全军后退十里扎营!”
他X的,我也不知道十里这个距离是过远还是过近。反正我就呆在这儿了,我就不信拜娅拉会真的私自瞒着魔王,把我谋害在这里。今夜想必会有魔王的信使再度前来慰勉于我吧,毕竟这场大捷是谢尔戈期盼已久的胜利,我在拼尽全部兵力之前就主动撤退,也算做了个姿态给魔王看;拜娅拉想借刀杀人?我也可以趁机在魔王面前给她上点眼药!
我派了几名没受伤、还跑得动的剑舞者出去四处寻找芬丹的大军,汇报要塞失守之事,就将剩下的人分成几组,除了伤员都在医疗帐篷接受救治之外,其余人等虽然兵力捉襟见肘,但仍要继续巡逻,防止恶魔军队进一步前进。
入夜,我独自出了营。
我知道魔王派来的信使会找到我。
在森林的深处,我身后传来一个妖姬的声音,向我传达着魔王的满意和嘉许,说我这一役既有效消耗了精灵军队的兵力,又将要塞不着痕迹地巧妙让于恶魔军队之手,还做足了姿态,使自己日后不至于引起精灵族人的怀疑,为继续潜伏下来完成魔王交给我的任务创造了良好的条件。魔王对此十分满意,特意派了一个妖姬来慰勉我的辛苦,鼓励我继续为谢尔戈做出更大的贡献云云。
我按捺着心底汹涌的情绪,殷殷地向妖姬表达了深受魔王知遇之恩的感激之情,托她一定回报给魔王。
妖姬显得很是兴奋,不住口地称赞我能在如此险恶的情况下顺利杀出,找到一条两全其美之道,不愧是全体妖姬一系的偶像。
我却忽然作忧愁状,亮出日间受伤的手臂给那妖姬看,伤感地说:“可日间那领军的恶魔领主,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怂恿,一上来就对我招招追命,要不是我躲得快,险些在他手下就把命给送了,坏了大王的大事!你也是我妖姬一系,自然也是我信得过的人;回去见到大王之后,千万帮我向大王说明此事,就说我耶泽蓓丝伪装成精灵族人,孤身一人在此,若是有人想瞒着大王暗中算计我,以我们现在所辖的兵力之比,我是万万不敌的,纵有再多的忠心,也只怕哪天就不能为大王继续效力了——”说着,还默默掉了几滴泪,显得万分悲哀的样子。
那妖姬常做密探,自然也不是傻子,亲眼看了我手臂上纵横交错、有些尚未完全结痂的伤口,也大表愕然,愤然道:“夫人受了这样大委屈,一定是拜娅拉嫉妒夫人的地位和成就,瞒着大王做这些勾当!大王是绝对不会容忍有人敢瞒着他搞这些手脚的,夫人放心,我回去就立刻向大王回报,大王一定会为夫人主持公道的!”
我拭泪,动容地再三谢了那位妖姬,说我全仗大王给我作主,自己是万万不敢在大王指示之前就跟拜娅拉斗这个气的。那妖姬更加义愤填膺,拍着胸脯一壁安慰我,一壁愤愤地走了,说要一五一十,都跟魔王禀报清楚,必定要极力在魔王面前为我争取,云云。
妖姬离开之后,我放下了那只受伤且拭泪的手。
手臂上日间所受的伤还隐隐作痛,但我更加隐隐作痛的是在自己的心底,良心的苛责令我觉得无颜面对那名为了救我而牺牲自己生命的花妖。
我凝望着远处那座要塞的方向,默默地想:假使有一天,我不得不背叛了这些如此相信我维护我的,善良的人们,我又会作何感想?假使有一天,他们都知道了原来我是如此阴险邪恶,不值得他们浪费半点气力维护的,他们又会如何?
假使有一天,芬丹知道了我原是恶魔领主,是魔王面前得意的要臣耶泽蓓丝,那么他又会怎样?是恨我欺瞒,后悔当初与我分享了那个温情的拥抱,还是索性结果了我?
……我想,多半是后者罢。
29
我又轻手轻脚地回了营。
看来拜娅拉还是很谨慎的,并不肯上我的当。我在此扎营,她也并没有更进一步地来骚扰我的残兵败将。
也许,是那名妖姬在魔王面前的进言起了作用?
我派人偷偷溜到要塞城下监视,得到的回报是:那名日前击败我军的恶魔领主还在城内驻守,却并不见什么更大的官儿的踪影,想必只有那人负责这座要塞,上面再没有什么其他领导了。
芬丹来得很快。不过一两天时间,他已经率领大军,抵达要塞城下。
我带着那堆老弱残兵在大营门口迎接他。他从远处策马而来,穿过两旁列队的精灵军队,英姿焕发,威风凛凛。
但是我却心虚地调开了视线。
芬丹来到我的面前,从他的坐骑银色独角兽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并没有立刻说话。
我只得向他施礼,毕竟他才是艾罗兰第一大将,我么,初出茅庐,又打了败仗,实在没有底气跟他拿乔。“……芬丹大人。”
我低眉顺目,唯恐芬丹拿我出气,虽然这简直就是一定的。
果然,我眼前一花,芬丹嗖地一声已经从独角兽背上敏捷地跳了下来,挺拔的身影站在我面前,将我笼罩在他身躯的阴影里。
“黛蕾尔,你还晓得站在这里?”他冷笑着,显然是气极了。“你不是很有主见吗?不是智计百出吗?怎么就能在短短两周之内丢了一座要塞?而且,还伤亡惨重——!”
我无语,也实在想不出来能有什么话可以说。再多的话,此刻说出来不过是推卸责任。每当我想到那个在我面前倒下去的花妖时,我都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我想,我跟魔王其实一样,不愧是谢尔戈出来的恶魔。我们,其实都是,草菅人命。
我的沉默助长了芬丹的怒火,他的双手在身侧握紧成拳,冷冷说道:“怎么不说话,嗯?!你不是一向都很有大堆正当的理由,来解释你自己做的事情吗?”
我迫不得己,终于叹息,开口道:“我……要塞确是在我手里失守的,我无话可说。”
芬丹看起来似乎不太满意我的回答。
“那么,你有什么理由来解释要塞的失守?”他厉声问我。
我摇头,回答还是简洁得很。
“没有。”
奇怪,平时我拉里拉杂说上一堆话,芬丹好像也不太高兴。那么今天我的话总算少了许多,按理说这下应该遂了他的心意,可是他看上去却更加愤怒了。
我真是左右为难,动辄得咎啊。
芬丹回头呼喝。“加兰!加兰!”
从他身后迅速跑上来一个战舞者。此人双手持剑,足蹬长靴,只穿着短裤,在腰间系着锦布,赤 裸的上身和大腿上都画满花花绿绿的图案,看起来和芬丹一样骚包。
嗯,大概是芬丹之前未现身过的心腹。
他径直跑到芬丹面前停住,行了一个礼。芬丹喝令他:“把导致要塞失守,应负领军之责的黛蕾尔带下去暂押起来,等我明日收复了要塞,再来讨论关于对她的处罚!”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寂静。先前还有些窃窃私语的场面登时冷寂下来,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那个战舞者加兰也不多话,干脆地向芬丹再施了一礼,就转向我,向我一摊手,示意请我识相点自行上路。
我暗叹,获得这样的处置并不稀奇,芬丹在盛怒中没把我砍了就是好事。我表现得很从容也很合作,向芬丹深施一礼,道:“预祝大人明日旗开得胜,收复我艾罗兰国土。”
芬丹冷哼一声没理我,我也不等他再数落,转身向加兰指示的方向走去。
我想,大军流落城外,不知道这一次我将会被关在哪里。要塞里那间我预先收拾出来的VIP牢房,也落入拜娅拉那个混帐手下的手里了,此刻搞不好已经变作了丫的行宫;我么,只好自己在此餐风露宿,凄凉捱苦。
不过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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