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锦捂着我的嘴不许我胡说:“你就是我女儿,死了都是,这是没人可以改变的事实。”瞧见她开始认真的脸色我也识趣的收敛了,交谈中穿着打扮艳丽的妇女推门而入,带着一身俗气说:“新郎来借新娘了,新娘子快出来。
那扇破损严重的木门大敞着,阳光并没有随之涌入室内——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太阳雨。
今天于锦结婚,天公却不作美,烟雨朦胧。
“这天气不太好。”于锦苦恼的双手纠结在一起,我也有点不悦。
农村常传,下雨天结婚的人后半生注定以泪洗面,然而这太阳雨又是何种意思?媒婆怕于锦不肯今日嫁,赶忙用三寸不烂之舌解释:“你别乱想那些有的没的,下雨咋的了,老天爷打个喷嚏你就这么不安啦?看,这太阳还明晃晃的挂在云朵后面呢,雨过天晴艳阳出,更是前程无量啊,于小姐你要明晓老天爷的意思啊,总有一天会苦尽甘来,好日子在后面等着你呐!”
媒婆的话并没有完全打消于锦的忐忑,可她还是决定嫁了。
我拉着她的手,缓慢的走过她多年前拉着我走过的楼道。
阴沉沉的光线斜射入楼道,我一转头就看见于锦湿润的眼眶。
她又哭了。
我还没问她为何哭,她就激动地不得了的对我说:“我感觉你长大了。”
漫长的楼梯道像是甬长的岁月,一路上,15年来的回忆如黑白电影在脑海里放过。从最后一阶楼梯走下时,眼前的景物骤变,又变成了今天这熟悉的模样。来接新娘的婚车等候了多时,见到于锦来了,最前面的加长车不耐烦的发出一连串鸣笛。
于锦像个受惊的兔子,拉着我就朝那车飞奔过去。
车门敞开着,于锦羞红着一张脸,提着纱裙缓缓坐进车内。
我久站在外面不知是进是退。
毕竟我还没有做好充足的见未来父亲的准备,毕竟这15年来,父亲的存在在我的脑海里,仅仅是一个干瘪的词。若是非要问是何形状,我只能说不明其状貌似何物。
最后我还是鼓足勇气坐进了车里,与那个男人对视。
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鬓角和发髻修理的干净利索。眉峰如刀般坚毅,那是独属于商人的无情。鼻子挺立着,脸部被划分为明显的黑白面,暗处的眼眸闪着皎洁的光,透露着丝丝精明。已然是40岁的年龄,却还有三十而立时的英气。虽然于锦从未跟我提及过他的工作,但我已经可以推测出他是个成功的商人——果断、刚毅、冷血且无情的商人。
我端详着他的面孔,心里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不阻拦于锦嫁人。
“锦啊,你的女儿长得跟你真像。”
他扬着嘴角笑着说,而我却没半点反应。
“这是你仲叔叔,快喊叔叔好。”
于锦见场面尴尬,慌忙缓和气氛,于是便介绍起了这马上就要成为我爸的人。对此我只能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在这种情况下白痴都知道这人是谁——不是于锦的结婚对象还能是谁。
(3)于锦,你是我的母亲,故而我希望你幸福
3
“喊什么叔叔,这马上都该喊爸爸了吧。”
我打趣的笑说着坐下身来,于锦显然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说,霎时间面露欣喜之色,就连那个仲叔叔的脸色都好看多了。我暗自观察着这关系微妙的两人,却再也没能如人所愿的说出别的话来。
虽然隐隐觉得她们并没有这么简单,但我宁愿相信那只是我多虑了。
下车后,重新站在被雨水洗刷的干净的路面上。渐渐舒心了。
黑漆漆的柏油路,幽绿的梧桐树。
凉风从身边急匆匆的溜走,袖子也兜不住半点的风。
它走的轻快,就如手中里如流沙般的时光。
“我们一起进去。”
本是要新郎新娘两人携手步入礼堂,结果走了一半,于锦发觉我还在原地发呆,便又折了回来,非要拉着我一起进去。我连连摆手,哭笑不得地说:“妈,这是你该跟仲叔叔走的红地毯,我就不踏足了。你们先进去,我马上就到的。”
于锦从心里赞同我的话,然而她不愿意放手。
我静默地看着她乌黑的眼眸,渐渐感觉到了她内心的想法。
结婚这样隆重而正式的场面,她希望能与我同在,共享这种喜悦。
我们的双手紧紧的贴合着,她的手已不像往年那样细腻,茧子却少了些。话说回来,
今天还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场婚礼。
还记得幼儿园时她接我回家,路过别人结婚的酒店时,那张风尘仆仆的脸上总带着憧憬的神情。她说那个男人曾经答应给她一场豪华的婚宴,宴请所有的亲戚朋友,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可她一直没等到。
而今天终于美梦成真了。但却不是跟那个人圆了梦。
最后于锦还是拗不过仲叔叔那不耐烦的目光,她轻轻松开我,像小鸟一样扑向了他的身旁,独留我在原地礼貌性的微笑。
那天的风刮得不停歇,像是在尽了它的全部的力去吹去落在记忆里的尘埃——像是在用力的挖掘关于过去的一切。
很多事情就在那风里呈现在眼前。
比如说每天踩着晚霞回家,在那瓦蓝色的天幕下发呆。
又比如说天黑的很早的冬天里,借二黑家的灯写作业,受尽了耻笑。
后来学校开设了晚自习,我便也没再在深更半夜里借他家的光。
来自过去的穷苦,来自过去的耻辱,像是丑陋的疤痕占据了整个心头。
“放下吧,忘记吧。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
我微笑着拍着胸口,这样劝着自己,努力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过去的事情会永远过去,何必像现在这样没事的想起来,用过去折磨自己呢。
就这样,好不容易我才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态,准备踏进礼堂,而那个来自过去的丑陋伤疤不巧出现在了面前。
二黑今天还是穿的跟以往一样张扬,明明肥的入门都需要侧着身子,还非穿着贴身皮衣。头发烫染着彩虹般夸张的颜色,肥油的耳朵上嵌着铆钉样式的耳钉。脖子本来就短粗,又带了根粗重的金链子,看起来格外搞笑。我瞧见他这幅滑稽的打扮,笑意悄然从嘴角蔓延至眼底。
“来看我妈结婚吗?礼金呢。”
(4)于锦,你是我的母亲,故而我希望你幸福
4
“礼金?没有。”二黑圆圆的手伸入他自己的口袋里,摸索了半天,将口袋的内衬都掏出来给我看。看到深灰色的布料,我也不得不接受他没带礼金准备来混吃混喝的现实。
“哎呀,这不是咱们邻居于纸吗,几天没见长得又水灵了!”二黑身后又突然冒出个人,她身上刺鼻的香水味逼得我退后一步。
不用多想便明白这是二黑的妈妈——一个极其小气而又爱占便宜的中年女人。
她今天打扮的也是令人发指的模样。
廉价的粉底勉强遮住颧骨上的黄褐斑,下垂的眼角努力往上扬着,却只能显得更加可笑。与二胖同是短粗的脖颈上系着白丝巾,丝巾打成花样,这本是最纯净美好的饰品,但系在她脖上却完全变了味。
我则是那副她们口中说的穷酸‘水灵’样。
洗的褪色的蓝白相间的初中校服,穿着双侧面开胶的小白鞋。
15岁,本是个应该穿着棉布裙,披着齐肩短发的年龄,而我却执意剪了男生样的短发。
原因是——
节省点洗头膏,节省点梳头发的时间。
低头看了眼灰溜溜的小白鞋,我懒懒的扬唇微笑。
分明和以往一样打扮的穷酸,分明距离上一次见面没超过24小时。我怎么就突然变得水灵了呢?极具嘲讽的话配上二黑母子方才说的话,着实让我感觉到种和过去这15年来不一样的感觉。
本来我可以喊保安来把这两个不交礼金又死皮赖脸来蹭宴席的人请走,但我却默许了。
带着二黑母子一步步的走进大厅。
一步步的走过刚才于锦和仲叔叔走过的地方。
我的心,完完全全被虚荣包裹住了。
一路上二黑的妈妈在不停地算计这婚礼要花多少钱,包下这么多豪车要多少钱。二黑也用种从未见过我的表情,怀疑的打量着我。我不留痕迹的翻了个白眼,加快步伐走了进去。
大厅里,于锦正和钟叔叔应付这那些灌酒的朋友们,她左顾右盼时看见走进大厅的我,立马温柔的开口喊我:“纸儿,你来了。”
“嗯,妈,你少喝点酒。”我亲昵的拉着她的手,发现多了枚精美的钻戒。
于锦察觉到我已发现她手上多出的戒指,面色微红的笑了:“纸儿你来晚了步,我都带过戒指了。酒呢,你仲叔叔会帮我挡下的,他很体贴人。”
“是吗?”一想到车厢里他冰冷的表情,我连笑都难笑出来了。
真的很难想象的出,他会跟体贴这样温暖的词有关。
于锦浅笑着点头,眼里含满了幸福,然而她在看见跟着我走过来的两人时,脸色骤变。
“二黑跟他妈妈怎么在这里。”
于锦的口气不是疑问,而是质问。
我清楚于锦是在生气,她不愿意在结婚时看到这两个带给我们15年屈辱的人。即使他们曾帮助过我们。
二黑的妈妈看见不同往日,光彩熠熠的于锦时,眼睛都直了。
她喃喃自语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