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陈勖,”小郑逮了个空档悠然开口,“半分钟放平啊,要不巡警过来还得把咱们带走录口供,我可想早点回去泡澡睡觉。”
回答他的是陈勖的一记重拳,他对上的那个男人捂着鲜血直流的鼻子,再也没有勇气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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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住哪?”发动车子,陈勖淡然出声,“把邮编告诉我。”
米兰由小郑送回家,此时车厢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天真看着他往GPS里输邮编,胸口仍在剧烈跳动,难以平复。
“你流血了。”她望着他嘴角伤处,对方偷袭的那拳下了狠劲,他下颚已经泛起淤青。
“没事。”他从纸巾盒抽了一张面纸,随意地擦了一下。
天真盯着那张沾了血色的纸团,觉得心口纠紧,窒闷的感觉随之漫上。
她想起高中时学校举行篮球赛,他被人撞倒,膝盖上擦破一大片,她帮他消毒时连手都颤抖的,他却瞅着她笑,段天真你要是敢哭出来,我一辈子都笑话你。
结果她突然放声大哭,搞得他完全傻掉。
何以今日,他们疏淡至此?也许彼此再也无法回到毫无芥蒂的心境。
手机铃响,陈勖接通,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
“就是她,对不对?”小郑在那头意味深长地笑。
“什么?”他语气平静。
“大一的时候,我问你借书,弄坏了里面一张女人的照片,看到你脸色不佳还取笑你,说不就是个妞,结果被你狠揍了一拳。”小郑感慨地回忆过往,“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敢对我动手的人,所以我想忘记也难。”
调侃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耳边,陈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女人,突然开了音乐,把音量调大。
天真一头雾水地望着他——别人打电话都是把音乐放低,这人怎么是反过来的?
“怕某人听见?”连小郑也听见骤然响起的歌声,嘴边笑意更浓,“果然,段天真就是那张照片里你年你那不忘的小姑娘啊。”
“你吃饱了撑的。”陈勖冷然开口,挂断电话,天真望着他阴郁的神情,并没有多问,他的脾气她也很清楚,愿意说的他自然会说,否则别人问了也是白问。
——很简单的事,你到了哪里去了?我已经开始变老,需要一些东西让我依靠,告诉我要到何时,你才允许我同行?我也已开始疲倦,需要在某处重现开始。
CD里传出的歌声,就这样撞上两人的心头。天真僵坐在原地,望着前方的路明年,被霓虹染出各种颜色。
——而如果你还有一些时间,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去呢?去我们都知道的某个地方个,那也许是所有事情终结之地。所以为什么不呢,去某处只有我们知道的地方?
一个急刹,车子突然停下。
天真还没反应过来,陈勖却重重摔了车门,下了车。
站在路边,他点燃一根烟,狠狠地抽着,夜色里身影寂寥。
“我记得你不抽烟的。”天真走到他身旁,低声开口。
“我抽得不多,放在身边只是应酬。”他答,声音清淡。
“这里不能停车,咱们走吧。”天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带是高级酒吧区,因为突兀停下的车子,已经有人好奇远望。
陈勖却仍然站在原地,今晚他的心情欠佳。
“天真,如果我说我还想和你在一起呢?”他突然出声,凝视她怔忡的神情,“你对我,还有感情么?”
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天真僵住,半响才轻声开口。
“我喜欢过你啊,”她的声音缓缓回荡在冰凉的夜风里,听来有种让人心痛的飘渺,“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得……连我自己都忘记了。”
如果你没有消失。
如果我没有杀 死属于我们的孩子。
如果……因为已经失去,所以一开口只剩下如果的事,而谈及如果,原本就是种悲哀。
冷峻的面具终于破碎,陈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抬起她的脸狠狠地吻了下去,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不顾一切地吻住了她,钳住她的怀抱是那样紧,似乎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shen体里去。
震惊过后,她开始挣扎,可没有用,她完全敌不过他的力气,而她几乎被他失控的情绪吓坏。
“段舔着,我是否上辈子欠了你的。”他终于放开她,黑眸里充满苦涩。
天真望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陈勖上了车,天真转过身,正要拉开门,远处熟悉的身影却在瞬间冻结了她的视线。
璀璨灯火处,秦浅长身淡立,一手拿着香槟杯,一手指间夹着烟,星火闪烁。剪裁合宜的西服衬着挺拔的身形,衣香鬓影,他自成风景。
他的眼神像风一样掠过她的脸,却很快转过头去,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
天真怔忡心不在焉地坐回车内。
“Kevin,刚才看什么呢?”一旁朋友问。
“没什么。”秦浅微笑,姿势闲适地弹了弹烟灰,举杯浅酌。
三十五、情非得已
“这个背景色不大好,突显不出模特身上的那套衣服,可以在后期调一下。”坐在会议桌首席的男人开口,检阅着大屏幕上更多广告效果图。
望着那张偶尔翕动的薄唇,天真承认,自己走神了,并未很专心地注意他在说什么,她此刻悉心观察的,是他的表情。
然而那张熟悉的容颜上,依旧是习惯性的淡漠,而那双平静无波的黑眸,甚至比平日更为深沉。
那天晚上,他究竟有没有看到她和程序?
直到梦游般地回到营销部自己的位置上,她仍在琢磨。
周日一天,他并未和她有什么联系,所以她也无从揣测他的心情。
只是她心里却很不争气地忐忑不安,总是在想,如果他看见了,他会怎么想,而如果他问她,她如何解释。
然而从晨会开始到现在,整整一个上午,都是风平浪静。
电话突然想起,把她吓了一跳。
“你好——”
刚拿起话筒,那边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言语简短:“你上来一下。”
是秦浅。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天真在位置上做了数秒,才起身往电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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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他办公室门口,天真深吸了一口气,敲门。
“进来。”
“我还有点事,你先等一下,坐。”他缓缓出声,头也没抬,目光仍停留在电脑屏幕上。
天真带上门,在沙发上默默坐下。
“喝什么?”他又问,视线淡淡扫过她,脸上毫无表情,“估计我这儿的茶你也喝不惯,咖啡好吗?”
“随便。”天真轻声道。
“Rita,两杯咖啡,糖奶另放,谢谢。”他接通内线吩咐。
天真很好,阳光自落地窗泻进来,一室通透,然而空气里却有种窒闷感。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键盘和鼠标轻击的声音,偶尔他拿笔划写着什么,纸上沙沙作响。
天真低下头,任自己沉浸在这片静谧得几乎诡异的沉默里。
“周末过得怎样?”他低沉优雅的声音忽然浮在耳际,她抬起头,愕然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还可以。”她回答。
“和你小姨逛街开不开心?有没有满意的收获?”他又问,完全是轻松问候的语气。
“拿了你的卡,刷了一根项链。”她诚实回答。
“就是这根?”他的目光淡然掠过她胸前的那颗晶莹,似乎并不怎么满意的样子,“马马虎虎,不过你喜欢就好。”
天真开始有些疑惑。
他的语气,态度,申请都太过平静,平静到让她觉得,也许那晚他真的没有看见她。
这是Rita送了咖啡过来,天真起身接起,替她拿进来。
看着她走近,将咖啡放在桌上,他看了一样,然后说了声:“谢谢。”
“你要多少糖,多少奶?”她问。
“什么都不用加,这样就可以了,”他道,“本就是又苦又酸,加了糖也不过欲盖弥彰。”
天真的手轻颤了一下,转身退回到沙发坐下。
“有来无往非礼也,天真,”刚饮下一口苦涩的汁液,他已然出声,黑眸凝视她,“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关心我这个周末过得如何?”
他的眼睛,总是淡定的,似乎对一切漫不经心,但只有仔细看,才会发现那里面有让人心惊的锐利和明亮。
天真听见自己干涩的笑声:“你过得怎样?”
“也还可以,”他微微一笑,“只不过听到一个有趣的故事,你要不要听?”
“好。”她点头。
“故事是这样的,”秦浅倚进靠椅,娓娓道来,“有一天,一位其貌不扬的男士,带着一位十分艳丽的小姐,来到商场选了一个价值不菲的Louis Vuitton手袋。付款时,男士掏出支票本,十分潇洒地签了一张支票。店员有些为难,因为这对夫妇是第一次来购物。男士看穿了店员的心思,冷静地对店员说:‘您担心这是一张空头支票,对吗?今天是周六,银行关门。我建议您把支票和手袋都留下,等到星期一支票兑现之后,再请您把手袋送到这位小姐的府上。您看这样行不行?’于是店员放下心来,欣然地接受了这个建议,并且大方地承诺递送手袋的费用由该店承担,他本人将会亲自把这件事给办妥。但当星期一店员拿着支票去银行入账,发现支票果真是张空头支票,愤怒的店员打电话给那位顾客,顾客对他说:‘这没有什么什么要紧啊,您和我都没有损失。上星期六的晚上那位小姐已经答应了我的要求,多谢你的合作。’”
“天真,你知道这个故事在告诉我们什么道理?”他讲完,微笑着问她。
天真握着咖啡的手指关节泛白。
“你看,那位女士和那个店员都犯了同样的错误,对于未来抱以太过美好的预期,因此忽略了潜在的风险。”秦浅看着她,语气轻柔,“天真,你这样聪明,一定知道没有抓在手里的成功是不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