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都掺和两脚,齐聚于此只为赌博。
李诗没到场,由着一位身穿棕色麻衣的管事婆在殿内宣布盛会举行的步骤。
“人都到齐了吧。”管事婆凌厉的浑眼清声询问之前引路的老仆从。
老仆从点点头,“都到齐了。”
管事婆扫了眼堂中约莫三十来个应招者,点头。
“此次能选在娘娘身边作为丫鬟仆从的,能立即得到娘娘赏的五十两。”没等参应招者惊叹完,她接着道,“名额只有两名,丫鬟一名,仆从一名。”
“啊,这也太少了吧。”
的确,三十多个人,却只有两人能脱颖而出。在看看比例,不妙啊,女子明显比男子多,竞争又大了些。
管家婆没理会,“首先,你们也看到了,笔墨纸砚。题目也已经给了你们,娘娘爱写诗词,倘若你们能现场写出入得了娘娘眼的好诗词,自然也算通过。”
台下议论纷纷,都是抱怨当个丫鬟仆人这门槛太高。
管家婆接着道:“若是实在没那才华,我们会提供食材,你们尽情发挥你们的厨艺,若是能做出让娘娘赞不绝口的佳肴,就算通过。”
这回总算有人松了口气,想必对于烹饪,拿手的人比较多。
管事婆示意老仆从,“将那些要放弃诗词创作的人带到厨房。”
待老仆从带着一部分人在雅文阁离开后,她又解释:“最后,便是一局未对弈完的死棋。若是谁能解开,便也能通过。”
解释完,她端茶润了润喉,“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底下的参赛者们齐声回答。
我好奇地打量四方,十多个人围在那盘未下完的棋盘前,斜着脑袋琢磨,纷纷是皱眉摇头。不一会儿各自散了,跑去研究诗词,想必无一人能解开。
“诶诶,看看诗词的题目是什么?”
“我看看,哎哟,距离?”
距离?耳朵动了动,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出很久之前看到的一首绝妙诗。
当即提笔,在身前的一张白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下那些文字。
一别之后,
二地相思,
只说三四月,
谁知五六年,
七弦琴无心弹,
八行书无可传,
九连环从中断,
十里长亭望眼欲穿,
百思念,
千挂念,
万般无奈把君怨。
万语千言说不完,
百无聊赖,
十倚栏,
重九登高看孤雁,
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
七月焚香秉烛问苍天,
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
五月榴花红似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
四月枇杷色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
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
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
下一世,争不如不见罢。
我只稍作了些修改,低头将白纸上尚未为干透的字迹吹了吹,满意地一笑:卓文君,成败就看你了。
回头,将写好的诗拿给端坐在正前方监督的管家婆,她拿过我呈递上去的纸张,仔细端详手上的诗,压低了眼皮,深思着什么,又看了我一眼,唤过一边的一位丫鬟,在耳边交代几句,便将手中我那份卷子给丫鬟拿走。
身后已经炸开了锅。
“她已经写完了。”
“怎么那么快。”
“天啊,那我们岂不是没戏了。”
“别紧张,指不定写不出什么好诗。”
我转身,视线掠过一道身影,凌然独立于世间的清高。
身影的主人正站在棋盘前,略略思忖,手起,姿势优美地捻起一颗白棋,眼动,子落。
“嗒。”
一颗颗棋子落盘的声音,无比清脆。
原本所有人都忙活着自己手头手的事,见着棋盘前竟有人,纷纷凑上前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看懂了,只知他们都看呆了。
管事婆看到一群围着的蝴蝶,眼前一亮,走上前拨开人群。
此时男子也正好在放下指尖最后一颗黑子后起身,管事婆连连惊叹,“来人,将这棋局拿去给娘娘看,就说有人解开了。”
看管事婆的惊讶程度,这男仆的人选已经可以定了吧。
向那男子看去,他也正好望着这边,我一愣,回头看了看周围,恩,身后有一棵盆栽不错。
不多时,所有人也纷纷将自己的作品上交,脸上皆是忐忑的表情。
待管家婆将所有作品分类好,食物归食物,诗词归诗词,唤过阁外的丫鬟,“将这些一并拿给娘娘过目。”
走出阁外前又交代,“你们在这侯着,不消几时便会给你们结果。”
说罢匆忙走了出去。
“我看是没戏了,方才解棋的男子稳赢了。”
几名男子凑在一块儿,站在角落里摇头叹息。
“我的五十两白银啊。”
侯了所谓不消几时的一个时辰,就在众人已经累得东倒西歪之时,管事婆拿了张纸条过来,“此次通过的人只有两名,一名小寒,一名山风。”
“哎,果然白来一趟。大过年的,早知如此就在家刺绣了。”
“走走走,回家去。”
我轻轻舒了口气,总算是没出差错,顺利进宫。
只是,那小寒是何人?
小寒,便是方才下棋的那男子么?我朝他随意望去,他正环手站着,不发一语,也没有因为赢了而显露出任何喜悦之色。
看起来并不像一般缺钱的老百姓,为何也来趟这浑水?
不论他是谁,我只需接近李诗,找准时机加快李诗对于沈耳的迫害。
韩真璟,第一步已经成功,我离你是否会近一步,还是更远?因为很可能在失败后,我便葬身于此。
我与那名解开死棋的男子由着一位公公将我们带到李诗的宫殿内。
华清宫也算庞大,绕了一圈又一圈,总算走到李诗的寝殿。
只见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
如此穷工极丽,我还是第一次见,难免有些惊叹,身边的小寒却很淡定,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反应果然不同。
眼角边只依稀看到一位婀娜女子款款走到贵妃榻上,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她将罗衾盖在大腿处,懒懒睡着。
“山风,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狐妖般的媚音懒懒响起。
我乐意抬头,不仅她可以看我,我也可以看得到她。
她的目光很阴险,很妖媚,很毒辣,同样,也很忧伤。
“长得不错,那首诗便是你作的吧。”
我没作声,并非我所作,是我借鉴,因此不想说话。
她笑了笑,“当我丫环可惜了,送去给皇上瞧瞧,若是得他欢喜,你也不必吃苦了。”
我从不晓得可以有那么大方的妃子,不但不怕别人跟她争宠,反而将美人儿往自己男人身上送,该说她通情达理,还是该说她冷漠无情。
她比我想象中的有意思,更具有故事内涵。
见我对她的话不为所动,她斜着眼看我,“不过我看着你也喜欢,你就先委屈一会儿,待在本宫身边服伺一段时日吧,本宫教你基本讨好男人的法子。”
“多谢娘娘。”
那你还是多留我几日,我对于妃子的位置并没有兴趣,当然,若是韩真璟的妃子……
我同样不乐意。
要是妻子,只能是唯一,而不是作为后宫佳丽之一。
李诗抬起一只手,由身边的丫鬟搀扶起来,走到小寒面前,仰头看他,红唇微张,眼里是无尽的讶异,“你……叫小寒吧,不错,两人都很合我意。”
李诗又懒懒地走回贵妃榻上靠着,“从明日起,就由你俩伺候,负责我的饮食起居和消遣。”
100 败露
自从我与小寒进来,李诗遣退了身边的两名贴身丫鬟,唤作我一人守在她左右。
那两名被遣退的丫鬟还哭哭啼啼,不肯离去。李诗将身上的手镯配饰等拿出来,每人分发一件后,那两名丫鬟才肯消停,红着脸离开岗位换到别处。
看来,这两名丫鬟平日里没少吃李诗的好处。
传言总是可信度不高,至少我在李诗身边,就从未觉得这女人那么糟糕。
她比任何人都真实,她并不爱韩真骞,她从不掩饰,可她仍旧讨好这个不爱的男人。
外面的丫鬟搞不明白,为何我和小寒刚进来,就深得李诗的喜爱。
概括来说,一个呆,一个冷。不爱嚼舌根,不爱八卦,做事认真。
我俩的日子是步步高升,从一开始被前辈使唤,到如今虽已使唤别的下人,不过短短三日。
李诗私底下曾跟我打趣,“山风,本宫特别喜爱你发呆的模样。”
我道:“小寒也一样。”
“小寒啊,那哪是呆,那是冷。”
确然,小寒果真寒得不近人情,作为下人的他,却连李诗的面子也不多买账。
听说李诗吩咐,他是这样办的。
“小寒,本宫肚子饿了。”
“……”
良久不见动静,李诗从贵妃榻上抬头,睁开杏眸,眨眼,确认小寒还站在身边后方才躺下,“小寒,本宫肚子真饿了。”
“……”
过了半刻钟,小寒端来了一盘莲花糕。
李诗摇手,“饿了要吃饭。”
再过了一会儿,小寒端来一碗白花花的白米饭,白得一干二净,什么拌菜都没有。
李诗惆怅着倾国之颜,拎起绣花白绢子,掩嘴轻咳,“咳咳,小寒,你退下吧,唤山风过来。”
这么一个让人火冒三丈的仆人,李诗为何还会对她如此宠爱。
答案便是琴技,棋艺。
小寒有着高超的琴技,李诗听完小寒演奏,这样说:“都道南国之中,公厘夏的琴艺最为精湛,本宫听完小寒的,只觉得天下皆无人能媲美。即便公厘夏,须得谦让两分。”
既然敢以公厘夏为对象来比较,可见小寒的琴艺肯定很高。
李诗与小寒对弈完,但见她柳眉紧蹙,杏眼半垂,“小寒,你还是老实呆在本宫身边,本宫可以拜你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