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早就想来看你了,太忙了,一直抽不开身。”张国昌爽朗地说。
五虚道长一边前面引路,一边说:“烦劳张市长挂念,多谢,多谢!”
我们随着老道士走进客堂,小道士沏了茶,退了出去。我坐在下首的一个凳子上。
“张市长,”老道士慈眉善目地说,“尝尝我这茶,这可是云南道友给我捎来的高原野玫瑰,甘甜纯美,利肝去火呀。”
张国昌呷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品道:“嗯,果然不错,道长的清雅让人羡慕啊!”
五虚道长莞尔一笑说:“我们道家讲究无欲无为,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
“道长,”张国昌用求教的口吻说,“老子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这无欲无为谈何容易?”
五虚道长淡然一笑,手捋长髯说:“这无欲乃大欲,无为乃大为,为而不为,不为而为,是为也。人生贪图过盛,不如适可而止;锐意进取不等于锋芒过利;富贵而又骄纵者大多招厄,只有无欲无为,才合乎自然大道。”
张国昌又呷了一口茶沉思片刻说:“不过,红尘犹如大海,个人不过是一滴水,太阳也烈得很啊。”
五虚道长轻摇羽扇说:“为什么非要融入欲望之海呢?融入青山绿水不是更逍遥?”
“好个青山绿水,”张国昌微微一笑说,“每次与五虚道长攀谈,我都获益匪浅啊!”
老道士摇了摇头笑道:“张市长客气了。贫道说的不过是山野之言。”
“在青山绿水之间,只有山野之言才更相配,”张国昌起身笑道,“谢谢道长的茶,我去给玉皇大帝上炷香。”
“好,贫道陪张市长去。”五虚说完起身带路。
张国昌半真半假地笑道:“道长,这一天到晚难得有个清净,我真想到你这儿清修几天啊!”
老道长呵呵一笑:“张市长开玩笑了,不过清修修的是心,修心修的是一个‘戒’字,贫道劝张市长就不要到玉皇殿上香了,还是去救苦殿拜拜太乙救苦天尊吧,到那里许一个‘戒’字的愿,便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张国昌不以为然地说:“道长,天上有玉帝,地下有皇帝,这玉帝是天上的皇帝,是管官的,官场中人还是拜拜玉皇大帝吧。”
五虚道长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说:“悉听尊便!”
从白云观出来,我陪张国昌沿石阶缓步而下,张国昌在玉皇殿上了香许了愿,心情不错,他一边走一边问:“雷默,五虚道长所言你有何见解?”
“张市长,”我思忖道,“老道无非告诉我们凡事要掌握个度,天下事最难把握的就是个度。道人何以游朱门?答曰:君自见其朱门,贫道如游篷户,如此而已。”
“雷默,”张国昌感叹地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官场上最是如此啊!”
“张市长,”我若有所思地说,“日中则移,月满则亏,老道送你一个‘戒’字怕是大有深意。”
“雷默,”张国昌不屑地说,“出家之人讲戒律,红尘中人讲戒心、戒备,戒备什么?就是戒备对手,你没到我这个位置,到了这个位置,你就知道应该戒什么了。老弟,这就叫高处不胜寒啊。对了,银环路的港资还差三分之一没到账,李国藩让我再去香港催一催,明天是周末,我想带你大嫂去,你回去让杨娜订三张去广州的飞机票。千万别和任何人说我和你大嫂一起去,你陪我们去广州后,先不要回东州,在广州好好玩一玩,等我们从香港回到广州后一起回东州。”
我不知道张国昌带着孟丽华去香港干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已经跟了他一年了,心中暗下决心再熬一年就提出离开他,这是潘文言一再嘱咐我的,潘文言一直认为张国昌是个靠不住的人,我也觉得跟他时间越长,越觉得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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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朋友(1)
送张国昌回家后,我又回到市政府,在办公室给杨娜打电话让她晚上带回家三张飞机票,然后坐下来心里空落落的,心想,自己一个人在广州傻呆着太没意思了,应该找个伴,找谁呢?思来想去,觉得朱达仁应该有时间,便拨通了朱达仁的手机。
“大哥,周末能倒出两天吗?”
“什么事?”
“张市长两口子周末去广州,然后去香港,我一个人在广州太闷了,你要有时间陪我呆两天。”
“没问题,正好广州有两个铁哥们儿,一直想去看看,干脆,周末你陪我去看他们好了。”
“太好了,一言为定。”我嘱咐朱达仁千万别把张国昌两口子去香港的事泄露出去,朱达仁笑我活得太累,便挂断了手机。
我们乘坐的飞机是当天下午抵达广州白云国际机场的,我拎着行李,张国昌和孟丽华走在前边,张国昌一边走一边打手机:“对,我和你嫂子刚下飞机,你们在哪儿呢?噢,好的,好的。”
这时候,跑过来两个胖男人,一高一矮,见面就与张国昌、孟丽华寒暄,态度极为热情。
“这是我的秘书雷默。”张国昌介绍说。
两个胖男人向我点了点头,便接过我手中的行李。此时,朱达仁和两个男人在附近一直跟着我。
我陪张国昌和孟丽华走出机场,高个子胖男人开过一辆奔驰车,车牌子既有香港的也有广州的,看来这种车是可以两头跑的,矮个子胖男人将行李放入后备厢。
张国昌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雷默,你自己安排自己吧,咱们星期一见。”说完和孟丽华上了车,奔驰车扬长而去。
我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朱达仁领着两个朋友走了过来。
“雷默,”朱达仁介绍道,“这位是荣老板,这位是石老板,都是我的铁哥们儿。”
荣老板和石老板热情地与我握手,好像早就知道我。不一会儿,荣老板开过一辆墨绿色本田车。我们上了车,本田车驶出广州市,上了高速公路直奔江门市。
傍晚,本田车驶入江门市,我和朱达仁入住江门大酒店小憩后,又坐车一起去吃饭。
荣老板把车停在一家川岛海鲜大酒店门前,酒店火得很,霓虹灯五彩缤纷,辉煌闪烁,门前停着一二百辆小轿车。我们下了车,朱达仁说等一会儿有位澳门朋友会到,这时石老板用粤语打手机,意思是问对方到哪儿了,还有多长时间。石老板打了一会儿手机然后解释说:“大哥说还有五分钟就到。”
果然,五六分钟后,一辆美洲豹轿车开了过来,车牌子既有澳门的也有广东的。车上下来一位身材瘦高、衣着光鲜、派头绅士、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荣老板热情地介绍道:“大哥,这两位就是我们的好朋友,这位是朱达仁,这位是雷默。”
中年人很客气地和我、朱达仁握手。
“欢迎、欢迎,知道你们要来,我特意带了一瓶路易十三。”小胡子说完打开美洲豹的后备厢取出一瓶洋酒。石老板赶紧接过去,小胡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人这才走进酒店。
在包房里,满桌子的海鲜。我由于和这些人不熟悉,又听不懂粤语,所以很少说话。朱达仁见了这些人像变了一个人,大概是入乡随俗吧,大家推杯换盏,谈的都是生意、股票、期货和“抠女”,没有人谈政治,不像以前吃饭围着我的人大多谈政治、谈权术、谈整人。
“感谢各位对我和雷默的盛情,”朱达仁举杯说,“我借花献佛,敬大家一杯。”
57。朋友(2)
众人杯碰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然后一饮而尽。
“大哥,最近赌场生意怎么样?”石老板笑哈哈地问。
“马马虎虎啦。”小胡子笑着说。
“大哥在澳门几家大赌场都有股份。”荣老板面向我介绍说。
在赌场有股份应该算做黑道中人,可是眼前这位小胡子文质彬彬,举止文雅,谈吐不凡,一点也不像开赌场的。
“你们东州人很能赌的。”小胡子对我笑着说。
“何以见得?”我试探地问。
“有几个大老板常来赌的,出手很大,看样子像是官场中人。”小胡子点了一支洋烟一边抽一边说。
我听了以后,想起正在香港的张国昌两口子,心里不免一紧。
“阿荣,”小胡子关切地问,“明天安排两位去哪儿?”
“去上川岛玩玩,他们俩都没去过。”荣老板回答。
“要不要到澳门玩玩?”小胡子继续问。
朱达仁连忙说:“时间不允许,下回吧,下回一定去澳门叨扰。”
见到荣老板和石老板,我就猜想朱达仁是怎么认识这两个人的,思来想去终于明白了,以前朱达仁在省物资局工作,那时候还是纯计划经济,虽然只是个主任科员,但是全国各地都走遍了,他所在的处主管全省物资调配,给谁不给谁他们说了算,那时候确实风光过,也交了不少朋友。我猜想,这些人大概就是那时候交下的。
第二天吃过早茶,荣老板开着车,和石老板一起陪我和朱达仁直奔一个叫山咀码头的地方,一路上风景如画,我的心情格外轻松。到了山咀码头,荣老板存了车,石老板买了船票,大家一起上船。大约四十分钟,船到了一处叫上川岛的地方,停靠在三洲码头。岛上的车大多是走私来的,都没有牌子。
我们一上岛就围上来一堆人拉客,都是往飞沙滩度假区介绍的。荣老板、石老板跟他们说了几句当地话,大家才散开。我们四个人上了一辆小公共汽车直奔飞沙滩。
飞沙滩度假区酒店林立,据说是港澳台的商人开的。我们住进一家叫望海楼的酒店,房间是典型的标准间,既干净又简洁。我来到阳台,顿时被眼前的风光震呆了,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是湛蓝的大海,远远望去,仿佛在画中。
晚上,荣老板让酒店老板把酒桌摆到了海滩上,海面上风平浪静,我们四个人只穿了游泳裤,石老板要了一桌子丰盛的海鲜和一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