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左攸若踉跄地朝后退了两步,惊恐地看着司臣钺。
“丫头,没时间了,先进去好不好?”司臣钺痛苦地看着他,心里,生疼生疼,像是有人拿着刀,狠狠地刺中他的心。
“没时间了?”左攸若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突然,她如梦初醒般转身冲进了那间病房。
终于,在门打开的刹那,她就看到了病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人。
眼泪,瞬间跌出眼眶,落地无声。
司臣钺站在她身后,无言以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她,看着她。镬
他懂她的坚强都只是逞强,他懂她的暴戾都只是伪装,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再受伤。
左攸若朝着病床走去,时光,仿佛倒回了五年前。
她似乎感觉到面前的人是蔡黎芬,正朝着她温柔地笑,亲昵地唤她:若若——
缓缓地蹲下身,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透过泪雾她看不清左齐元的脸,只是觉得,那张脸突然变得好熟悉,熟悉到她发现了一个事实:这张脸,也许是因为爱,也许是因为恨,早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哪怕当初他对她再这么狠毒,他还是她的父亲!
“爸——”她哽咽着叫病床上的人,跪在床边。
病床上的人没反应,她便又叫了一声:“爸——”
终于,左齐元动了动自己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了,看着伏在床边的人,他一丝意思勉强的笑。
他吃力地抬起自己的手,试图拿掉脸上的氧气罩,却被左攸若制止了。
他的眉头皱了皱,眼神之中似有千言万语,很明显地,他有话要说。
司臣钺走了过去,轻轻拿开左攸若的手,声音已然沙哑了,“他有话对你说。”
左攸若并没有反抗,任由司臣钺握着自己的手,然后看他另一只手拿开了左齐元脸上的氧气罩。
左齐元会心地笑了,对于这个女婿,他一百个满意,可是,他看不到他的女儿幸福了。
也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许,人就是这么后知后觉,只有临时之前,才能看明白很多事情。
“若若,爸爸最想和你说的,还是那句对不起,对不起没有好好照顾你,对不起没有好好宠爱你,对不起当初把你赶出了家门,对不起这五年都没有在你身边,你肯定吃了很多苦吧?”
好似回光返照般,左齐元突然就觉得自己有力气了,说了这么一长段完整的话,没有停顿。
左攸若只是摇头,一直摇头,她不要听这种废话,如果真的知道对不起她,那么就应该好起来,补偿她从未感受的父爱!
她不要道歉,她要爱!
“若若,我知道我很自私,一直以来都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所以一直对你都不好,对你妈也不好,五年前你妈去世,我都没有醒悟,甚至觉得那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因为你没有好好工作,没有拿很多钱回来,可是现在,我什么都看清楚了,是我自己不好,是我害了你,害了你妈,害了整个家。”
“不不……爸你别这么说……求求你别这么说……是我不好,是我没出息……是我的错……”
左攸若哭得泣不成声,司臣钺却什么都做了不了,只能心疼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若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五年前你妈临走的时候,是那么地安详,因为……”
说着,左齐元看向了司臣钺,笑了。
“因为,你身边,有一个很爱你的男人,有他在你身边,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去见你妈妈了,有下辈子的话,我会赎罪的!”
“爸,求求你……别说了……别说了……”左攸若哭得生气不接下气,一直摇头。
她不要听忏悔,真的不要听,她要的,为什么你们都不懂呢?
她只想要大家都平安,大家都好好活着,哪怕偶偶斗斗嘴,吵吵架,只要不离开就好!
“司总,对于我以前的事情,请您不要和我计较,也摆脱你,照顾好若若,她值得你珍惜!”
左齐元的呼吸变的微弱,说话的声音也轻了许多。
司臣钺也咬着牙,点了点头。
原来自己一点都不冷漠,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他看着,还是难以承受。
这一刻,他恨死自己了!
他以为VASA那帮人的目标只是自己,活着可能拿左攸若和左司念威胁他,那么只要保护好他们,就可以免去后顾之忧,可是他怎么就没有想到。
自己在乎的人,也有她在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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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若,下辈子……不要当我的女儿了……爸爸……真不是个好爸爸……唯一庆幸的是,曾经有次……你摔倒……我没有视而不见,这也许……是我这辈子,我唯一为你做过的事。”
左齐元的话,已经开始断断续续,呼吸也微弱的好似没有。肋
“我承认我恨你,可是我那么恨你,是因为我爱你,我在乎你啊,如果我不在乎,我怎么会恨你,你是我爸爸啊——”
左齐元欣慰的笑了笑,手缓缓抬起,握住左攸若的手,但依旧握不紧,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流逝,一点一点散去。
“若若,以后要活得快乐,我去陪你妈妈了,我要去赎罪。”
手,彻底跌在了雪白的床单上,床头的机器发出一声刺耳的‘滴——’声,刺痛了左攸若的耳膜。
床上的人,脸上依旧是平和的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幸福过了吧。
终于听到自己的女儿说爱自己了,虽然现在悔悟太迟了,虽然现在想要弥补也没有机会了,但是幸好,自己最后得到左攸若的原谅了。
左齐元知道,左攸若不怪他了,也学从那天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原谅他了!
“司臣钺,司臣钺——”
左攸若紧紧地抓着司臣钺的胳膊,十分用力,似要拧断他的胳膊,可是司臣钺却没有吭一声,他知道她的难过。镬
“我爸怎么了?他怎么不说话了?”她机械地转过头,一脸惨白地问着。
司臣钺一惊,此时此刻,左攸若的脸色比床上的左齐元还难看,他真怕她会就此倒下去。
“想哭就哭出来,不要憋着,我会心疼的。”他将她搂进怀里,狠狠搂着。
可是怀里的人,却似瞬间丢了灵魂般,喃喃自语地说着:“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了?我妈不要我了?我爸现在也不要我了?我哪里不好吗?只要他们说了,我会改的,真的……”
“丫头,别这样,我要你,我永远都会要你!”
她怎么能把他忘记得这么彻底呢?她怎么能把他拒绝在她的世界之外呢?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哇——地一声,左攸若终于哭了出来,心里所有压抑着的难受、委屈、疼痛,此刻都随着眼泪在流出她的身体,她真的好希望,这次痛苦之后,一切都会变好。
突然,怀里的人没了声音,司臣钺低头一看,左攸若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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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华如水,寂静无声,秋风划过树梢,吹落了枯黄的落叶,带来深秋的凉意,一地的苍凉,一地的凄清。
也许你从来不知道自己对于某个人的的情感是爱还是恨,直到他即将离你而去,你内心深处的情感突兀地迸发,冲击着你脆弱的心灵,那个时候你终于明白,你从未恨过他,恨其实是另一种方式的爱。
没有爱,就没有恨,爱的越深,恨得越深,越在乎的人,你便会想要他也在乎你,如同你在乎他一般。
司臣钺坐在床沿边上,轻轻地抚着左攸若苍白的却依旧柔嫩的脸颊,脸上满满的都是疼惜。
一下一下,很轻柔,很温和,似乎是在对待一件传世珍宝,舍不得用力,也不敢用力。
她左攸若的确是司臣钺的珍宝,这一辈子的珍宝。
他记得那年第一次见到左攸若,他在雨中开着车,在十字路口等红灯跳路灯,左攸若顶着个包包从他车前跑过去,也许是不经意,也许是命中注定,她侧头瞥了他一眼。
那一瞥,真的算的上是惊鸿一瞥,是对于司臣钺来说的惊鸿一瞥。
在司臣钺的印象中,那个左攸若是最美得,她就像是个雨中精灵,从他的世界从穿行而过。
她不自知,可是他却从此迷上了这个精灵,不可自拔。
再次低头看了看床上的人,司臣钺的神色,终是变得无奈,变得充满责备。
他一点都不怪东方煜,他怪得只是自己。
爱情是需要一颗坚定的心的,可是此刻他却动摇了,到底这样将她绑在身边,真的好吗?
似乎从五年前开始,他便没有给过她幸福。
也许在她的心里,那一段回忆,是负担,是她永不愿意想起的痛苦往事。
他带给她危险,带给她难以承受的伤害,带给她的亲人伤害,是不是就此放了手,她会过的更好?
可是只要一想到要亲手将她推给别的男人,他的心就会痛,会滴血!
他真的做不到放开她,如果可以,他只想把她变成拇指姑娘,将她藏在自己的口袋了。
没有危险,也不会被别的男人窥探,她只属于他!
眼底的痛苦,被压抑了下去,苦涩却还是在心头泛滥成灾,他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以及三个字:“我爱你!”
我爱你,爱到明知道我的爱会成为你的负担,我却还是不肯放手。
请不要离开,也请你原谅我的自私,等你好了,请给我一点时间,我愿意放下一切,和你从此离开这个复杂纷繁的乱世,找个宁静祥和的地方,安稳妥帖地过一辈子。
只要你安好,我便是晴天,其它神马都是浮云。
(囧,这么美好的气氛,硬生生被这最后一句话给破坏了,吃货又抽风了~)
你给得耻辱,日后加倍奉还!'VIP'
醒来后的左攸若,异常的平静,不悲不喜的样子,让人看着,只觉得心里难受的紧,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
司臣钺宁愿她骂他,她打他,也不要这样虐待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