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衍默,稍紧的英眉似在做一项最为艰难的决定。
一直以来,他秉承,不管做什么,都要先尊重老婆本人的意愿。然陆家人不是。
把茶杯在手心里托着,陆贺栋的眼角给君爷使去一个眼神儿。
冷眉稍昂,冰眸微含,望着蒋衍的目光是如刀锋的犀利:“你是一名部队指挥官,我问你,在一个涉及牺牲的战场决策上,你的决策符合战场的选择,但是与你的部下形成冲突,你会怎么决定?”
瞬间明了对方的言外之意,英眉蹙成了一团:没法反驳对方的话。
对一个军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要从大局和最终的结果方向进行考虑,中间所做的如数牺牲都可以忽略不计。
牺牲与抉择的,往往不是人命而是一种情感,只能但求对方的理解。
蔓蔓能理解吗?
“她既是流着陆家人的血,不可能不理解,也不允许她不理解。”有些话,或许陆司令无法直接吐出口,而现在,都由陆贺栋代为表态了。
蔓蔓回陆家,不是蔓蔓能决定的事,是由陆家决定的事,蔓蔓没有这个否认的权利。
换句话说,没有人能阻止陆家认亲,只有雄辩的科学事实:是或是不是。
因此陆家之前一直没有采取强行措施,只是一直等,等到所有海内外鉴定结果出来,三家会审,确定无误。
有幸,赶在这时候,全部结果出来了。下面的人,不用再束手束脚做事了。
英眉一抬,在扫过陆贺栋和大舅子那张尘封的冰颜时,心中明了:一切都能卡在这个时候刚刚好,是因为一切事态的发展都在对方的掌控里头。
心头再度深思了三分。可能已有接到风声的蒋中海刚在昨天与他通过电话里谈及:你这做不成我的女婿,却娶了个比我女儿更不得了的媳妇。说实话,伴君如伴虎,不是我危言耸听,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最好放在心里多想想。
“行,我找个借口,带她到京城郊外哪个避暑胜地躲一阵。”
陆贺栋与君爷听到他这个答案,均是眉儿一挑,紧接陆贺栋朝蒋衍笑:“阿衍,我们都对你寄托了很大的厚望,也相信你不会令我们失望。”
这时,门口迎来了姚爷。
姚子业虽是打电话给蒋衍的人,却是在外头赶回来的,额头都是一颗颗汗珠子,接过陆夫人递来的毛巾时,擦个脸,笑道:“阿姨,我都忘了,等我一阵,我帮你去带样东西过来。”
什么东西?陆夫人心里有疑问想问,但是知道他现在忙,没有问,默默退回厨房里头。
“怎么说?”陆贺栋亲自是送了杯茶给站着的姚子业。
姚爷忙客气地接下,道:“小叔,你太客气了。”
陆姚两家,现在都几乎不分彼此。姚子业直接称呼陆贺栋小叔,可见两家人亲密至极。
“什么客气?你和陆君都是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长大的,谁和你客气。”陆贺栋像是带了点挑刺地说。
姚爷无话可说,像是无奈地摇头,嘴边却都是笑意,接下来向坐在旁边的君爷耳畔耳语了几句。
冰眸里掠过一抹得手的寒意,向陆贺栋含头道:“今晚,医院那头,由子业带人去抓。”
“这样,全部都安排好了。”陆贺栋当场拍板,示意下面领了各自任务的人都可以行动了。
蒋衍走到门口时,看见姚爷跟了上来。
姚爷对他说:“上次蔓蔓当着你二姐的面答应我和宝儿,给陆夫人熬了汤,要么你送过来,或是我去拿。”
原来媳妇苦心熬的汤,是要给陆夫人的。
蒋衍忙应好,说是待会儿自己送过来。
结果,是由小东子代替大人们完成了这个送汤的任务。当陆夫人接过小男孩说必须亲手交给她的保温瓶时,觉得这小男孩挺可爱的,弯下腰问:“是谁让你送来的?”
“我舅妈。”小东子现在没有戴眼镜的乌黑眼珠子,漆亮地看着陆夫人。
是从小男孩执着的眼神儿里,发现到了一点什么痕迹,正觉惊奇,同时客厅里射来的几个人考究的目光,让陆夫人警神地抱紧保温瓶,向小东子笑笑:“告诉你舅妈,我东西都收到了。”
等小东子一蹦一跳出了门,陆夫人马上将保温瓶抱进厨房里头,趁着外头的人忙着没有顾及她,她先是拧开瓶盖,闻一闻里面汤的香味,这个味儿只要一闻,她都能感觉得到是谁做的。
心口暖流满满地淌着,高兴得无法形容。刚想拿根调羹舀一口品位,忽然想起小男孩那奇怪的眼神儿,两只手立马摸索起了塑料保温瓶外围那张像是没来得及撕下的包装纸,这一摸,从里面摸出了张夹杂的小字条。
上面的字迹,她只要看过一次一辈子都记得住。于是,小字条在她手心里紧紧地攒着,紧紧的——
……
下午三点整,陆家发出的邀请到达了每个被陆家指名道姓的人手中。
蒋母接到邀请时,正在家里闹心。这可好,她蒋家全成笑话了。大儿媳变成杂货铺老板的女儿,金父突然落马,大儿子前途迷茫。小儿媳更好笑,成了没姓氏没父没母的弃婴。照她想法,两个儿子都应该和两个媳妇马上离婚。
陆家人的邀请是专人派来,要带她一并离开,这让她有些心惊胆战的,不知道是发生什么大事。
同样的桥段,发生在蒋飞、许玉娥和金美辰等数人。
蒋飞自金父落马,已成了一只无头苍蝇,只怕现在自己享尽好处的工作岗位因金父的事受到牵连。仔细盘算之下,丢下老婆后,立马打车去了单位打离婚申请。
陆家突然而到的邀请,令做贼心虚的他惶恐不安,但是既然不是声明来抓他了,让他存了另一点希望,兴冲冲跟着陆家派来的人走。
许玉娥与金美辰搬进陆家所在部队大院对面的新房子里,一人剥了条香蕉,坐在客厅里架着腿儿看电视。
许玉娥现在认为自己是开始享福了,压根都没有察觉祸到临头。金美辰是心里想着幸好还有这套房子押抵,而且律师通告函发出去了,想必蔓蔓的脸色很难看。这让她很兴奋。不是口口声声说不怕温家不要她吗?就想看看,蔓蔓成了没父没母的孩子后怎么办?
陆家派来的人敲打她们的门时,因为金美辰懒得动,由许玉娥去开门。
由刘秘书亲自来带她们两个走,笑眯眯地说道:有人想见你们。
“谁吖?”金美辰看许玉娥老半天在门口不动,套上拖鞋过去一看,一眼认出这位陆司令的头号钦差大臣刘秘书。
听到是陆家的邀请,且很可能是陆司令本人的邀请,根本没有去细想会是什么事找上她,却是巴不得借此机会攀上陆家。
换上鞋,拽了许玉娥,喜悦非常地跟从刘秘书出门。许玉娥一路听金美辰是说好运到头了,没有疑心,一路一样兴奋。
然而,刘秘书让人开的这车,一路把她们竟是送回到了温世轩的住处。
停车的时候,迎面遇到了张秋燕和温浩雪。
“大嫂,你也来了!”张秋燕看见她,拽着她的手问长问短,“我这两天正想找你了,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说蔓蔓居然不是你亲生的。真有这回事?!”
“嗯,这才是我亲生的大女儿叫做美辰,她给我买的房子,比这里的房子更大。”许玉娥高昂的头,为炫耀自己苦难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张秋燕打量金美辰两眼,直觉里没有蔓蔓顺眼,耸耸肩膀,继续问:“大嫂,你们这是回家?刚好呢,有人说有事想见我们,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把我们送到你这儿来了。”
对陆家为什么把张秋燕和温浩雪都叫来了,许玉娥和金美辰同是一团糊涂。之后,一行人走进温世轩的住处,金美辰看见了比她先到的蒋母和蒋飞。
三个人六目相对,掠过惊讶、疑问,彼此的嫌恶。
除此之外,温世轩和温媛本是在家里。再有是,被慎重迎进门来的蒋父与蒋梅。最终,是蒋母常去的那个太太聚会上王凤等几个代表。
每个人,都对陆家这次神秘的邀请,以及为什么邀请来的是这些人充满了疑惑。
在客厅里摆放的那张长条桌子,温世轩和许玉娥被要求坐到桌子一侧,其他客人全部站到两人后面围成半个圆。
门咔一开,陆司令率先阔步进来。屋里的人,无不肃然起敬的。就是许玉娥,都在望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目,心里莫名其妙的心虚害怕,跟着老公站了起来,两条腿发着抖。
有人帮陆司令拉开桌子对面的那张椅子,陆司令向温世轩含了下头:“请坐吧。”
事到如今,温世轩对于即将发生的事,心里已经有底了。
同样心里有数的是蒋父、蒋梅,以及一双冰冷的眼珠如蛇一般盯着走进门的君爷的温媛。
陆夫人没有到场,陆家的男人不可能让她到场来与这样一些极品人谈判。
与温世轩面对面坐下的陆司令,向身后的两个儿子示意,声明可以开始了。于是,刘秘书亲自将门与窗帘合上,检查了门锁,与此同时,有人给每个客人手里都发了一份资料。
拿到资料的人,只要稍稍在行文的题目瞄上一眼:22份亲子关系鉴定结果。
惊诧,在蒋母和一些人的眼中驻留,甚至为此燃起了期许的熊火:这说的是谁与谁的亲子关系?
而对于已经心知肚明的蒋父等人来说,只不过是份作证的东西而已。
将每个人面孔上一丝一毫的微妙变化尽收在眼底,陆司令的目光最终停在那个居然兴奋到拿手在胸前勾画哦米拖佛的许玉娥身上。
许玉娥兴奋到语无伦次了,对面这个陆家的大人物尊敬地请自己坐下谈话,莫非是终于回心转意,要认回自己的小女儿作为陆家的千金了。
亲子关系鉴定,不就是一份纸书报告,完全可以作假的。她小女儿当初不就作假过一回了。
“陆先生,你是要把我女儿认作你女儿了吧,是不是?”许玉娥完全看不见老公在旁边的瞪眼,直冲着陆司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