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了。
叶知秋一摸王步凡的额头直烫手,就急忙给乐思蜀打电话,现在乐思蜀成了专职县委办公室副主任,抓县委的后勤工作。也许安识危真的不想与王步凡闹翻,对王步凡又打又拉,还让叶知秋出任招待所的所长。乐思蜀来后急忙去找医生,医生看后说是重感冒,输几瓶液就好了。乐思蜀建议王步凡去住院,王步凡摇摇头,“不能住院,一住院说不定又有多少谣言呢,甚至会杜撰出我得了性病。现在的人别的本事没有,制造谣言可是世界一流的。我就在这里输几瓶液吧,又不是什么大病,对外最好封锁消息。”
医生开了药方,小马跑着买药去了。医生很懂得人情世故似的到走廊里去抽烟。
王步凡问乐思蜀:“现在外边都传言些啥?” 乐思蜀迟疑着说:“啥都有。有的说你要调走,有的说你要被安直腰搞掉,有的说你得了性病,有的说你已经被公安局收审……”
“消息真快啊,冷暖也真快啊,这就是官场。诚实是愚蠢,善良是软弱,不攻击是无能,这就是人情。唉!思蜀,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敬仰你的人不一定是朋友,人情薄是因为人们太懂得世态炎凉了,正如钱脏是人把它摸脏的,政治脏是人把它玩脏的,玩政治的人就不要以道德和情理的标准去衡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看吧思蜀,我这里从此要冷冷清清了,再不会有人敢来看望我王步凡。我的名声也会越来越臭,甚至连个流氓无赖都不如。但是只要我保持一副决斗的架式,安识危就不敢正面和我斗,一屁股屎的人就不敢和两袖清风的人斗,不信你走着瞧!”王步凡很伤感也很自信地说。
叶知秋工作起来风风火火,一静下来就腼腼腆腆的,王步凡给她下的定义是温若处子,动若脱兔。这时叶知秋很体贴人地说:“清静一些有啥不好,与其和那些势利小人吃吃喝喝,还不如躲在屋里养养精神呢?也该冷静下来思考思考了,即使不让当官也饿不死人,当官有什么好,未必有你当教师自在。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你,我和老乐觉得你还是当初的王步凡。”乐思蜀听叶知秋这么一说,很严肃地点着头。叶知秋又自言自语道:“事情弄到这一步了 ,本来是很清白的人,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既然洗不清,别人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我是豁出去了,总不能让医院出示一张贞操证明,站到大街上去散发着为自己辩冤吧,大不了落个祸水女人的名声。我看对安直腰这种人就得以毒攻毒,你大闹常委会有人说你很有胆略和气魄呢,我看闹一下也未必是坏事。”
王步凡很感激地望着叶知秋,苦笑了一下。他觉得叶知秋善解人意的话特别入耳,也觉得这女人特别能理解和体贴人,心里很熨贴。
这时小马把药拿上来了,医生给王步凡扎上针,准备坐下来陪护。王步凡说有叶知秋在就行了,她会拔针,不用医生陪护。医生嘱咐说第一天输两瓶,以后一天输一次液,一次输一瓶 ,看看病情再说,说罢走了。王步凡让小马去送医生。第二瓶液输完,窗外传来劈劈啪啪的鞭炮声,王步凡一问才知道是一九九八年的元旦到了。这个元旦节让他过得像囚犯一样,只有叶知秋陪伴在他的左右,他从来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失意寂寞过。
官痕(25)
王步凡这次患的是重感冒,时轻时重一直输了半月液,由于时间过于长,只好给田方打电话让他在安识危那里请了病假。有几个常委是趁着夜晚礼节性地来看了他一次,只有田方来了三次,安识危和梅时雨还特意来看望了王步凡,安识危表现出很关心的样子说:“有病抓紧治疗,工作上的事你不用操心。”
王步凡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事后据乐思蜀透露,外界传闻梅时雨已经活动着要当政协主席了,说王步凡与安识危闹翻了,不久就会调离天南。有人说他要到天西县去当县长,有人则说他要到天野市教育局去当副局长,总之各种传言都有。王步凡躺在病床上就像关进了监狱,而来看他的张沉、叶衬花、任可、陈孚和夏淑柏等人就像是探监的亲人,既让他感激,也让他伤感。往日前呼后拥,今朝冷清如许。白云飞、柳暗明和云满天他们始终没有来。看来官场上的一些事情不能用简单的道德标准去衡量,也不能按常规理念去处理。心可以不黑,脸皮必须厚。你按正常人的思维去处理身边的事,往往会失算,会被动,而用不正常的思维去办事也许不至于被动。时运成听说王步凡病了,专程从天北县赶来看望王步凡,让他又是一阵感动。时运成也认为对安识危这种人就要示强,决不能示弱,一示弱可能就要被动了。
最让王步凡感动的是在他最失意的日子里,马风带着小儿子来看望王步凡。马风的小儿子学习还不错,明年就要参加高招,听马风的意思,因经济困难明年小儿子高中毕业后不准备让他上大学。王步凡一听就生气了,“老马,你怎么这么混呢?到时候我给你想办法。 “再苦不能苦孩子啊!明年孩子考上学后你找我,我给你解决困难。”
马风很感激,他的小儿子也在偷偷抹眼泪,又坐了一会儿,马风就带着小儿子走了。
王步凡的病情稍有好转,叶知秋建议他到外边去散散心,王步凡觉得知秋的建议很好,就望着知秋想要说点什么。知叶秋明白王步凡的心思,就说:“我陪你去,咱们出去一星期。” 王步凡点了点头,益发觉得这女人可爱。他忽然想起叶知秋现在身为所长不能擅离工作岗位,就让她向田方请了假,田方说叶知秋不在期间招待所的事仍让乐思蜀兼管着。
王步凡和叶知秋决定去东华山旅游之前,乐思蜀告诉他房子已经装修完工了,现在就可以搬进去住。王步凡说:“思蜀,这几天我不在家,房子这样分配,步平一套,我父母住一套, 知秋的父母住一套,我们两边蹭饭吃,想住哪边住哪边,让老人们住对门吧,这样也便于他们拉家常。我去东华山回来之后就准备和知秋结婚了。你负责把老人们接过来。”乐思蜀满口答应。
第二天,王步凡和叶知秋也没要小马开车,上午九点坐公共汽车向东华山去。临行前王步凡给田方打了个电话,让田方代他在安识危那里请假,说是去省城看病,然后关了手机,准备和外界隔绝一切联系。
东华山山高路险,开发时间不长,道路崎岖难行。五十多公里的路程破客车在山路上爬了五个小时,当王步凡和叶知秋来到东华山脚下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他们购买门票时售票员告诉王步凡这里没有宾馆,一律吃农家饭,住农家院,一天的食宿费共计二十元。王步凡有些吃惊,这样的消费水平只怕在所有的旅游区是最廉价的。再往山前走,就有许多农村大哥大嫂招呼他们住宿。叶知秋说:“步凡,咱选一个最好的地方住吧。”王步凡点点头,他这次出来一切想听从知秋的安排。从称呼上的变化,王步凡也明白叶知秋现在已经把他当未婚夫了。于是两个人相伴着再往山沟里走,知秋眼睛一亮,“这户人家就可以。”
王步凡一看,眼前这户人家门前有小桥流水,桥两边有松柏和翠竹,确实是个好地方。于是叶知秋挽了王步凡的胳膊跨过小桥。农家大哥和大嫂早已发现他们,很热情地出来迎接,并把他们让到上房的客厅里坐下,大嫂急忙去倒茶水。王步凡看房间里挺干净,东西各有一个套间,中间是客厅,客厅里有电视、电话、沙发和茶几,看样子这户人家已经步入小康,山区的开发为他们开通了致富之路。大嫂端来茶水说:“东为上,你们夫妻俩就住在东边套屋里。”说罢看王步凡和叶知秋的年龄有些不相当,眼神里就有些疑惑。王步凡急忙解释说: “我妻子比我小十岁,是否有些不般配?”其实知秋比步凡小十二岁。
大嫂急忙打圆场说:“哪里哪里,看你也不是一般人,至少是个局长,我们县的领导一般都比妻子年龄大,男大十岁同年同岁,男人年龄大些好,成熟,知道体贴妻子。我们家这位比我小三岁,一天到晚啥事也不操心,全靠我料理这个家,可累了。”说罢斜了男人一眼。男人只管憨厚地笑,始终没有说话。
王步凡觉得这女人很会说话,在家里肯定是个内当家,就笑着说:“大嫂你可是里里外外一把好手啊!大哥娶了你是他的福气,女大三,抱金砖嘛。”
“别的女人嫁男人图吃香喝辣,我嫁了男人就图当牛做马。还抱金砖呢,泥砖这里比山下都贵一倍,就是这种贱命,没办法。”大嫂说罢打了大哥一下,大哥仍笑着不说话。看着大嫂那些表现,知秋不自觉地把头靠在了王步凡的肩上,大嫂投过来极其羡慕的眼神。
大嫂望着叶知秋说:“现在时间还早,你们看一下屋子,如果不累的话可以到对面小山上去登登山,来回只用两个小时时间,回来正好跟上吃晚饭。大妹子长得真好看,跟你一比我就没法见人了。”
叶知秋笑道:“大嫂也很耐看呢。”大嫂羞涩地笑了笑。
王步凡有些累,没有登山的意思,知秋却兴致很高。王步凡不想扫了知秋的兴,就进房子里看了看,里边放了两张单人床,很整洁。知秋扔下包就挽着王步凡的胳膊出了门。过了小桥接着就是爬山。东华山是以山峰险峻和杜鹃花闻名的,但现在是隆冬时节,山上的树木大多已经落叶,哪有杜鹃花的影子。他们沿着弯曲的小道向上爬行,遇上过于陡的路段,知秋还要回头拉一把王步凡,他这时就有点老人的感觉,与知秋相比,热情和体力显然有所不及了。
经过四十分钟的爬行,他们终于爬上了这座小山的峰巅,知秋对着层层密林极有兴致地高喊 :“喂,我来啦……”空旷的山谷中立即响起应声,像万马奔腾,又像洪流汹涌,给人一种奋发向上的感觉。王步凡的心情顿觉好起来,很想做诗,但忘了带纸和笔。刚来时,见山野之中满目荒凉,他的心情糟透了,有些后悔,觉得不该大冬天到这种地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