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幻想- 第10部分

　　　　凌晨三点，莉莉被一声惊天巨响从梦中吵醒，抬头一看，嘴角浮现出一缕苦笑，隔壁房间的明亮火光第三次映入她的眼帘。

　　　　夜晚很快便过去了，伴着黎明的晨曦，莉莉走出小旅馆，召呼了一辆马车，向西边的柯德庄园驶去。里克则依旧坐在实验桌前，苦苦思索着如何配制能维持双人梦境的药剂。

　　　　“或许我该去找那个老吃货了！”里克自言自语道，随即走出房门，再次踏上了去国王大街的路。

　　　　带着一丝好奇、一丝压抑的心情，莉莉轻轻推开柯德庄园地下室的门，却发现整个房间早已浸透在白茫茫的蒸汽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雷恩早已躺在一张躺椅上，双眼禁闭，手中捏着一个空瓶子，显然已经进入了梦境。

　　　　“是不是我来得太晚了？”莉莉暗自思索，同时从墙边橱柜中取出一瓶一模一样的药水，坐到另外一张躺椅上，将其一饮而尽，紧接着，她的意识渐渐隐去，变成一片一无所有的空白。

　　　　待她再次出现自我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宽敞的圆形大厅中，它大约直径百米以上，高或许五十米，铺着毫无接缝的深红色的柔软的地毯，四面墙壁全由白色大理石搭建而成，左边一半靠近屋顶的墙上依次雕刻着庞大的古希腊奥林匹斯山十二主神的浮雕，右边则雕刻着《圣经》中耶稣门下的十二使徒。每一尊雕像下方都有一扇拱形高耸宽大的深色橡木大门，显然是通向不同的地方。屋顶挂着一盏金色的枝形烛台，上面点着二十四根蜡烛，刚好指向下方二十四尊雕像。

　　　　屋顶是典型的上凸式的和圣彼得大教堂一样的圆顶，被平均地分毫不差地分成两半，一半是古希腊诸神与泰坦巨神的战争的壁画，另一半则是七幅《创世纪》。

　　　　“真是一个矛盾的地方！”莉莉一边走着一边轻声感叹。她望遍整个大厅，都没有找到雷恩的半个人影，便径直向前，凭直觉随意地走到阿芙洛狄忒雕像下方，缓缓推开下面那扇门，迈步入内。

　　　　映在她眼前的是一片广阔的大海，还有一片银色的沙滩。天是蓝的，海也是蓝的，伴着几只海鸥从空中掠过，颇有一番云淡风清之感。她回头一看，才发现刚才的大厅已没有丝毫存在着的迹象，只有两扇橡木门板笔直地立于地面之上。

　　　　她抬起头向海滩走去，见沙滩上隐然出现了一座低矮的小木屋，小门对着潮汐来去，坐落于这种天涯海角之处，显得如此地渺小。

　　　　“不知雷恩会不会在这里？”莉莉心想着，向着小木屋走去。

　　　　大约隔着两百米远时，她望见小木屋前突兀地有一块儿灰色的岩石，岩石上并排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一袭黑色燕尾服，身材高挑，气宇轩昂，显然就是雷恩。但她没有见过他身边的那个女子，虽然她美丽至极，黑发如镜，肤若象牙，一颦一笑间，风情尽显，又显得清新和蔼，青涩可爱，令人百看不厌。她有一双蔚蓝如天空般明净的杏眼，顾盼流连中，则有淡淡的柔情与依恋。然而此时此刻，这双眼睛中空无一物——当然，除了她身旁坐着的男人。他们如同一对神仙眷侣，幸福美满。

　　　　莉莉觉得，这个女孩儿那幅痴痴的样子，足以让世间所有男人羡慕嫉妒得冲上去把雷恩痛揍一顿。

　　　　看到这幅情景，莉莉不愿再看，转头就走。或许是因为她对艺术的喜爱，让她不愿作为一个外来人打破这里的宁静美好；或许是因为在这片广大的天地间，她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孤独得像沧海一粟；或许是因为那个女孩儿的美貌让她都感到嫉妒；或许是因为看到雷恩与她十指相扣的亲密无间，引发了她的阵阵心酸，或者心痛……总之，她直接回到橡木大门处，拉开门，回到了那座圆顶大厅。

　　　　她深知这是梦境，知道那个女孩儿不是真实存在的，然而不知怎地，看到了，总觉得不舒服。

　　　　或许我想多了！莉莉这么想着，彷徨中，轻轻地推开了德莫忒尔女神雕像下面那扇橡木大门，再度离开了这座空寂寥阔的大厅。

　　　　几分钟后，她逃跑似的重新回来，又进入十二使徒中犹大雕像下的那扇门。

　　　　此时映入她眼帘的是一间稍较宽敞的客厅，墙壁是温暖的米黄色，地板则是深色的红木。在燃烧着的壁炉旁边，摆着一把深紫色的长沙发，在影子的闪烁下，给人一种舒适的柔软感。

　　　　但是莉莉并不感到欣喜——因为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是和雷恩相伴而坐的那个女孩儿。

　　　　莉莉心里再次有了逃跑的冲动；然而当她即将转身时，女孩儿突然把目光投在了她的身上。她的眼光温柔若水，又如碧空般湛蓝清澈。但是，莉莉却发现自己在这儿柔和的视线下竟然动弹不得了。

　　　　此时她才刚刚想起来，这个梦的梦主是雷恩，这个女孩儿应该是他的潜意识投影。这个有二十五重的梦境显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日积月累而成的，因此雷恩肯定在里面投入了足够多的精神力量。只要有他的精神力量在，她便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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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四
　　　　“你还记得那个晚上吗？”女孩儿轻声问道，她的声音显得如银铃般清脆悦耳，悄然之间，再配上纯真可人的眼神，使人近乎能忘记整个世界，“我记得我对你说：‘问世间情为何物？’”

　　　　然她的声音确实动听，但她不再看莉莉，而是望着那扇橡木大门。况且，莉莉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直教人生死相许！”一个充满磁性却深沉悦耳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莉莉回头，看见雷恩推开了橡木大门，径直走入，以柔和的目光与那女孩儿对视着，那脉脉的神情，显然是要把彼此直接看穿到心底。

　　　　“艾茜，这话儿，我可不会忘记的！”雷恩带着浓浓的笑意，对女孩儿轻笑道，其间透着一抹柔情，一抹亲切，一抹霸气，莉莉惊讶地发现，此时的他竟然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不再是披着以往风流温雅外衣的坚固磐石或是冰冷机械，而是像一个现实中该有的年轻人那样，有情，有爱，有喜，有悲。她甚至觉得，自己是被这个世界遗弃的——因为他和她站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雷恩，你这次还要离开吗？”被称为艾茜的女孩儿直接扑入他的怀里，幽幽地说道。

　　　　“艾茜，抱歉了，我……”他轻轻地抚摸着她柔顺的黑发，正想解释着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答案应该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变成白痴’吧！”看到这一幕，莉莉自嘲道，或许，她是在嘲笑眼前的这对男女。

　　　　“留下吧，雷恩，”艾斯菲丽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默默道，“在这里陪我，永远不要分离……”

　　　　“好……”雷恩差点儿回答了“好的”，话到嘴边，却突然咽了下去，改说道，“不，我不行。”他的眼里又有坚冰若隐若现，显然是在挣扎着，痛苦地作出这个决定。

　　　　“为什么？”艾斯菲丽似乎有些伤心，眼角划过一丝晶莹的泪珠。

　　　　“因…因为，”雷恩的话变得支支吾吾，“因为你不真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但看他的表情，莉莉看到了如刀绞般的心痛。

　　　　艾斯菲丽望着她自己，听见雷恩的话，有些疑惑不解。

　　　　“你只是我记忆里的艾茜，是我潜意识的投影，”雷恩的话语显得坚决而犹豫不决，“我爱的，是现实里曾有过的她，是此时独自在长春花之地的她。”

　　　　“我……我不是她？”艾斯菲丽更加困惑了。

　　　　雷恩点点头，痛苦而决然。

　　　　她摇摇头，依是不解，同时，则悄悄地闭上了眼睛——她不愿意看到他的离开。

　　　　他走到她面前，在她额上轻轻一吻，随后朝待在一边的莉莉挥挥手，一起走出了这间温暖而寒冷的客厅。走时，艾斯菲丽依旧孤零零地站着，双目紧闭。

　　　　橡木大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地关上。

　　　　回到柯德庄园的地下室里，二人不再说话，莉莉很庆幸不用面对他的责问，雷恩则在想，这估计是他最后一次进入那个梦境了。

　　　　夜里，雷恩静静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沉默地望着窗外，面如玄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眼睛一亮，从床上爬起来，又从怀里抽出夜魅给的那张纸条，阅读完全部后，将其撕成碎片。

　　　　几秒钟后，一片影子出现在房间里，晃动几下，随即生性调皮却喜佯装严肃的夜魅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你确定你要现在去长春花之地？”夜魅上下扫视着他身上穿着的米色睡袍，强行压住了一脸坏笑。

　　　　“当然，”雷恩显然是没有理解她话中的意思，于是坚决地说道，“再不去，我就真要走火入魔了。”

　　　　“我指的是你的衣服，”这次夜魅直接笑出声来，“你可能会在那里见到我父亲或者珀尔塞弗涅夫人，你总不至于无礼到穿着睡袍吧？”

　　　　雷恩尴尬一笑，钻进了隔壁的衣橱中，再度出现时，他穿上了一套深灰色燕尾服，还罕见地打了领带，戴了灰色的圆顶礼帽，手中则随意地握着一根黑色木拐。夜魅看见他打扮的用心模样，悄悄地扮了个鬼脸。但对于雷恩来说，这套衣服有着特殊的纪念意义——这是他与艾斯菲丽初见时穿的衣服——当然，还得加上他腰间别着的“永眠指引者”。

　　　　“这样可以了吧！”雷恩的心情显得极为迫不及待。

　　　　“这还像点样子！”夜魅认真地点点头。随后，她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二人化作一团影子，消失在了夜色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