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丸不置可否,但狡黠的目光未曾从我脸上移开过,仿佛稍稍离开就错过了我意图隐藏的秘密。
“井上小姐真是胆识过人啊,好像一点不在意自己的安危问题。换句话说,您不会是确信对方不会伤害您才敢于追出去的吧。我实在想象不出您这样的女人会赤手空拳追赶身手不凡的袭击者。”
“您这话越说越离谱了。石丸中佐,您怀疑我什么尽管说吧,不要兜圈子好不好?”
石丸突然轻轻一笑:“井上小姐不要误会!我只是对井上小姐太入迷了,想多多了解而已。自从我接手特高课,查看过以前的卷宗,发现井上小姐简直是个谜。有太多太多让人无法解开的谜。比如,那个支那人乔天佑在这里遇袭,龙须中佐也在这里遇袭,以及一次并未发生人员伤亡的爆炸事件。所有这些都发生在我们宪兵队的眼皮底下,而且似乎都与井上小姐有关。最近的一起共。产。党间谍案很凑巧也让您卷进去了。虽然这些案子都不了了之了,但我还是有兴趣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您还是怀疑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中佐阁下,我相信凭你的智慧一定可以还我一个清白。”
“这是我职责所在,不得不敏感啊,但是请放心,我没有怀疑井上小姐对我们大日本帝国怀有敌意。您毕竟已经是井上小姐了,而且,您还怀着龙须中佐的孩子,我没说错吧?”
他特意将”龙须中佐的孩子”说得重了些。我哼哼了一声,没回答他,心想他到底想怎样?听他那语气似乎对我充满怀疑,此番前来却拿交朋友当幌子,意欲何为?
“好香的味道啊。”石丸朝空中嗅了嗅鼻子,“看来龙须中佐很会照顾人,特意为您请来了中国厨师。就冲着这香气我也得留下来品尝一番啊。井上小姐不会觉得不方便吧。”
“您是贵客,我请还请不来,怎会觉得不妥?不过多添一副碗筷罢了。但是你来之前,我正打算去街上一趟的,所以麻烦您在这里小憩片刻,我去去就来。”
“我陪井上小姐一道去吧。”他站了起来。“井上小姐不宜单独外出。”
“我让雅子陪我去,不劳您大驾。”
“唉,我今天本来就不忙,能陪井上小姐上街是件荣幸的事情。您不会嘴上说拿我当朋友,心里却看不起我吧?”
看着他狡诈的目光,心里突然咯噔下沉了一下。他明显是在纠缠我,好像根本不怕龙须川进或者老狐狸知道后有想法。他为何这么大胆、无所忌讳?
“您又敏感了。我只是觉得我一个女人家去做衣服您陪着不太方便。让其他人看见也不好,会觉得您不务正业。堂堂一个中佐陪一个支那女人去裁缝店,有损您的威名啊。”
“看见就看见了吧。只要我愿意,可以陪您去任何一个地方。比如,看大夫,看电影,看风景。”他的声音带着谄媚,却又带着执意纠缠的固执劲儿。
“这好像不是您该做的事情。您就不怕龙须中佐吃醋?”从他狂妄的语气里我嗅出一股不安。
“他是不会吃醋的。”石丸极为肯定,“他怎么会吃醋?”
我一惊,他的话分明带着某种得意,甚至带着某种暗示。他怎么这么有把握?我本想找个借口摆脱他,他却要跟着我,又是为什么?
我装作不明白:“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敢如此肯定他不会吃醋?”
石丸笑起来:“他吃不吃醋我没兴趣知道,我所关心的是井上小姐在不在意他吃醋?”
“我当然在意,看来我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哪里也别去了,省得惹出闲话来。”
“井上小姐真的在意吗?您可真会演戏啊。”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我的腹部。
这个禽兽盯着我的肚子看是何意?他怀疑这个孩子不是龙须川进的还是根本怀疑我与龙须川进的关系有假?
“石丸中佐,”我沉下脸来,“您好像不是来跟我交朋友的。对我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何必绕来绕去呢?”
“稍安勿躁,井上小姐,”他不急不忙地又坐下来,“我说过我对您充满好奇心。您跟龙须中佐早该结婚了,却取消了婚礼,又认老师做了父亲,应该与龙须中佐不再有关系了。可如今怎么又跟龙须中佐暗结珠胎呢?这好像有点说不通啊。莫非井上小姐有什么难言之隐?”
原来他好奇这个。
“说到难言之隐,谁会没有呢? 我曾经是宫野春树的未婚妻想必您也知道。后来情况变复杂了,一来百合子小姐掺和进来,二来很多人并不看好我和川进这桩婚事,加之我本人也没考虑好,便反对仓促成亲。井上先生是个德高望重的人,他尊重我的意见,为了让我跟川进多增进对彼此的了解,还是取消了婚礼。相处久了,我觉得川进真是个很棒的男人。”说至此,我压低嗓门、略带嘲讽地问道:“石丸中佐好像对别人的隐私特别有兴趣啊,这也算您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石丸扬了扬眉头:“看来井上小姐的观念转变得很快啊。据我所知你们经常发生摩擦,好像还决斗过。尤其令我惊讶的是龙须中佐居然输给了弱小的您。太不可思议了,您是怎么打败号称剑道高手的龙须中佐的呢?
我故作扭捏,沉默了一会儿,答道:“石丸中佐看上去是个很懂得情趣的人,怎么反而问起这么扫兴的话来?中国有句俗语‘周瑜打晁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白了是增进理解和情趣的一种小游戏而已,否则哪来的打是亲骂是爱一说呢。您看上去也是个有经验的人,不会连这点风情都不解吧。”
石丸一愣,面色有些尴尬。“啊,您的意思是龙须中佐有意输给了您。原来如此,这就好解释多了。我一直以为您是被逼无奈才跟龙须中佐在一起的。”
“您怎么会这么认为?”我故作惊讶,“难道我跟他情投意合有什么不对?你们大日本帝国不是很喜欢宣传大东亚共荣圈吗?我也算迎合了潮流啊。”
石丸迟疑了片刻,口中念着“嗦嘎”,又摇了摇头。“难道我判断错误?那日在码头警署遇到井上小姐,感觉您可是一心想避开龙须中佐啊。按照常理,您可以直接向他们说明身份,他们便不敢放肆。可您闭口不谈,急于离开,请问这该如何解释?”
“我说过我急于去寺庙还愿,但我没跟您说的是龙须川进跟我闹了一点小矛盾,我当时并不想见他。情侣间拌拌嘴、赌赌气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您是不是还希望挖掘我跟他之间更隐秘的事情啊,比如我们在一起都做些什么?怎么做?这也太不礼貌了吧。”我冷了脸、蹙起眉以示不满。
“对不起,我无法满足您这么多好奇心。这个问题就此打住吧。”
石丸窝起嘴,眨了眨眼睛。“请不要误会。我是来帮助您的,井上小姐。”他装出一副好人样,“我知道他经常骚扰您。回汉口之后,他几乎天天去您那里,我已经从他的护卫队那里了解过。您不必怕他,我想可能您有什么短处捏在他手里,但我可以保证让您恢复自由,前提条件是您必须对我坦诚。”他露出隐晦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石丸明目张胆跑来见11,有什么目的?
263
263、伪证 。。。
“对不起,无可奉告!”我冷冰冰地对他说道,明白了他此行的目的。
“您没什么可担心的。龙须川进不过是依仗他舅舅撑腰。他的所作所为,是帝国军人的耻辱。如果他舅舅不在了,看他还能这么放肆?”
“您就不怕我把这些话转告给他们知道?”我鄙夷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人。
“如果怕,我今天还敢来拜访井上小姐吗?”他露出狂傲之色,“请相信我,我有能力让您获得真正的自由,到那时候,您还将是柳小姐。”
“是吗。”我淡然一笑,“您打算怎么帮我呢?”看着他,我脑海里浮起项富庆的形象,那个汉奸也是一副仗义勇为的模样,可骨子里坏透了。
石丸以为自己说到了点子上,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来。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文字,大多是日文,字里行间夹杂着的中文能认识的词汇有“高度危險”、“罪人”、“大和民族”、“敵意”、“組織”、“消極的”、“情報”、“結婚”等等。
“这是什么?”我问。虽然不知道具体内容,但从字面上看,我猜是诬陷龙须川进的诉状。
“您只需要在下方签字、摁手印,就等于帮您自己一个大忙了。”他指着一处空白,露出蛊惑的笑容。
“这上面写了些什么我完全看不懂如何敢签字?万一是您卖掉我的契约,我也糊里胡涂地签了字岂不糟糕?”
“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情呢?”石丸哈哈笑起来。
“我跟您并不熟悉,不过见过几次面,我想还是等川进回来再说吧。他会翻译给我听。”
“你是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还是不想重获自由呢?”石丸收敛了笑容,“机会就放在你面前,希望你好好把握。需要提醒井上小姐的是,我这个人性子急,缺乏耐性。也许您再犹豫下去,我就失去帮助您的兴趣了。”
他的话里显然带着威胁成分,我不得不谨慎。这份诉状无疑是强加给龙须川进的种种莫须有的罪名,但问题是他胆敢无视他的老师——老狐狸——的权威,胆敢动老狐狸心爱的外甥——着实令人吃惊。究竟是什么促使他有恃无恐若此?莫非……我感到心颤了一下,除非他确定老狐狸不会对他构成威胁,也就是说他确定老狐狸不会康复。想到此,一阵寒流涌上来……
“井上小姐看上去心神不定啊。”石丸心怀不轨的眼睛时刻捕捉着我的神态。
“您都不愿意帮我了,我还能四平八稳吗?”我叹了一口气,“井上先生是您的尊师,你这么做似乎有点……”我遗憾地摇摇头。
“无论是谁,必须把大日本帝国的利益永远放在首位,其它的都退而求其次啦。”石丸厚颜无耻地说道。“我已经掌握了很多证据足以令龙须川进再也翻不了身。其实,井上小姐的这份证词根本无足轻重,我所看重的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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