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佳终于得到了自己潜意识里所期望的答案,但是她心里却仍升起一股火气,因着李小落耽搁半天才说出这个事实。此刻李小落虽看似仍在望她,实际上却是眼神游离,整个人一副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样子,而且眼底和眉梢都若隐若现着一丝淡淡的忧郁。
李小落是这学期才搬进她们寝室的,本来比她们高两个年级,是她们光电学院的学姐,但两年前因故休学,这学期才复学回来,成为她们的同学。从时间上算下来,她们认识还不到两个月。
岑佳第一次注意到她就感觉她是引人注目的—— 一米六出头的身高,体重可能不低于一百三十斤。虽然她皮肤看起来光洁白皙,整张脸庞又显得眉清目秀;要是身材苗条一些的话,大概也是一个出色的美人胚子。
李小落才来的那段时间,岑佳有时候会突然转念到这个准陌生人,疑惑她到底是怎样的人?她寡言少语,几乎不会笑,但是她对人却不像别人对她,大多数时候不是冷就是火,或是莫名其妙的敌意。她不怎么爱说话,但是除了有时候像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从而显得神情迷离之外,大多数时候她的眼神是柔和而充满善意的。
以前,岑佳因为有白洁并没怎么把李小落放在眼里。白洁对李小落虽然比较亲和友好,但由于她身边有自己的“密友”,所以与她的接触也不多。至于寝室里另外一个人江萍,她几乎就没给过李小落一个好脸色。李小落才来的时候,江萍三天两头就会对着她大吼大叫,不是说她脚步声烦人,就是说她爬床梯的动静扰人。刚开始的时候,李小落还红着脸对她表示歉意,次数多了,李小落也习以为常地一言不发了。
岑佳一直认为,江萍之所以对李小落如此嚣张与肆无忌惮,主要原因有二:一是江萍一直想亲近白洁,但白洁又一直被她霸占着,江萍因为嫉妒和不满,在寝室就常感到躁动不安,总想找人发泄,结果就把李小落当成了出气筒;二是江萍本来就有点儿看不惯人家李小落肥胖的样子,又因着李小落看起来总有一种想息事宁人的倾向,自己就算受一点儿欺负,也差不多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也许江萍还认为,李小落又是比她们年长几岁的插班生,原本就不属于她们那一个集体,就应该受到一点欺负和排挤。
第 三 章 病人(3)
3
李小落虽然并不计较江萍对她的态度,但她心里并非总是对她的“火”没有一点情绪。有时候她面对江萍也显得有点气息起伏不定,像是心里窝了火但又极力容忍她的样子。岑佳是巴不得看到李小落对江萍示以反抗的,但是每次李小落都只是把对江萍的“火气”转化成了隐忍的眼泪,还有随之而来的莫名其妙的宽和之色。
李小落几乎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跪在床头闭着眼默默流泪,有时候又像在念念有词,但又没一点真切的声音。起初,岑佳还以为李小落有点神经不正常,直到有一天白洁也对此表示诧异,并主动问她每天为什么都要“例行公事”地跪在床头的时候,她才告诉她们,她是在对上帝祷告。原来李小落是一个信耶稣的基督徒。作为一个宗教徒,李小落每天会对着空气祈祷,有时是悄无声息地默祷,有时甚至会不知不觉带着点哭声。在岑佳眼里,一个信仰上帝的大学生是她所无法理解,也不值得她去理解的另类。对方也很知趣,总是自觉地与她们保持着一点距离。
李小落还有一点引人注意,那就是她的床头与书橱上几乎可以用堆书如山来形容。岑佳曾在寝室无人的时候,悄悄去她的书堆里看个究竟。她看到那里堆放着很多西方小说,很多宗教和哲学类的书籍,什么《西方哲学史》、《中国哲学史》、《宗教哲学》、《雅典与耶路撒冷》、《理性与宗教信念》、《科学与信仰》之类挺显内容高深的书名。不过,始终摆在书堆最上面的还是一本中英文对照的《圣经》,还有一本什么几百首的赞美诗。
这些东西会是她们那个年龄阶段的女生会感兴趣的吗?岑佳仍禁不住怀疑,李小落真是有点“反常”的——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生不仅是一个宗教徒,还竟然有兴趣探求一些高深的哲学思想,她如果不是有意装成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的话,那么,她的性格和命运和那个有名的疯子哲学家尼采会有什么两样呢?岑佳一想到哲学家首先想到的就是尼采,而且总直觉一个有水平的真正的哲学家必定会像他一样是一个疯子。由此,她心里竟然对李小落有一点戒心,觉得她未必是好惹的,哪怕她看起来没有一点脾气的超然样子。
当然,她也曾很简单地设想李小落就是和别的某些爱附庸风雅的理科生一样,喜欢看点人文思想方面的书籍来装点“门面”罢了。班上不少人不都选修了些什么中国哲学史、古希腊文化史的课程吗?她也知道大多数人虽然起初是兴致勃勃选修这些课,但一学期却不会有几次去课堂。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大家也都随便在网上一搜,东抄一段西挪一段拼凑出一篇所谓的“论文”去交差。可是后来她却不敢再设想李小落也是这样的人。
有一次,她假装无心地问李小落,是否曾在某些刊物发表过文章。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李小落说自己有过。她又心里沉甸甸地向李小落索要她发表过的文章来“品看”。李小落递给她两本什么刊物,翻出上面某两篇文章给她看。她发现有一篇的作者不是“李小落”而是“何宛亦”。在她疑惑着文章是否被指错了的时候,李小落主动跟她解释,她以前就叫何宛亦,而李小落只是她的一个笔名,如今的她是把笔名改为了自己的学名。
她拿起李小落的文章,兴致勃勃地想品看,却最终沮丧地发现自己压根儿就看不懂。她的文字很深奥,很老成,根本不像是出自一个未出校园的女学生之手。起初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岑佳心里真是颇感压抑。她自己的专业成绩在班里几乎从来都是第一名。她从小就好强,总想在学习上夺第一。如果她注意到有谁哪一方面比她强,尤其与书本相关的方面,她就会想和对方一比高下。她作为一个理工专业学习方面的佼佼者,在人文修养方面,她似乎完全没法和李小落比。起初,她心里不怎么适应这个事实,但是后来因为发现李小落并没有因为这些得到身边什么人的赏识的时候,她心里也就释然了,也完全提不起和李小落竞争的兴趣。在大学校园里,真正引人注目的还是学习成绩和奖学金等级。在这方面,班里,系里,甚至学院里,目前都没有人能和她岑佳相比。在心里,她最在乎的还是只有自己的成绩和白洁与她的亲近程度。本来,在这两方面,她都是可以很得意的,也足以傲视看她不顺眼的江萍的。 。。
第 三 章 病人(4)
4
岑佳一直相信,江萍对自己不是“看不顺眼”这么简单,而是视她为眼中钉。江萍对李小落虽然在语气上嚣张,但实际上对她毫不上心;而只有对她岑佳,虽然表面上显得隐忍,但实际上心里却恨之入骨,而这一点却恰恰是岑佳曾有意想要达到的效果。
“我和白洁在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是十几年的好朋友……想从我身边夺走白洁,你还是去做梦吧!”
——这正是岑佳有意想通过各种方式来向江萍暗示的意思。每当江萍在寝室里显得狂躁和无所适从的时候,岑佳心里就感觉痛快无比。
江萍有一米七出头的高个,身材出挑,相貌靓丽,在衣着与扮相方面又紧跟时尚,无形之间就给了相貌平凡而且也不太注重衣着打扮的岑佳一种压迫感。
从小到大,岑佳并没有发觉自己仅仅因为外貌就被人看扁。可是如今,她走进了到处都是成双成对身影的大学校园,自己有点外貌平凡、气质土俗,还为此要遭人白眼儿,岑佳真是有一点找不到方向与定位的感觉。中学时代,她一路因有优异的学习成绩而引人注目,受同学尊敬,得老师宠爱,她也找到一种深深的自我认同感。可是,刚进入这个陌生的大学校园的时候,她因为不能感知“学习成绩”能否对于周围人的目光形成强有力的“磁场”而感到过深深的失落。可是仅仅一个学期以后,她就变得轻松振奋起来。期末考试,她拿了系里第一名,被辅导员在班会上重重地表扬了一番,也在同学面前挣足了面子。不仅如此,还挣了不少的“里子”——C大每学期都有综合奖学金,而她却成为本专业唯一一名甲等奖学金获得者。包里鼓鼓的奖学金使岑佳的生活变得比以前更加宽裕,更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春风得意,这让她在不看她入眼的江萍面前挺直了腰板。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呢?你不就是自诩有几分姿色,有一点儿吸引男生眼球的资本吗?在你挂科要补考的时候,那还更能“招人眼目”呢?
——每当江萍在寝室嗲声嗲气地接电话,对着电话那头肉麻地撒娇的时候,岑佳便在心里冷哼。不出她所料的,江萍果然每学期都有一两门补考的科目,成为她们班里的补考常客,这个结果让岑佳感到很解气,很舒坦。
谁让你总是把心思花在穿衣打扮,还有与男生打情骂俏上了呢?你喜欢在男生面前卖弄风情,还喜欢在女生面前炫耀自己有人追,你就全心全意地卖弄炫耀好了。在大学的黄金学习时期,有多少人会像你一样把心思与功夫都花在这些不中用的地方呢?我才不会像你,把大把大把的时间耗费在镜子面前的摆弄呢。
再说,天可怜见的,在寝室,你连一个可以心平气和聊天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呢?不入你眼的人,你不屑于搭理,你看得上眼的人——白洁,她虽然不会完全不理你,可是她因为在乎我的感受,也总会对你的亲近企图表示抗拒的。
其实,白洁也曾劝过岑佳,要她不要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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