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管不了他还有多少目的没达到,只想让他放弃刺杀池春树的念头。
“池春树不在你说的范围内。他是为了救我不得已才跟日本人套近乎。他没有也不会做出出卖我们国家利益的事情,我以性命担保。”
“你还是把你的目的说出来了。”他轻笑着又摇了摇头,“他是日本人你怎么会不清楚?既然是日本人怎么保证不出卖我们国家利益。他向你发过誓?啊,那他也算当了日奸。你这么有把握控制他为你卖命?”
“我没有控制他,他也无需为我卖命。我跟他是纯粹的朋友关系。”
“朋友关系?稀奇!那天抱在一起又是跳舞,又是亲吻的人是谁?不是你吗?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你主动贴上他的吧。我还是得提醒你,日本人很善于做逆反工作。你非但没能控制住他,反而被他逆用了。唉,光靠床上功夫是不行的,还得多用用脑子。”
我对他的讥讽本能地产生怒意:“尔忠国,你卑鄙、无耻、下流!”
他与佟鹭娴亲热地搂搂抱抱、啵来啵去又算什么?
“是啊,我是卑鄙、无耻、下流!可都是跟你学的。辛凤娇,是你教会我的,不仅如此,你还教会我什么叫无情?什么叫残忍?”
“我不是辛凤娇!”我对他强加的罪名感到恐惧,同时感到离他们之间反目为仇的真相不远了。“你不妨告诉我,我如何卑鄙、无耻、下流了?又如何无情、残忍了?敞开了说吧。不说出来我不承认!”
“自己做过的事情还须别人提醒?”他快沉不住气了。
往下说啊。
“我若知道就不会问你。”我打算再冒点险。
“哈哈……”他仰头大笑起来,“家里人相信你失忆,我可不信。少装无辜!这套把戏糊弄一般人还可以。就凭你这点道行,够吗?”他寒着脸挖苦道。
我气得头晕,摇晃了两下,这才想起肚子还空着,滑下床往外走。
“哪里去?”他问道,拦在我身前。
“吃午饭!”
“晚饭时间还没到。”
愕然。我抬起手腕看去,下午五点多些。我竟以为中午刚过不久,也就是说他让我昏睡了一个下午。这个卑鄙可耻的特务!
“趁着还没开饭,你好好反省反省。作为一个中国人,在情感与正义的天平上,孰轻孰重?”
他这话不说则以,一说令我火冒三丈。
“如果没有情感,就不算人!不算人,还谈什么正义?你跟我谈这些的时候不觉得良心不安吗?那个你一心想杀害的人正是天性善良的人,为了救我们,他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如果他没有情感,没有正义之心,管你是哪只鸟,顶什么冠,管你才高八斗还是目不识丁,更不会管你有行动还是没行动,第一个就把你抓起来灭了!可是他这么做了吗?没有!你点了他的穴,当他的面侮辱我,他跟你计较了吗?没有!若他没有情感,没有正义之心,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挖出来除掉。请问你还有命在这里喘气、逼迫我做这么多令人作呕的事情吗?”
尔忠国森寒的目光久久地盯着我,半晌,手慢慢放上我的肩膀。
我大气都不敢喘,暗叫不好——怎么没能管住自己的嘴?不是告诫过自己千万不要冲动的吗?
糟了,太糟了!
手掌用力下压,我扑通跪在地上。
“杀了我吧!”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但是不要折磨我!”附加一个小条件。
“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我若想杀你,用什么办法都不为过。”嘴角一抹耻笑的痕迹。
“行!你可以杀我,但是不要侮辱我!”我的语气不那么坚决了。
死亡这种事对我而言需要斩立决,拖长了不行,更不能细想——越想越害怕。
害怕的同时,暗暗鄙视自己:最初的勇气到哪里去了?视死如归懂吗?敌人对你用刑你还能挑三拣四不成?呀,我不坐老虎凳,我选择灌辣椒水!能这样吗?
惧怕折磨的人能算真正的勇敢吗?
但是,我很害怕,真的非常害怕。他是个特务啊,死在他手上的有多少人?一定沾满了鲜血吧。他是否经常用他的点穴手段对付他的敌人?
我领教过他的手法,很可怕。痛得人乱滚,还看不出一点伤痕。华丽地将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我害怕极了,硬忍着不让自己流泪。
此时,我必须坚强。
如果难逃一死,就死得像个真正的地下工作者吧。我不是正在打入党申请吗?就当是党对我的考验。
可是,那是和平年代的一份入党申请啊,跟现在的状况能比吗?呜——
压住我肩膀的大手突然松开。
尔忠国将我从地上轻轻拎起来:“项富庆邀请我们这个周末去他家作客。吃完晚饭后记得早点休息,不然应付不来。”语气平和。
好意外。我不解地瞪大眼睛。项富庆不是已经被他杀了吗?
我骤然明白——他的目的还没有真正达到——他自己说的,因此,会留着项富庆的小命。那么,我的小命还能保住。
“我不会这么快就杀了他,得给你腾出点叙旧的时间啊。这样,葬礼上你的眼泪才更真实。”尔忠国慢悠悠地说道。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人?”我脱口而出。
“谢谢夸奖。”他倏地伸出手臂将我揽至他身前。“我得奖励你。奖励什么呢?”他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手臂突然一沉,我跌进他怀里。他的唇随即欺压上来。
“放开我!”我扭动着身体避开他的唇。
惶恐让我血流加速。
到汉口这么久,今天是他对我最粗暴无礼的日子。在维多利亚夜花园酒店我忍了,现在我忍无可忍。
我发誓若他敢强行吻我,我会咬他。
“我曾以为你很喜欢被男人吻。”尔忠国将我的手臂固定到身后。“但你今天的表现让我明白你原来喜欢欲擒故纵。如果不是我太了解你,真要为你的贞烈喝彩呢。”
“我是喜欢被男人吻,但是仅限于与我有爱情的男人之间。你的行为就像一只野狗,一只喜欢乱咬的野狗。如果你还有羞耻之心的话,就放开我!”我按捺住被他羞辱得极想咬他的冲动。
我得忍住,若我现在咬他,我不成了野狗了?
“好一张利嘴!”尔忠国怒意顿起,“你跟那个日本鬼子之间有爱情吗?也许有,但你唯独丧失了羞耻之心。与侵略自己国家的人谈情说爱,你连野狗都不如。野狗撕咬也罢,亲吻也罢,都是出于本性,不必虚伪、没有遮掩。而你,做着龌龊低贱之事却故作纯洁天真模样,令人作呕!”
我没有忍让他:“那你为何还要娶一个令你作呕之人?放我离开,你就再也不必作呕。或者,杀了我,你更可以维护你大男人的尊严!不要在我面前提爱情这个神圣的字眼!你不配!”我想起他跟佟鹭娴亲吻的情形。
他跟她之间也有爱情吗?跟辛凤娇呢?有吗?
尔忠国脸色突地变了,囚住我手臂的手猛然松开的同时,在我心口凌厉地一击。
身体突然坍塌下来,气力全无。
他的唇重重地扣在我的唇上,带着勃发的怒意。
“我不配?”他咆哮着,“我们之间的爱情呢?你敢发誓你我之间从没有过?”他将我推倒在床上。
“我不是辛凤娇,不要冲我大吼大叫。”我艰难地调动着唇肌,“你侵犯的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你弄错对象了!”
他压在我身上,幽深的眼眸逼视着我,一动不动。
我却吃不消,只感觉他越来越沉。
他要压死我吗?
他不知道他的体重非我这个身量可以承受得起的吗?
我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两眼发黑之际,突然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个噩梦,那个长得跟尔忠国一模一样的少年将军——童天龙。梦中的他,尽管青涩、鲁莽却不失温柔,体贴,尤其不带丝毫的伪装。
可惜,他死了,可怜的桃儿再也没能等回她的丈夫。大喜之夜变成大丧之夜。
为什么我会做那样的梦?明明清醒地知道自己不是桃儿,却无法终止那场梦,真实地感受着桃儿的一切。
那个梦太诡异,然而竟让人产生——一丝牵挂。
我的心可怕地跳着。
“如果往事可以重来,我但愿今生从未见过你!但愿从未爱过你!我但愿我不是我自己!”他咬牙说道,一声比一声高,仿佛竭尽全力也无法忍住满腔的悲愤。
他的话带我回到现实,再次面对他几乎扭曲了的脸。
“我说过……如果你想……杀我,我认命……但……请不要折磨我……来个……痛快的!”我断断续续说道。
他的身体好沉重,我就要窒息而死了。
“我怎么会杀你呢?”他的声音喑哑。
我惊讶地发现他的眸里闪起了泪花。
他抱住我的头,胳膊支起来,让我得以正常呼吸。
“谢谢。”我说道,“麻烦你解开我的穴位。看在你救过我性命的份上,我不计较你的粗鲁。”
他没有这么做——捧起我的头,仔细端详着:“凤娇,凤娇……”他梦呓般呼唤着辛凤娇的名字,“我们的爱情到哪里去了?都烟消云散了么?”他闭上眼睛,一个吻轻轻覆盖住我的唇。
他的唇颤抖在我的唇上,带着深深的遗憾。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如此近的距离太让人窘迫,连他睫毛的颤动亦看得清清楚楚。
他轻吻着我,带着沉痛的呼吸声。
我十分清醒——他吻的人应该是辛凤娇——与我无关。
但此时承接着他的吻的偏偏是我的唇。
我又羞又恼,想摆脱却摆脱不掉。
“我不是辛凤娇,不是!”我急得落下泪来,却不知为何没咬他。
这个吻……好像并不令人憎恶,甚至有点……天哪,我胡思乱想什么?他不是梦里那个叫童天龙的将军啊。清醒点吧。
我张开嘴打算狠狠地在他唇上留个纪念。
他突然睁开眼睛,眸中带着悲伤,也带着怀旧的情愫。
张开的嘴顿时石化。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滚落下来,滴到我的脸上,和我的泪混在一起。
那滴泪像带着魔法效应,我的心突然痛了一下——莫名的,就像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
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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