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泪来。同时更为今天的阵势弄得晕头转向,叫哥吧,面对七十岁的老人他叫不出来,叫叔吧,人家又不肯, 真让他无所适从。在窘迫之余,他偷眼观望叶知秋,她正抿着小嘴笑,这场面她大概也是第一次碰到,有点难以接受和理解。王步凡这时又有点恨自己,平时自己嘴挺乖巧,偏偏总在关键时候发挥不出水平,看来自己嘴上的功夫还需要再修炼修炼。
叶报春把热菜弄好了,大家不再客套,一心吃饭。饭吃得差不多了,张问天叫过来两个女儿说:“你们姐妹俩也来认识一下,给你爷爷和步凡叔叔敬一杯酒。山不转水转,我老了,以后说不定步凡能帮你们的忙呢。”回头看着王步凡道:“据我看,步凡天庭饱满,气宇轩昂,将来肯定会有出息。别看现在还是个副镇长,说 不定将来会升个县长书记什么的。” 王步凡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呆呆地站了起来。报春斟了酒,用左手端给王步凡,并未叫叔叔 ,“来,王镇长,我敬你一杯。”
王步凡急忙接酒喝干道了谢,下边知秋自然也跟着姐姐叫了镇长,敬了酒。
乐思蜀看酒席该散了,就起身去付账,张问天不许。王步凡觉得找人家办事还让人家请客很不好意思,就执意要付账。张问天很诚恳地拒绝了,王步凡也不便再说什么。单从今天的阵势看,王步凡就能体会到他老爹当年在学生心目中的形象是很好的,不然学生们不会事隔五十年了,还这样尊敬他。 酒足饭饱之后,事情也安排妥当了,张问天望望王之道说:“王老师,我记得你的书法是很有风骨的,我晚上在这个小店里看门,闲着没事总爱涂抹几笔,正好有笔墨纸砚,您就给我留张墨宝作个纪念吧?” 王之道笑了笑说:“几十年在家务农,很少再掂笔,啥也荒废了。何况人老了手脚僵硬不灵 便就更不行了。其实我的字远不如步凡的字好,他的书法曾获得过河东省和天野市的大奖呢,就让他写一张吧。” 王步凡又是一阵不知所措。 叶知秋听了这话,很机灵地跑着去取来笔墨纸砚,大家换了张桌子,都站在桌子边,等候王步凡写字。
王步凡客套了一阵子,见推辞不掉就裁了纸,然后想了想,挥毫蘸墨写下一副“一叶虽小, 报春知秋”的行草。他写这八个字,有两层意思,一层是说自己虽然没有地位,但大家的恩 德他永远不会忘记,将来一定报答。另一层意思是冲叶报春和叶知秋姐妹两个的名字来的。 大家一看王步凡的书法果然洒脱俊逸,不由一阵赞叹。尤其是叶报春和叶知秋姐妹两个更高兴。她们为王步凡的才情所折服,很敬慕这位才华横溢的副镇长,不由自主地站在王步凡的两边,用灵巧的手抬起这幅书法。众人在一片叫好声中每人讨了一张王步凡的书法作品,以作纪念。王步凡擅长草书,写字时的姿态和气势很特别,简直就是一种艺术表演,让人看着心里就能产生激情。王步凡给张问天写的是苏东坡的诗句:
一点豪然气,
千里快哉风。
写完字,张问天欣赏着王步凡的书法点了点头没有发表什么议论,对王之道说:“王老师不要走,就在这里住几天吧。〃王之道很感激,却又很无奈地说:“按心情,按道理都应该住几天。不怕你们笑话,家中还有两头牛要喂,这年头偷牛的人也多,村里半年就丢了十头牛,我不得不回去呀!”
学生们见王之道把话说到这份上,也不便强留,大家说着话走出了酒店。叶报春和叶知秋把众人送出酒店,挥手道别。
王步凡特意回头又看了看姐妹两个,报春伸着左手,露出雪白的手臂很无力地向他们挥手告别,她那白得诱人的肌肤,让王步凡想起“病西施”三个字。报春的笑容看上去有些神秘, 也许王步凡与扬眉的事报春是知道的,只是不点破。知秋甜甜蜜蜜地笑着望王步凡,并未挥 手。老远了还能看见知秋那两个酒窝和两排洁白的牙齿,让王步凡想起“秀色可餐”那个成语。 王步凡这次芙蓉镇之行也是一时心血来潮。他的心里很矛盾,当他冷静下来时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常以不为五斗米折腰来自勉,最好还是不去跑官。因此就把张问天说的事搁下 了。他的本性是个清高孤傲的人,他不会像孔隙明那样能寻找机会和创造条件去升官。但是后来的事实逼得他改变了自己,只得违心地走了上层路线,那是在孔隙明因贪污受贿自杀之后的事。。。。。
五
镇里原定六月二十六日召开全镇教育工作会议,强调安定团结,师德和育人问题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镇财政困难,拖欠了教师一年的工资,教师们大都不安心本职工作, 上访罢课的事件时有发生,弄得马风心里很烦。
六月二十五日,马风把王步凡叫到办公室里问他如果没有准备好,就把会期推迟一下。王步凡说不用,他对孔庙镇教师队伍的情况比较了解,到时候讲一讲就行。于是会期仍定在六月二十六日。
王步凡见马风屋里坐着个人,就和那人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马风说:“这位是马岭村的支部书记张德,来要求解决马岭吃水难的问题,这个事真让人头疼,井也打了不少,就是打不出水,钱也花了不少,就是没有效果。头疼,真让人头疼。” 张德说:“马书记,你还得想想办法啊,现在马岭村人畜吃水都成问题,算我求你了。”
马风说:“我已经向安县长反映这个情况了,他不表态,镇里又没钱,我有啥办法?老张,你来时看见镇政府的国旗没有?早该更换了,可是镇里现在连买国旗的钱都没有啊!这个事以后再说吧。”
王步凡离开时在心里对马风的话提出了质疑:镇政府这么困难,小车一天也没停地跑,修车费和油钱都是从哪里来的?买国旗没钱,买汽车就有钱了?瞎扯淡!忽然想起他的同学夏侯知就是马岭人,据说现在是个大老板,村里吃水这么困难,这些大老板们只顾自己赚钱,村里乡亲们的死活竟然不管不问。想到这些他对夏侯知就有些看法,想着啥时候见了面就将将他的军,让他给乡亲们办点好事。
六月二十六日上午,在镇政府大院里召开全镇教职工会议。通知是九点开会,结果十点了人还没到齐。烈日炎炎,空气沉闷,到会的教师也都坐在房檐下和树荫里避太阳。王步凡环视一下,并没有发现张扬声和陈孚,只见舒爽和李曲坐在一起,脸上的表情像才去吊过丧似的很难看。他心中就有些别扭。马风见教师们稀稀拉拉,组织纪律性这样差,就叫嚷着让教师们到会场中间去。他嚷了半天,累得满头大汗,教师们仍然一动也不动,谁也不愿到太阳底下晒。
马风更火了,有点失态地拍着桌子大声在吼。教师们仍然不动。工资不发,教师们正憋着一肚子气,马风再发火他们也不在乎。
王步凡左右环顾,这时见陈孚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马风跟前大声报告,说学校里出事了,电 线打昏了两个学生,正在镇卫生院抢救。陈孚说话时的声音很大,唯恐所有的人听不见。
出了人命大事,马风没好气地宣布今天的会不开了,改天再开。然后急忙叫了孔隙明和王步凡坐车到卫生院去。教师们则像解放了似的一哄而散,嘻嘻哈哈地离开镇政府大院。
马风他们到了卫生院的急诊室,只见那两个学生仍昏迷着,脸像黄纸一样没有一点血色。家 长们在哭泣,医生正在做人工呼吸。
张扬声哭丧着脸坐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一口接一口地叹气,每叹一口气上嘴唇就往上边 翻一下,让人看到一次他那满嘴的黑牙。
过了一会儿,教育局的人也来了,马风看急诊室里地方小,影响医生抢救病人,就招呼大家站到院里去说话。
张扬声也跟到院子里小心翼翼地介绍着情况,“学校的低压线路早就该更换了,因为没钱一直拖着没换。”张扬声说着话一脸哭相嘴唇向上一翻一翻,让人看着心里一阵阵地不舒服。
王步凡插话说:“老张,我那天晚上就提醒你线路不更换要出问题,现在果然出了问题, 这种局面如何收拾啊?”
马风一听更火,“几个月前不是给你们学校批了两千块钱?不是让你们更换电线的吗? 钱弄到哪里去啦?啊?”
张扬声哭丧着脸说:“我并不知道两千块钱的事,镇里给了钱,也是高校长经手。我接任校长后学校里一分钱也没有,所以线路一直没能更换。今天早上刮大风把电线刮断了,没有人发现。上午一个同学踩住了电线,惨叫一声就倒下了,另一个同学去拉他,也触电了,两个同学都倒在电线上当场就昏死过去了。同学们赶紧去叫老师,老师 们赶来后用木棍把电线挑开,又把两个学生送到卫生院来抢救。这事我有责任,请求组织上处分。”说罢像被审讯的犯人一样低着头不再说话,还偷偷抹了把眼泪,似乎有十万分的委屈。
孔隙明也火了,“更换线路的钱是我亲手批的,万里云经的手,那两千块钱到底弄到哪里了 ?陈孚你去把高校长叫来,这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严肃处理。”
王步凡没想到来孔庙不久就先给他来了个下马威,心情一不好就用手不停地抚摸胸口。他这 有点恨张扬声,都这时候了还要咬住姓高的不放,难道临死还要找个垫背的?又一想,姓高的他妈的也太混蛋了,啥钱也敢花,这一次他真要是把那两千块钱花了,罪可不小。
医生垂着头从急诊室里出来了。学生家长从急诊室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用说那两个同学已经不行了。
马风见人已经死了,就向张扬声吼道:“你这个混蛋校长是怎么当的,不称职就早点滚蛋, 别他妈的尽给老子添乱。”又对王步凡说:“王镇长你在这里处理一下后事,我们和教育局的同志回镇里研究一下处理意见,这事一定要严肃处理。”说罢招呼教育局的人和孔隙明一块儿坐车到镇政府去。
高校长来了,显得有些无奈。王步凡问他:“当初镇里明明拨了整改线路的专项资金,是不是你把钱花了,致使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