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摘掉面具以后,脸上任何一个表情我都看得分明,譬如现在,他的表情还是和铁皮面具一样的没有表情,而唯一的不同,至少我看得出他真的没有表情。
闻言,他低头看我,看得我有些心虚,嗫嚅:“我拉着你,只是加重负担,你看我笨手笨脚。待会一个蹦跶可能就扯下你的后腿,到时候一尸两命。”
“在这等着。”
一阵微风掀起,他足尖稍点,如同一只悠然的蝴蝶,外加一个华丽的旋转,从这端飞到了第一个台子上。
我正欲给他喝彩,只见他脚尖刚碰到那台子,忽的抖动,山洞顶上发射出密密麻麻的利箭。
还没容我反应,他已抽剑打下率先飞来的箭,那刚着地的足尖借势发力,一个翻转展臂弹了回来。我不得不再一次佩服他惊人的反应力与敏捷度,我反射弧刚绕完,他已经一套动作做完。
落定在我身边,我大力地呼了口气。好惊险,差点就先被乱箭射死,然后尸体滚到下面岩浆内,化为灰烟。
他道:“路已经探清,独自过去踩到那台子便会引发机关。”
我还做辩解:“可不是来这的人都成双成对吧。”
铁皮冰箱直勾勾看着我,“来这的人都是将死之人,没人带来还滾过来?”
“呵呵。”我傻笑,觉得铁皮冰箱的冷幽默潜质是越来越高,而且话是越来越打击人的智商。
说到底,我还是得当个陪葬的,葫芦幸灾乐祸地窝在一旁,眯着眼笑着,看这圆咕噜的形状,真有让我一脚当足球踹的冲动。
可它显然低估了铁皮冰箱的心狠手辣。
“夜里我不敢保证这地方不会出现什么恐怖的生物。”原本很平常的一句话,却因在这空荡荡的山洞里,加上冷冰冰的语气,温度骤然下降。
推脱到最后,葫芦与我们还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都跑不掉!
“等会儿。”我忽然想起什么,拿出匕首,往自己身上冗长的裙摆刺过去,铁皮冰箱好奇地看着我的举止,却也没有阻拦。
刺开个口子以后,我就顺着那个口子用力撕扯,“嘶 ̄”长裙瞬间变成刚好遮膝盖的短裙,接着把里头的亵裤捞起来,袖子也绑紧,扭扭身子,跳了跳,果然觉得神清气爽轻盈便捷了许多,这样便不会太拖沓碍事。
“好了。”我收好匕首,抬头看着这个比我高出一个头的男子。
他幽黑的眼在我身上打量了一圈,眸光闪了闪,也没表示任何惊讶,诸如这女人太不要脸了,又是露膝盖又是露手臂什么的。这让我觉得又一次被打击到了,难道他眼中我本身就是那么轻浮?
葫芦跳到我怀里,准备往我衣领内钻,我揪住它,咬牙挤字:“葫芦,那是胸部,懂?”
它眨眼,喵了好几声。我亲切地笑着:“你想问那你装在哪?这还不简单。”说完,我把它放在方才裁剪下来的布料上,然后包起来,它挣扎了下,又爆出一句“*!”
骂几次都没用。
打包好后,在那上面开了两个小洞,道:“缺氧了就把你那小巧玲珑的鼻子伸出来!”然后将这包葫芦绑在了腰间,皱眉,“真沉!你真该减肥了!”
他任由我俩胡闹够后,这才道:“这两边离得并不远,只要经过两个台子,我们每从这几根绳索移动过去,机关或许就被破坏掉,便可以站在台子上休息。”
“明白。”
各自拿到前方的绳子,死命握着,将脚离开地面,身子立刻晃来晃去,晃得我的心脏都顶到喉咙口来了。
“下一根。”隔壁那边传来铁皮冰箱的指示。
我紧咬着牙关,另一只手往前边那根抓去,却因为身子不平衡老是抓不到。
心脏都卡到喉咙底下了!好好地进个山洞,还非得弄个你死我活才罢休。这妙手神医什么恶趣味!
……
就这样有惊无险地通过了第一个台子,第二个台子,往着那边洞口吊过去。
我站在第二个台子上休息,大口呼吸着,抹掉额上因紧张渗出的汗珠。
铁皮冰箱的情况也不见得多好,毕竟是带伤的身体,脸色愈显苍白,几颗豆大的汗珠顺着他好看的侧脸滑下。
“主人,再坚持一会儿就到了。”
给他一个傻瓜式鼓励,看到他微微点头,我才握紧了前面的吊绳,继续同他一起往洞口吊去。
还有几步就到了,我看向铁皮冰箱,欣喜地笑着。
‘喀嚓’一声响,方还笑着的脸顿时僵硬,心脏收缩冰冷。
难道是绳子断了?!
抬头一瞧,原本头顶上只是绳子的地方向下凸出来,毫不相干的两根绳子竟是同一根,我和铁皮冰箱每人握着一端,而头顶上分别露出一把锋刃朝下的大砍刀。
如今,铁皮冰箱由于体重上比我重上许多,他正急速往下滑,而我正被他往上拉着,脑袋越来越靠近头顶那把利刃!
092 我不会让他死
我向来异常的冷静,即使面临这种情况,都还只是镇定的惊慌着。随即苦笑:想不到苟活了那么久,终究还是逃离不了死的命运。
我原本早该死去,是他一念之仁放过我。
朝另一头往下坠的铁皮冰箱看去,他那清隽俊逸而苍白的脸掩藏在乌发中,也正仰头咬牙望着我,一向无澜的眼眸多了些焦急。
他是在为我即将的死紧张吗?临死之际,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我心有不舍,这不舍已经不是对自己性命的不舍,而是对眼前这男人的不舍。
“再见……”
离那利刃是越来越接近。
我彻底放弃挣扎,认命的闭眼,不去看铁皮冰箱。
原本一直拖着我向上的力忽然没了,身子在半空中晃荡几下,猛然往下降落。
怎么回事?!我猛地睁眼。
原本握着吊绳的铁皮冰箱松掉了手上的绳子。
绳子另一端没了力,换做我往下坠落,而他同样也是往下坠,只是这次是没有掉绳悬拉的坠落。
他这是要干什么?!放大的瞳孔尽是他平静的面容。
“主人!”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回荡在空寂的山洞,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脱口尖叫出声。
我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的一切。
即使我没被砍死,他这么做最终也逃不过我们两个人统统掉下去的命运。但只要他不松手,我的尸体卡在那,他就可以安然无恙甩到对面安全的地方。
为何要这样,他不是大仇未报么,为何还要选择跟我一起死掉?
不对,他松手的那端绳子上还系着他那把剑!
他是故意将剑往上丢,只要那把剑正直直往上刺去,然后嵌进洞岩内,有了支撑的我便不会掉下去。
他是否确保那把剑足够坚硬撑得住我这么重一个人?否则一切都是徒劳。
明明很可能是徒劳的事,他却宁可放弃自己一定可以活的机会……
握着吊绳的双手无规则颤抖着。
底下轻飘飘往下坠落的男子,清隽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波澜。
我却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被他放过的活口,只是他手中任意使用的棋子,他可以不眨眼杀掉他决心要杀掉的所有仇人,却为何要救这么一个我。
他彻底掉到岩浆上,覆进那滚滚岩浆中。最后只是剩下一张脸,却仿佛看到他笑了。
心里忽然空荡荡的,耳边什么也听不到,脑中一片空白,忽然眼角有些温热,我和葫芦就吊在那,一动不动。
铁皮冰箱死了,他真的死了。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我忽然说不上来,我的手是冰的,腿是冰的,心脏是冰的,我的大脑放弃了思考,与其说忘记思考,不如说是不能思考,它空白,它茫然。
身体就像熬夜之后,沉沉浮浮,丢了魂失了魄。
他死了?他死了?空白的大脑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就仿佛在质疑这一个事实,对,它不是事实。
回过神来,眼眶已闪出泪花,在眼角散开。
他死了,他确实死了。清醒的时候,这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残酷现实。
那个第一次贸然带着血剑闯进我实现,强行把我扣押在他身边的冷酷男子,我该恨他,该想方设法找机会杀他,却反而做错事般一次次害怕他死掉,并且越来越不舍得逃离掉他的束缚。
孟岚,真可笑啊,你喜欢一个只把你当作道具使用的男人,他杀了你这具身体的全家,把你丢在青楼任人玩耍,这些,你都可以弃之不顾了,只因为中了他给你下的毒,你却还要因他的死而甘愿让这毒加深。
我多么希望他也是喜欢我的,哪怕只是一点点,可我想,那是他独有的温柔,并不是因为对谁动了真情。
“死女人,听到没,我们马上跳过去!”
身子又略微荡了下,我这才回神,抬头看去,那把剑有些松动。
我笑了,也罢,我即使竭力甩过去这把剑大概也支持不住了,又看了眼底下的岩浆,仿佛还看到铁皮冰箱带着冷意的笑容,手逐渐松开。
“死女人,你要干嘛!”一阵热风从脚下拂上来,我知道我就快要没知觉,任何的痛,任何的伤,任何的担惊受怕都将消失。
“葫芦,我们穿越回去吧。”
最后一个吧字,淹没在岩浆中,没了声音。
我似乎不想承认,我慢慢从有点从喜欢,到爱上这个冷冷淡淡的男子。
范文墨说:“不要爱上他,不要让自己陷入身不由己的境地。”
幸好,我发现自己开始喜欢他的时候,又要死了,还是跟着他一起死,挺不错。至少,在阴曹地府,我还可以大闹一场,要求阎王给我跟他同时转世,下辈子再相遇。
“哗啦、哗啦”的水波声,一波接一波袭来。
全身泡在温泉中一般,好暖和。
我睁眼,这是哪?灿烂的金光,难道是天堂?
我一个激灵,注视眼前,发现呼吸有些困难。努力咳嗽,却发现从口中吐出一堆的泡泡。
泡泡,鱼吐出来的泡泡?可是没鱼啊,诶,不对,问题是怎么会有泡泡!难道在水里面?!
眼睛在水里睁得久了有些疼,而且这水是淡金色的!怎么一回事,我不是应该死了吗?这又是什么地方,难道进入阴曹地府还要先洗过澡,干干净净才能投胎?
意识还在无限遨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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