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宝在电话那头大叫,“那怎么办?那我哥知道我们的事儿了?!”
“这不还没呢么,”我心烦意燥地拨弄着车钥匙坠儿,“我这会儿过去探个虚实,你到的时候把车停远点儿,见了我就可劲儿黏糊,别的事儿就甭管了。”
“行,粘人我拿手。”小宝这下灵光了,“你去吧,我快到的时候给你电话。”
我挂了电话往梁水街开,一路上太阳穴那边都一跳一跳的;我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搜出清凉油一阵猛搓,使劲儿闭了闭眼,心说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印象中罗曼地的店老板是个三十上下的青年,个头跟我差不多,古铜色皮肤,谈不上英俊,但整体感觉很怡人。他留给我最深印象的就这人的眉眼尾梢都微微有些上扬,瞳色深,故而永远炯炯有神得很。
试婚纱那天他给我递了张名片,上书“孔致友”三个汉字,下面是和婚纱店相同风格的英文花体。孔老板的英文名是James,我一看就笑了,心说你们俩一个米高一个詹姆,俗不俗啊喂。
到了罗曼地,出门迎客的是一个当天接待过我们的年轻妹子,一见我就特热情洋溢:“哎呀这不是陆先生嘛,又来给乔小姐看婚纱呀?”
我说啊,刚路过了顺便进来看看,这不我们家小宝一直拿不定主意么,我再看看成衣。
年轻妹子说行,店里的成衣都挂在楼上,还有可以定制的,我给您拿样图本儿。
“哦。”我接过图本儿,环视了店面一圈儿,装作漫不经心地想起来,“咦,今儿你们孔老板不在啊?”
妹子笑盈盈转身,说哦我们老板很少在店里的,店里有什么事儿一般都是交给老板娘打理。
“咦?你们老板结婚了呀?”我惊奇地问道。
“对呀,老板娘就是我们这儿的设计师呀,上回乔小姐单独过来的时候应该见过。”这位妹子还想跟我再扯两句,不巧店里正好又有其他客人进来了,“陆先生您先看,我去招呼客人。”
我礼貌性的点了点头,低头看样图本儿上那一页一页的成衣照片和手绘图,心里有个窃喜的声音在说哟,人孔詹姆都结婚了呀——随即马上又想,人结不结婚关我什么事儿,瞎高兴什么呢。
乔宝霁盛装出来跟我做恩爱秀时扑了个空,不满得龇牙咧嘴。我说行了你要做就把戏作全,我觉摸着这看店妹子是个酷爱八卦的主,没准儿回去跟自家老板打小报告呢。小宝说也是,话音刚落就吧唧一下往我脸上亲了个唇印子,恶心得我立马倒退三步。
“什么呀你看看你这像是想把戏作全的样子么?”小宝硬扯了我一下。
我摸着脸一脸嫌恶:“你说你往嘴上涂的这都是些什么呀……油了吧唧的……”
“行了行了走吧,”小宝飞快地扯我,“人看店妹子在看呢。”
我觉得我还是低估乔谦山了。
我在跟乔宝霁试完婚纱后的第二个礼拜三早上,我在茶水间冲晨间咖啡时听见老余跟技术部的小王嚷嚷,说内谁快点儿帮我过来看看电脑,怎么我要登录本部门数据库都说我权限不正确。
小王还没来得及过去,HR那边的一个年轻妹子就颠儿颠儿地跑过来说老余老余我们主管找你。
我听到老余没好气的说什么事儿啊这一大清早的,我们这儿正有技术故障没有解决呢。
年轻妹子说不知道呀我们主管催得紧呀,不会是人事调动吧,调出财务部后就要限制数据库访问权限的。
老余说什么呀你以为调任跟炒人似地。说完不耐烦地往HR那边去了。
一个小时后我的个人ID被限制登录。
我打电话给技术部说怎么回事儿你们部门今天抽风了啊。
技术部说HR有通知啊我们是照章办事。
我打电话给HR问你们一大清早的到底要干什么。
HR妹子说这个是监理会通知协助调查公司财务状况,需要暂时关闭一部分中层干部的系统登录权限,不好意思请耐心配合。
我心说公司财务状况调查管你们HR什么事,正纳闷呢,乔谦山从我的办公室门口推门而入。
8 露馅儿
“内什么,这样的……我是,是……”我缓了口气,小心翼翼,“我是gay。”
我极少看到这么强势的乔谦山,他那次的表现可谓空前绝后,气象万千,能用“威风凛凛”四个字来形容。
我被精神头儿这么足的太子爷震了一下,心说这是要登基啊还是怎么的。
乔太子轻松一笑,一只手轻轻搭在我办公桌上,语气欢快:“早啊。”
不知为什么他一强我就弱了下来,一脸和气地问:“早,什么事儿啊?”
他再次毫不客气地抽出我办公桌上的黄鹤楼自己点上,狠吸一口后一张漂亮脸蛋上的表情忽而变得异常流氓:“老余被开除了陆路。”
“什么?”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财务部的老余被开除了?好吧这事儿是挺突然的,不过关我什么事儿?
“你还有什么说的么陆路?”乔谦山居然还像模像样地冷笑了一下,“你现在说的话我不会告诉小宝。”
“不是……这又关小宝什么事儿啊?”我愈发一头雾水了,而且在我心目中一向温文尔雅的乔谦山突然端着一副黑社会架子跟我说话,总让我觉得心里慎得慌。
“我告诉你陆路,”乔谦山那张俊俏的脸一下子放大了很多倍出现在我眼前,并且带着一种我不曾见过的凶狠笑容,“我绝对不会让一个不明不白的男人进到我们乔家,小宝傻,我可不傻。”
我头皮一紧,正色看回去:“你什么意思乔谦山?”
乔谦山冷冷一笑,低眉去弹了弹烟灰:“这次老余分给你的钱我当做没看见,你拿着钱哪儿来的给我滚回哪儿去。”说罢抬头,眉宇间凶光隐隐,“骗你结婚这事儿是小宝做得不对,这我承认。但是你拿了钱就赶紧滚,小宝的事儿你他妈敢往外说一个字儿,老子撕烂你的嘴。”
“不是……”我一下子炸毛了,“什么钱啊什么老余啊,你平白无故地跟我撩什么狠话啊?”
“一千万!”乔谦山砰的一下开始拍桌子,眼睛都要气红了,“你他娘的当我是瞎子啊?!你跟余满这是要拆了我们公司啊?啊?!”说完暴躁地把手上的烟头一扔,“陆路我趁早告诉你,你以为余满就是幕后黑手么?起头儿的人在监事会,今儿一早股权就被我爸给诉前保全了。”
我忽而一下子冷静下来:“你在说资金挪用?”
乔谦山不屑地哼了一声儿,并不想看我,低头恶声恶气地又从桌上抽出一根黄鹤楼。
“余满勾结监事会的人侵占公司资金?”我盯着他,“现在你怀疑到我头上?”
“我没有怀疑到你头上。”乔谦山冷冷对我一瞥,也跟着心平气和起来,“设计部在外面接了假单子,预算出去了最后帐坏掉收不回来,这板儿上钉钉就是你。”说着便带有几分妖气地笑了笑,“合同,签章,预算报表全都是你经手的,就他妈差点儿附上DNA检验了,你说不是你?”
“设计部怎么会自己在外面接单子?”我皱眉盯着他。
“你自己去看!”乔谦山低吼。
我登时觉得心里咯噔,心说坏了。
“乔……”
“别以为你知道小宝的事儿就是掐着我们乔家的命门儿了。”乔谦山转身欲走,“我有本事瞒我爸十年,就有本事瞒他一辈子。”最后绝情看我一眼,“至于你,滚……”
乔谦山帅气的狠话尚未撂完,我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上班时间我对私人组群来电设了自动答录,扬声器里机械圆润的女中音瞬间冲淡了办公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您好,这是自动应答,请您听到吡声后留言,吡——”
“大路!大路……欢乐不要我了!……欢乐要跟我分手哇呜呜呜呜……我不要结婚了我不要结婚了哇呜呜……她真的不要我了她有别人了哇呜呜呜呜……大路……大路啊……我怎么办啊……哇呜呜呜呜……”
我说你什么事儿,慢点儿说。
乔宝霁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揪着我的同时还不忘抓住最后一份理智转向跟我同时赶到的乔谦山:“……哥……你怎么来了……?”
乔谦山黑着脸说你哭吧,我都知道了。
小宝泪汪汪盯着乔谦山说哥你知道什么了。
乔谦山死不耐烦地说十年前从我回家不小心撞到你跟杨欢乐的时候开始我就心知肚明了你说我知道什么。
小宝彻底崩溃,眼泪横流:“哥——!!”
乔谦山由着乔宝霁蹭了两下,随即轻轻推开说行了你让我出去抽根儿烟。
小宝转而扑在我身上,嚎啕大哭。
我仰天长叹,默默无语。
“她来找我……她主动来找我你知道么……”小宝把脸埋在我臂弯里啜泣,“凭什么呀……我跟欢乐之间出了什么事儿凭什么叫她来告诉我呀……凭什么呀,她要不要脸呀,贱!……为什么要抢我的欢乐啊……”她小脸煞白,十指几乎是要扣进我的肉里,“她说是欢乐去招她的,欢乐主动的……你信么,大路你信么……”
我小心揉着她的头发轻声说行了行了我早说杨欢乐不是什么好东西么,咱不哭了啊不哭了。
“我们……我们……我们十年了啊!”小宝泪如泉涌,上气不接下气,“她说不要就不要了……她不要我了,欢乐不要我了……大路……大路……哇啊啊啊啊……我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大路,我以后怎么办啊……”
那是一个我不曾认识的撕心裂肺的小宝;我印象中那个活泼爽朗没心没肺,永远开心永远大笑,好像天塌下来都不会畏惧的乔宝霁,终于在那一天随着杨欢乐的离去而离去了。
“睡着了么?”
“睡着了,哭累了”我疲惫坐下,“女孩子家能连续哭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