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竭力把目光移向窗外,心说娘啊这可真是要了我的亲命了。
我怕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于是没话找话:“刚打了网球回来啊?”
“嗯,在国外养成了打网球的习惯。”他说完含笑看我一眼,“你打么?我正愁回国找不到固定球友。”
他这一笑把我笑得神魂颠倒的,我定定神,说:“成啊,网球我拿手……诶这可真的不是我吹啊,我大学时候还拿过学院冠军呢,你问小宝都知道。”想了想又觉得打网球这运动老是出双入对的,万一哪天我把持不住就在他跟前暴露本性了,“不过其实我比较喜欢足球,我还是咱们公司工会足球A队的队长呢,你进了公司可以来我们队踢球玩儿啊。”
“这样啊,”他转过头,“足球我就不行了,小时候老觉得踢球踢成罗圈腿不好看,我妈送我去少年宫足球队我死都不去。”
我乐了:“嗬,你小时候还这么臭美。”
他跟着笑:“嗐,什么呀,就是瞎美。”
“挺美呀,”我无心就溜出了一句,“你看你现在这腿多好看。”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一眼:“好看么?”
“真好看。”我由衷赞赏,“又白又长又直。”
乔谦山抿嘴笑了一下,又神色复杂地多看了我一眼。
我浑身一个激灵,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心说你他妈的都在那儿瞎扯些什么呀,有姑爷夸大舅子大腿好看的么?
乔谦山在驾驶座上轻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我猜想他是想把自己“又白又长又直”的大腿默默遮掩起来,无奈网球裤实在太短,乔谦山扭了半天只好作罢。
车开到迎晖北路,乔谦山看着前方路口新冒出来的禁止转弯标志有点儿犯晕,说大路你帮我看下卫星导航,这边要怎么去红光路来着。
我看了眼路标,说没事儿,这段我常来,你调个头往回走,社保大厦那个口子上右拐,从海棠街穿过去就是。
是吧?乔谦山迟疑了一下,打着转弯灯调了头,一路开到社保大厦楼下时才恍然大悟似地哦了一下:“这儿啊,你常来?”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探头看一眼,忽而瞄见禁界的招牌。
禁界是南益市比较有名的同性恋酒吧,里头gay跟les都不少,我跟小宝还有姚二胖他们都喜欢在这一带活动。我心里一阵纠结,心说这乔谦山跟我下什么套儿呢,莫不是他小子真琢磨出了点儿什么?
我嬉皮笑脸说社保局么,是挺常来的。
边说边有意无意地朝窗外看,忽而在禁界门口瞥见一个怪熟悉的身影,一头长发加白花花的大长腿儿格外打眼,定睛一看竟然是杨欢乐。
我心里一个抽抽,心说不是吧,乔宝霁这死丫头好死不死怎么偏挑今天出来会情人。
我不由紧张地搜寻小宝的身影,心中默念这事儿千万别被乔谦山看见。我刚念了两声阿弥陀佛,不想就看见从禁界里面冲出来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小姑娘,咻一下跟块儿磁铁似地黏在杨欢乐身上,双手环抱她腰肢,喜笑颜开地在杨欢乐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我登时就惊了。
乔宝霁打电话来说周末去买婚戒,她瞧好了还找了熟人打折,做工精美光芒闪耀诸如此类。
我说知道了礼拜六早上我到你那儿去接你。
小宝说下午我想去试婚纱,还有杨欢乐的伴娘裙,她个子高腰身窄,要提前订裙子。
我没好气地说你还真让杨欢乐当你伴娘啊,万一让你哥认出来怎么办。
小宝唯唯诺诺说婚礼当天妆化得那么浓而且我哥又隔了那么多年没见她了应该认不出来吧……我说认不出来个蛋。小宝又叫又闹又撒娇说不嘛不嘛我就想要欢乐给我当伴娘嘛,我结婚要是没有欢乐在身边那还有什么意义!
我一肚子无名鬼火没地儿发泄,说得得得,你们自个儿折腾去吧。
次日是乔谦山空降到公司的大日子,乔老爷子直接把自家儿子安进了财务部。我对这一安排毫不意外,倒是那天一大清早就被公司的两个前台妹子给惊了一下。我听见甲妹子悄悄跟乙妹子说刚刚内人你看到了么看到了么,乙妹子说看到了是不是那个米高呀,甲妹子疯狂点头说对对对就是米高,哎呀我的妈呀真帅呀,得比咱们陆经理好看吧,乙妹子说我从来就不觉得陆经理好看,你看今天米高那气质起码甩陆路五条街。
我站在电梯口隔着两个棕榈树偷听得蛋疼,心说谁啊,什么米糕凉糕的啊。
我上了楼,还没进办公室就看见姚二胖在自己座位上不停地对我龇牙咧嘴,我满头问号地走过去问什么事儿,姚二胖说你知道么太子爷今天到财务部报到了!我说这事儿我不早告诉过你么,一惊一乍地干什么。姚二胖说我都快笑死了你还不知道么,今儿老余一本正经地跟人介绍太子爷说这位是Michael,是我们公司重资引进的优秀海外人才,然后硬说乔谦山是什么ABC,把太子爷跟乔家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我说哟,牛逼啊,这太子爷还学人家康熙要微服私访?
姚二胖说可不是么,我还得拼了老命地配合他说幸会幸会,我是设计部姚其柯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我说他微服就微服呗,家族企业都爱搞这种名堂。你瞧见我们公司那几个丫头米高米高的花痴劲头了没,这一个ABC就能神魂颠倒成这样,要是让她们知道这位是正儿八经的太子爷,那还不直接脱了衣服粘上去。
姚二胖瞪我一眼说瞧你说的,咱们公司的女青年有这么没羞没躁么;你这纯粹是在嫉妒,我看恨不得直接脱了衣服粘上去的人是你吧。
——滚你妹的。
6 焦躁
我想起那位似乎有些热情过度的年轻店长,心里不由莫名地焦躁起来。
老余从财务部过来找我说公司内部要给乔谦山办个欢迎会,你看乔公子比较喜欢哪种饮食风味。
我装傻说哟,什么海归人才规格这么高,还要惊动几个部门一起欢迎。
老余瞪我一眼说你别跟我装傻啊小陆,别跟我说这人你没在乔家见过。
我说那你觉得这么办有意思么,人家改名换姓地过来咱们公司就是不想搞特殊化。
老余说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理儿呀,问题是咱们公司一半儿的老董事都是看着乔谦山长大的,下面的人能瞒住,高层能不知道么?高层一知道了,高层的心腹也能知道,心腹知道了就等于公司所有重要的中层都知道了,所有的眼睛都盯着我们财务部哪。
我心说也是,现在公司上下也都摸不太清楚乔米高太子的脾气,办个欢迎会反而有利于公司内部团结。
老余说我都想好了你别担心,反正公司每个月都有工会活动,这个月我们提前几天,假装是正好跟欢迎会重合了,太子爷也看不出破绽。
我说成,你定个高档点儿的粤菜餐厅,别是红光路那个,换一家;最好是餐饮娱乐洗浴一条龙的,吃完去喝,喝完去唱,唱完还能泡脚洗桑拿。
老余嘿嘿一笑说好,还是你小子靠谱。
老余前脚刚走,乔米高太子后脚就来了。
“哟,米高兄。”我笑嘻嘻招呼他,“坐。”
乔谦山自觉跟我熟稔了些,笑眯眯倚靠在我办公桌边儿上:“到这儿来你还寒碜我。”
“哪儿能呀。”我随手给他找纸杯倒水。
“不用了,就来跟你打声招呼。”乔谦山摆摆手,“早上刚来的时候人多眼杂的,没顾着上你这儿来说说话。”
我说没事儿,你的事儿整个公司的丫头们都快给我背熟了,咱们设计部的几个大龄单身女青年还帮着还不断开拓创新,说你们家最早是从国内过去德克萨斯州放牛的,后来挖到金矿了一夜暴富,然后生下了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回来报效祖国……
瞎扯吧你就,真要传出我有这事儿,这里面就有你一半儿的功劳。
没有,我这不是帮你做贡献么。你说乔谦山这名儿多好听啊你不用,非要叫米高,这么一番苦心不就为了微服私访么,我这当妹夫的肯定得精神上支持一下啊。
“得了吧瞧你这张嘴,你当初怎么就没进去广告部啊。”乔谦山被我逗乐了,“别说,我还真有事儿跟你打听。”他说罢回头看了一眼,起身把我办公室的玻璃门给带上了,我一看他这阵仗像是有正经事儿,不由自主地就跟着坐直了点儿。
乔谦山不见外地从我桌上拿起烟点上,慢悠悠地眯起眼睛看我:“老余你认识吧,我们财务部现在的经理。”
“知道,”我点点头,“怎么了?”
“有什么认识?”乔谦山淡淡笑着问我。
我心里不由紧了一下:“什……么认识?”
“人品啊,爱好啊,工作业绩啊,都行。”乔谦山漫不经心地说,“你知道什么说什么。”
“嗐,这事儿你还犯得着来问我。”我小心地掂量着用词,“挺能干一个经理,业务我不知道,反正是从财务部底层提拔起来的。我们私底下也没什么接触,就知道这人挺爱打麻将的,财务部聚餐完了经常打麻将,这事儿以后你肯定能知道。”
乔谦山笑了一下,吞下一口烟,不说什么了。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我看他神色有异。
“没啥,顶头上司嘛,总得打探一下。”他突然咧给我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谢了啊大路,我得回去了,毕竟刚来第一天不能老玩儿失踪不是。”乔谦山在我的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头,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一阵发呆,心头忽而升起一股异样,就好像掩盖在这个男人漂亮皮相下的另一种特质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终于开始觉得,乔宝霁那么畏惧她这个看上去跟个绣花枕头一样的哥哥,似乎是存在着合理理由的。
乔宝霁拿着婚戒高兴得跟疯了似的,拿着手机一顿全方位多角度猛拍。我说哎哟喂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