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的夜里悄然无声,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只有月色融融,静默地看着大地。
“现在抱着你,是温暖的。”
南烈羲清楚她的沉默,是因为在回想着什么,他却没有太早打破她的思绪,直到许久之后,才缓缓松开对她的钳制,低声说道。
“以前抱我,都是抱着冰块吗?既然如此,何必总是纠缠不清?”如今要比谁更加冷漠无情吗?
他堂堂韩王称第一,她也绝不敢称第二。
琥珀拧着眉头看他,那双澈明的眸子,闪亮又光彩,因为嗔怒的关系,看来愈发有一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惊艳。
“这两个月来,你想过我吗?”他凝神看她,口吻是真真切切的陈恳,他的黑眸几乎要贴着她的眼眸看她,不让她的情绪有丝毫逃脱的机会。
琥珀摇头,他们又不是情人的关系,更不是夫妻,她为何要想念南烈羲?!事实上,她忙得无暇分身,无暇去想念任何人。
似乎早就料到她的没心没肺,南烈羲淡淡一笑,算是一笑置之。他突然又想到什么,沉声道。“想过轩辕睿吗?”
她微微怔住了,别开视线去,默然不语,到最后,也是轻摇螓首。
“真公平呐。”南烈羲的这一句叹息,被夜风吹到她的身边。
她的眼底,突地一热,仿佛有什么浮现在她的视线之内,让她无法看清此刻南烈羲的表情,也不让自己看清,那是多么可怕无法压制的在意,是啊,他对她的在意,只需一眼,就能看出。
她转过身去,迎着风,泪水毫无声息下滑落。她的转身,在南烈羲看来,是拒绝,他凝望着那个娇小清瘦的背影,心里的怜惜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一般。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让他手足无措,方寸大乱。
他的神色苍茫,哑着嗓子,吐出这一句。“但我想见你。”
为什么不过短短一句“想见你”,没有更露骨更直接更令人脸红心跳的后续,竟就让她心情复杂不安,甚至……像是整个人给沉入了糖池里,浸了一身的甜香?那等的甜,就像是她常常给殿下泡制的奶茶一样,却又胜过了她以前钟爱的糖豆,这样的甜,并不浓烈,却让她很难忘却那等别具一格的滋味。
仿佛他想念她,她并不厌恶?也没有马上转身冷冰冰地告诉他,往后不许不准不能想念她想见她?!
她的情绪,为何如此莫名其妙?
她不是早就对这一切,厌恶透顶,觉得乏味了吗?
“不是看过我那么丑陋的一面了吗?看到我世故,我复杂,我冷血的一面了吗?南烈羲,你要找的是更加美好的女人,而不是这样的我。”她不再流泪,风吹干方才的泪痕,她幽幽地叹气,说道。
“在我面前,就做你自己。”南烈羲走上前来,双手扶住她,她却猝然闪过,不让他触碰,他的俊颜冷沉,眼底掠过些许寂寥。“把你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
“收起你的好心,是我要自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她淡淡开口,拒绝他的自责,依旧一副要强好胜的模样,看的南烈羲好不心疼。
“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小小年纪还真是健忘——”南烈羲轻声笑着,他缓缓走到她的面前,看她又想扭头,他猝然捧起她的小脸,说道。“不是说过要跟我一起下地狱吗?无论一起去什么地方,我都很欢迎。”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诅咒,还是蜜语甜言。
如果是诅咒,为何那么甜蜜。
如果是甜言蜜语,为何又那么悲凉。
她缓缓迎上他的眸子,南烈羲这才看清她的这张脸,不知何时居然有了泪痕,他眉头一蹙,低声询问。
“怎么哭了?”
她摇头不语,她也不知,她为何会留下眼泪。难道被他一句想见她,气哭了吗?
“是……为了我?”
南烈羲苦苦一笑,他居然不知,鲜少流泪的琥珀,会因为他的百般纠缠,泪如雨下。
谁来抚平他,一身戾气?
他还以为,他找到这个让他内心平静的女子了呢。
但再仔细看下去,她的表情却也不像是盛怒,那么……她的心,也曾经被他感动吗?
这么想,南烈羲的俊颜上,失去所有表情。
。。。。。。
119 南烈羲的吻,深陷
他出手,抹去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她眼眸一暗,想要摆脱他,他却不让。一手扼住她不安分想要独自擦干泪的小手,一手空出,缓缓的,拂过她的眼眸,感觉的到那卷翘长睫毛在他的轻抚中颤栗,他的指腹划过那眼睑下的湿漉,半响无言。
他对她,总是忍让,总是妥协,总是投降。
她没有抬眼去看他,泪水很快收回,淡淡望向那无边无垠的夜色深沉,突地小腹传出些许饥肠辘辘的细微声响,她蹙眉,双手覆上平坦小腹。
南烈羲察觉的到她的异样,黑眸一闪,问道:“饿了?”
出嫁这天,新娘子可是不能吃东西的,似乎坊间是有这等不通人性的规矩。
望着他,琥珀依旧默然不语,似乎沉默是对他最友善的回应,其实不然,今日她也不知是饥饿还是别的原因,她不知该对南烈羲说些什么。似乎坚强冷漠,也失去了力量的源泉,人的身体饿了,就会失去力气,但人的心饿了,是否也就麻木不仁了呢?
“走吧。”南烈羲拉来她的马儿,望着神色平静的琥珀,说道。
“去哪里?”琥珀扬眉,低声问,她的确还剩下一日假期没错,但因为过早从婚礼上逃脱,准备连夜回宫,哪里顾得上自己一天没吃也没好好休息。
“这么晚了,去镇上找个地方歇歇脚,也填饱肚子。”南烈羲骑上马,看着还站在马下的少女,姿容清灵,她仰望着他,那眼神即便没有含情脉脉,也让人觉得餍足。
琥珀拒绝:“我不饿。”
南烈羲俊眉扬起,语气霸道。“我饿了。”他知道她总是嘴硬,明明都一天饿着肚子,还是不肯让步。
琥珀一分不让,满心愤懑,仿佛原来的韩王又回来了,让人又气又急。“你饿了何必让我陪你去镇上?”
南烈羲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诡谲又深沉,他的语气调侃,宛若说笑。“不是为了你才来的吗?真是没良心。”
琥珀冷眼看他,利落骑上马,语气淡然。“我从来就是无心之人,何必到现在才说?”
“你不去桃园,那就近找家客栈。”
南烈羲在前前行,琥珀跟在其后,她看南烈羲似乎不知她如今在邹国皇宫,这一回也不再点破,免得再生是非。
如今这个时辰,镇上很多店铺都关门了,镇上就一家客栈,琥珀站在门外,看着南烈羲走进询问抹桌打扫的小二。
小二瞥了一眼眼前的俊美高大男人,又望了望停留在门边的年轻女子,那女子俏丽容颜,身材娇小,黑发用银簪别在脑后,身着灰白色男装,包裹清瘦娇弱身材。
不过女子的特征,即便她穿着男装,还是很明显突出,甚至她的面容隐约可见胭脂水粉的痕迹,一男一女在深夜前来,在常人眼里看来,更加意味不同寻常。
小二哥面露笑意,迎了上去:“客官,你来的正巧,还剩一间房。”
见南烈羲不语,回头看琥珀,小二哥走到柜台,取出最后一把钥匙,更是热情交谈:“夫妻两个住,再好不过了,很是宽敞呢。”
“我们不是——”琥珀正想回应,南烈羲已经接过那把钥匙,一言不发拉着她走入客栈,跟她一同走上楼梯。
小二哥仰着头,殷勤问道,“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客官?”
南烈羲扼住她的手腕,没有一分松懈,淡淡丢下一句话。“做几道菜送来房内。”
“客官要点菜吗?”
“其他随便,不过……要个鲜贝炒芦笋。”南烈羲开了口,眼底淌过一阵异样的暖流。
琥珀微微怔了怔,像是被他的手,烫了一下。
南烈羲点的那道菜,不是她最偏爱的口味吗?她看似对吃喝都不在乎,但人也总有偏爱,除了姜乐儿和奶奶知道外,没人知道的。
南烈羲从何而知?
还是只是巧合?
被他带入那个房间,琥珀坐在圆桌旁,眼望着南烈羲神色自在地环顾四周,转了一圈,才坐下,仿佛当真决心要在镇上住下过夜。
感觉的到琥珀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南烈羲笑了笑,询问。“就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
“你在什么地方过夜,我管不了,不过我不能留下来。”琥珀觉得他的笑容太过亲切闪耀,她只是匆匆一瞥,又将目光定在手边的青瓷茶碗上,淡淡回绝。
南烈羲沉默了些许时间,看到小二哥送来几盘热菜,摆放在桌面上,他将筷子递给琥珀,笑着说道。“先吃饭吧。”
她说的,他都听不到吗?为何总是这样自私,总是这样无视她的心,总是做他想要做的,总是……琥珀的心口满满当当的苦涩,她的隐忍最终爆发,蓦地拍案而起,扬声喊道。“南烈羲!你听我把话讲完行不行?!”
他总是这么专制,他不想听的,就生生打断。
“饿着肚子,脾气会更冲,你再怎么忙碌,再怎么不想看到我,吃一顿饭的时间,也不至于抽不出来。”南烈羲眼底的笑,脸上的笑,渐渐消失彻底。他此刻没有任何表情,直直望入那一双琥珀色眼瞳,仿佛因为怒气,她的瞳色更深,在眼底深处宛若火焰炽燃。
他是用平生最大的耐心,跟她说话,刻意让自己不介意她忽视自己的好心好意。
现在是如何?
坏人角色让给她当吗?
他何必表现出一幅为她着想的温情模样?
琥珀吃了个闷亏,暗暗咬唇,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小二哥急忙笑着出来调和,劝阻火势蔓延。“对啊对啊,吃饱了本店大厨烧制的饭菜,保管夫人你什么火气都消了!就算要吵架,也要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啊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谁是夫人?”琥珀挑眉看他,这凌厉愤怒的眼神,已然不耐任何人的插足劝阻。
小二哥的笑意停滞尴尬,愣了愣。看来,这对年轻夫妻吵得还真厉害,清官难办家务事,他还是避免引火烧身吧。
“咳咳咳……两位还需要热水洗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