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三代经营旅馆的悲喜剧:新罕布什尔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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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三代经营旅馆的悲喜剧:新罕布什尔旅馆-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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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他说,“所以才低级。”
  “抱歉捏你的蛋,弗兰克。”弗兰妮对他说。
  “没关系,”他说,“我没事。抱歉弄痛你的……”弗兰克想开口,但他一辈子没讲过“胸部”这种字眼,更不用说“奶子”了。弗兰妮等着,我也等着。“抱歉今天所有的事。”弗兰克说。
  “嗯,”弗兰妮说,“我也一样。”然后我听见她去逗莉莉,可是莉莉睡得太熟,醒不过来。“要不要看我缝的地方?”弗兰妮轻声说。过了一会,我听见她对莉莉说:“祝你好梦,小鬼。”
  当然没必要把伤口给蛋蛋看,他会以为那是弗兰妮吃东西沾到的。
  “送你一程如何?”父亲问他的父亲,但爱荷华巴布说运动一下对身体好。
  “也许你认为这是个寒酸地方,”巴布教练说,“不过至少夜路很安全。”我继续听着,现在只剩父亲和母亲了。
  “我爱你。”父亲说。
  母亲说:“我知道,我也爱你。”于是我晓得她也累了。
  “去散散步吧!”父亲说。
  “我不想离开孩子。”母亲说,但我明白这不成理由。弗兰妮和我可以照顾莉莉和蛋蛋,弗兰克至少管得了自己。
  “用不着一刻钟,”父亲说,“我们过去看看那儿。”
  “那儿”指的当然是汤普森女中——父亲想改建成旅馆的大房子。
  “我在那儿念的书,”母亲说,“我比你熟,不想看。”
  “从前你很喜欢跟我在晚上散步的。”父亲说。母亲轻笑一声,只带着一丝嘲弄;我知道,她又对他耸肩了。
  楼下静悄悄的,我听不出他们是在接吻还是穿外套——这是个又冷又湿的秋夜——接着我听见母亲说:“我还是不觉得你明白那地方要砸上多少钱,才起码‘像’间有人要住的旅馆。”
  “用不着他们要,”父亲说,“别忘了,这可是镇上唯一的旅馆。”
  “可是哪来的钱?”母亲说。
  “来,哀愁。”父亲说。他们显然正要出门。“来,哀愁,去把整个镇臭个够。”父亲说。母亲又笑了。
  “回答我。”她说,不过撒娇的意味居多;父亲已经说服了她——大概就是缝弗兰妮嘴唇的时候(我知道,好强的她一定没流半滴眼泪)。
  “钱从哪里来?”母亲问他。“你也知道。”他说着合上门。我听见哀愁的吠声,仿佛对着夜里的一切,又仿佛毫无目标。
  我晓得,如果这时一艘白帆船出现在贝兹家老屋门口的格子墙前,母亲和父亲绝不会惊讶。如果异国风采一度鼎盛的那位亚布纳白衣主人就在门口迎接,他们绝不会眨一下眼。如果一身黝黑皮肤、打扮完美无缺的旅馆主人抽着烟对他们说:“欢迎上船!”——他们一定立刻跟着白帆船航向大海,义无反顾。

02 第一家新罕布什尔旅馆(11)
当他们从松树街往艾略特公园走去,绕过最后一排寡妇鳏夫住的木板屋,映入他们眼里的破旧校舍在夜色中,一定光彩耀目有如豪华别墅,正举办着一场冠盖云集的盛宴——虽然那里半点灯光也没有,四下唯一的活人就是开巡逻车的老警官,每小时巡上一回,把在那儿耳鬓厮磨的小情侣赶走。整个艾略特公园只有一盏路灯,弗兰妮和我从不敢在入夜后进公园,怕踩到碎酒瓶——还有用过的保险套。
  然而父亲描绘的情景想必截然不同!带着母亲经过枯树的残株时——脚下窸窸窣窣的玻璃在他们听来,一定就像高级海滩度假地的碎石路——他一定会说:“你想想看,一间家庭式的旅馆!大半时候都随我们用。只要周末学校有什么大日子,我们就赚翻了,甚至用不着做宣传——至少不用多做。寻常日子,我们就让餐厅跟酒吧开着,好吸引生意人上门——那些要用商业午餐或喝杯鸡尾酒的人。”
  “生意人?”母亲一定惊讶不已,“午餐?鸡尾酒?”
  即使当哀愁惊动了树丛里的情侣,巡逻车拦住父母亲要他们表明身份的时候,父亲的说服力一定也未曾稍减。“噢,是你啊,温·贝里。”老警官会说。专值夜班的霍华德·塔克是个老傻子,闻起来活像浸烂在啤酒罐里的雪茄头。哀愁一定会朝塔克吠:这味道实在跟它有得一拼。“可怜的巴布,这一季可惨了。”塔克也许会说。人人都知道父亲是爱荷华巴布的儿子;他也曾是巴布教练手下的四分卫——在得瑞还赢得了球的时候。
  “又惨过一季。”父亲调侃道。
  “你们在这干吗?”霍华德·塔克一定会问。毫无疑问,父亲一定会这么说:“唔,霍华德,我只告诉你一个,我们要把这儿买下来。”
  “真的?”
  “如假包换,”父亲说,“我们要把这儿变成一家旅馆。”
  “旅馆?”
  “没错,”父亲说,“还要有餐厅跟酒吧,卖午餐和鸡尾酒。”
  “午餐跟鸡尾酒。”霍华德·塔克会复诵一遍。
  “就是这样,”父亲会说,“新罕布什尔最好的旅馆!”
  “老天爷。”老警官只可能这么应。话说回来,正是这位守夜巡官问我父亲:“你打算取什么名字?”
  别忘了,当时是晚上,夜晚总是带给父亲许多启发。他第一次遇见弗洛伊德和缅因州在晚上,和缅因州一起钓鱼也在晚上,穿白礼服的男人只在晚上出现过一次,德国佬流着血来到亚布纳也在天黑后;父亲和母亲头一回睡觉一定是在黑暗中,弗洛伊德的欧洲如今更是一片黑暗。在艾略特公园里,身上映着巡逻车的聚光灯,父亲望着像极了郡立监狱的四层楼砖造校舍——上面爬满防火梯,仿佛建筑物为自己设的鹰架。毫无疑问,他会牵起母亲的手。在想象力漫无止境的黑暗里,父亲感到新旅馆的名字和我们的未来同时在他脑中浮现。
  “你打算取什么名字?”老警官问。
  “新罕布什尔旅馆。”父亲说。
  “老天爷。”霍华德·塔克说。
  “老天爷' Holy Cow,直译为“圣牛”,相当于“我的天”“老天爷”的意思。
  '”这名字或许更恰当,但事情已成定局:它就叫“新罕布什尔旅馆”。
  母亲和父亲回家时,我还醒着——他们去了远不止十五分钟,因此我知道,他们就算没碰见弗洛伊德和白衣人,至少也遇上了白帆船。
  “我的天,哀愁,”我听见父亲说,“这种事你就不能在外面做吗?”
  我可以清晰地想见他们回家的情景,哀愁一路沿着木板屋的篱笆又嗅又哼,惊醒不少浅眠的老先生老太太。搞不清楚时间的老人也许会往外看,望见牵着手的父母亲,然后忘了岁月流逝,边回床上边说:“又是爱荷华巴布的儿子跟贝兹家的女儿,还有那只老熊。”
  “我还有一件事不清楚,”母亲说,“在我们住进去以前,是不是先得卖了这栋房子搬出去?”
  因为这是他能把学校变成旅馆的唯一方法。镇上自然很乐意他把汤普森女中贱价买下,谁也不愿让这个眼中钉空着;溜进去玩的孩子可能会受伤,在防火梯爬上爬下,还会乱砸玻璃。但母亲的家——华丽的贝兹老宅——必须拿来抵整修的费用。也许,这就是当年弗洛伊德要母亲原谅父亲的意思。
  “也许我们住进去以前得把它卖掉,”父亲说,“但也可能不用搬。反正这只是‘枝节问题’。”
  这些枝节问题费了好些年才解决。后来弗兰妮说——那时她唇上的线早已抽去,伤痕淡得令你以为举指一抹或者亲吻一下就会消失——“如果那时老爸买了另一只熊,他就用不着一栋旅馆了。”但是我父亲有两个幻想:第一,熊能够以人类的方式生存;第二,人能够在旅馆里度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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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巴布教练的胜利季(1)
1954年,弗兰克成了得瑞中学的新鲜人——这个转变对他而言乏善可陈,只是待在自己房里的时间更长了。后来发生了一次小小的同性恋事件,当事者都来自同一间宿舍——而且都比弗兰克大——我们猜想,他大概遭到了男子预科学校常见的恶作剧。毕竟他一向都住家里,对寄宿生活毫无概念。
  1955年,弗兰妮进得瑞中学,那是招收女生的第一年,转变并不顺利。当然,一跟弗兰妮扯上关系,要转变什么绝对不容易,然而这次还发生了许多始料未及的问题,比方说课堂上的性别歧视、体育馆的女淋浴间不够用等等。学校里突然出现女老师,也使得一些岌岌可危的婚姻立刻破裂,得瑞男生的性幻想更是不知增色了多少倍。
  1956年轮到我了。那一年,学校为巴布教练买了一整批后卫和三个前锋;校方知道他要退休了,但是打从战后还没赢过一季,所以从波士顿最强的几所高中找来一批高四球员,算是帮他充场面。这下巴布教练不只有坚强的后场,前头也有了挡人的肌肉棒子。虽然老教练不赞成买“枪手”充数,还是很感谢校方如此有心。然而得瑞中学打的算盘可不只是为了帮巴布教练赢最后一季;他们如此无所不用其极,为的是明年要吸引更多的校友捐款,还要替球队找一个年轻的新教练。只要再输一季,老巴布明白,得瑞就永远没有橄榄球队了。他当然宁可靠自己花上几年调教的队伍赢球,但没人会拒绝在落幕时当个英雄,何况胜利几乎已经十拿九稳。
  “再说,”巴布教练说,“就算天才也得靠教练。少了我,这群家伙也热不起来。每个人都需要战略计划,也都需要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那些年,爱荷华巴布对父亲的计划和错误有许多意见。
  巴布教练说,整修汤普森女中根本是一种“几近强奸犀牛的工作”,花费的时间更是超乎父亲预料。
  把母亲家的房子卖掉倒是毫无困难——它天生丽质,为我们换得一大笔钱——但是新主人等不及要这栋房子,结果签完约,我们又付了一整年昂贵的租金。
  我还记得看着旧桌子从未来的新罕布什尔旅馆拆除——几百张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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