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诚如关珊所说,只需定时将固定格式的分析报告里那些数字和相应的图形改动改动即可。基本面一段时间内基本不会有太大变化。她也乐享其成。
办公室氛围宽松。交易时间各自忙着盯盘,交易结束忙着分析总结和预测,偶尔会聊聊行情。更多的闲暇时间,需要应付各部门“股民”“基民”或邮件或MSN或QQ或真人不停休的个股诊断咨询,其中以老融最受追捧。往往去洗手间几分钟,都有一堆拥趸追堵着。
慕憬不由感叹自己蜗牛几年时间民间投资氛围的剧变。她偷偷问黄玫丽,“老融股票做得很好吧?”
“哪啊!”黄玫丽奇怪地看慕憬一眼,“你不知道股评做得越好的人,股票做得越烂吗?他要真那么牛,还天天坐这儿上班干嘛!”
丁咚马上把椅子转过来,“是地是地!理论和实操总是有差距地!你看,我们明知道过去那个银广夏是超级垃圾股,被恶庄操纵的烂骨头。可人就是这么贱,一看天天拉涨停,就忍不住想是不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重组和内幕,就忍不住要杀进去啃两口。最后,蜂拥来的毫无疑问一群一群被拍死在沙滩上。”
慕憬轻笑一下,丁咚接着瞅瞅周川空着的座位,有点神秘地小声说,“绝密啊!其实我们几个,属周川做得最好。他老姐是基金经理,他舅舅是资深股评,就那个,那个偶尔上电视的金水。牛X得要命!这小子肯定有点内幕,就是从来都不承认,也不愿讲。还天天此地无银地说,这个市场不可能一直被操纵,呃,价格总有回归价值的一天!真当自己是前证监会主席周小川了还!”
黄玫丽扑哧一声。
丁咚眨巴眨巴眼睛,“小乔你也想买啊,回头我们跟他套点消息?”
“周川说得没错啊!”慕憬望着黄玫丽,“黄姐,你觉得呢?”
黄玫丽还没接话,丁咚就“唉”一声,“这么快你这小同志就被基本派同化了,真没劲。黄姐,咱们还是接着研究技术去吧。你现在手头有几种股票暴涨前的形态模型?”
慕憬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认真起来,诚恳地说,“小丁,急功近利在这行很难走下去的。”
丁咚哀叹一声,“唉,价值投资,细水长流,时间成本哪。我肯等未来老婆不等人啊!房价飙得那么猛,不指望股市暴富一笔,哪个丈母娘肯把女儿嫁给我这一穷二白的北漂呢。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黄玫丽感叹了一句,“哪个女人敢把自己投到未知的价值里去?青春不等人哪。嫁人和做股票一样——难!”
慕憬默默地想了想,亦无话可说。
黄玫丽突然瞅了瞅慕憬,“虽说你年纪也不算小了,可外表起码还青春可人着呢。怎么也跟隔壁部门那几个老女人似的破罐子破摔起来了,成天灰头土脸的扮灰姑娘?干嘛不抓紧时间努力一把?须知过了三十一二岁,可就真的是什么欲望都没有了。”
“黄姐你怎么知道,人家隔壁那几个没欲望?”丁咚够八卦,又飞快凑过来。
“就你不知道。那几个成天琢磨把赚的钱换成金子,一点一点地换,就等着将来抱着它们养老了。货币贬值,男人贬值,起码金子还是可靠的。你说她们谁还指望男人那?”
“说到金子呢,我昨晚还真听金水大师在电视里露脸了,他说,黄金处于价值洼地,未来大有潜力也。不行,我先研究研究去~~”丁咚转动椅子,一溜烟跑回自己座位了。
“小乔,下班有空没有?”黄玫丽也不看丁咚,一直盯着慕憬。
“啊?”
“我和关珊儿去买衣服,你也加入吧。天天穿这样,我都看不下去了。”黄玫丽郑重地说,“你还不赶紧抓住最后的春光,把自己打扮漂亮点嫁掉。别学我,花样年华那会儿天天玩低调,不是黑就是灰,楞是让人王子从我身边过还当我是粒土,人走了不说还拿马蹶子撂我一脚。”
慕憬忍笑半天,拗不过,点头称是。
关珊一见慕憬有心改头换面,立刻热情高涨起来。还没等下班就撺掇俩人卷包走人,美其名曰“外出公干”。
女人是一群因着共同爱好和追求走到一起的革命动物。
慕憬起初还有些放不开,渐渐地,就完全融洽进来了。后来,不仅三个女人把卡刷得七七八八,手头大包小包,还每人做了一个新发型。关珊对自己的造型大为满意,转而大方出手,送给她们三人每人一支不同色的DIOR唇膏。
慕憬终于把自己的桀骜长发剪成贴耳短发,换成碎钻大耳环,晶晶亮地在发稍里闪烁,玫瑰淡红的唇,尖巧小脸因而收了些棱角,不再那么突兀。
她突然对自己的造型满心欢喜起来。
末了,一顿麻辣火锅下肚,三人薄有醉意,才依依不舍各自打车回家。
不知是否因了MK的帮助,最近非常风平浪静,她在一丝不安中开始有了享受安宁生活的心情。太深太复杂的东西不愿去费脑思索,情感得失不愿去算计,有了些安身立命的意味。
时间,就在黄玫丽刻意地等待爱情中,关珊没心没肺地调笑里,丁咚心急火燎的赚钱决心下,老融不徐不疾的市场评析中,周川忽冷忽酷的神情里,溜走了大半个月。
外州VS长安道
这天,适逢关珊寿辰,下班后招呼部门几个集体腐败。难得老融不在当晚授业解惑,更难得几个股民齐齐赚了点小钱,一行三车六人兴致颇高地杀往皇城根脚下的某个园子。
关珊的小跑载着丁咚张牙舞爪行在最前,周川的SUV里坐着黄玫丽和老融,慕憬开着自己的车远远尾随着。
慕憬暗叹自己刘姥姥了一回,进得大官园就只有咋舌的份了。门口密密麻麻的名车自不必说,不知几进几出结构复杂的四合院;绕得她完全不知天南海北。终于转而来到天井边,威风八面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座神柱,迎头向她施压。
细看之下,古韵古香中式设计,一桌一椅每个细节都在古典中透着现代,低调中彰显华丽。
沿着四方细渠缓流的活水中,锦鲤不知疲倦地游弋。
丁咚凑过来悄声说,“一看就是个顶级消费场所,不适合自己掏腰包。”
慕憬看看神情嘻哈的关珊和毫无动容的周川,耸耸肩跟在黄玫丽后面快走几步,径直来到二楼清雅的包厢里。透过落地窗外的露台再向外延伸,可见历经几百年风雨的皇家园林红砖绿瓦古木苍穹,合着微茫的夜色。
关珊豪气干云地敲击着青瓷餐具,一气点了清酒浸鹅肝,三杯银鳕鱼,佛跳墙,鱼翅,蟹冻和几种甜品,开了法国干白,然后嚷嚷着开始车轮干杯。
闹了几场下来,气氛和谐,温度适宜,上好白葡萄酒自动在每人头脑中发酵。酒不醉人人自醉。三个男人围坐一端不知道聊起什么话题来,把女人们赶得远远地。女人们则借机端起杯子凭栏吹夜风。
关珊正胡说八道得起劲,突然噤声闭嘴意兴阑珊起来,直愣愣的眼光对着楼下鱼贯而入的一行人。
慕憬不经意地瞥过去,先映入眼帘的是妆容精致得恰到好处的女人,大波浪卷发随意散于肩上,纤长雪白脖子系一条与套裙同色系的亮色花纹GUCCI丝巾,骄傲矜持的笑容收放自如。赫然是RCIG的Grace,慕憬一直记得她,记得她在那天傍晚叫停了他的脚步。记得她格外骄傲闪耀的眼神。
“倒霉!这么好的日子都让她给搅了!早知道她也来这地儿,我是打死也不会来的。”关珊闷闷地说。
黄玫丽碰一下她的杯子,“你这家伙这么没心没肺,还在乎区区一个她?得了,喝吧。”
关珊转而碰下慕憬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慕憬只是若有若无扫了一眼Grace亲切挽着的那个高大男人,垂首淡淡地抿了一口酒。
“看她那小样,趾高气昂地,气死我了!”关珊咬牙切齿再狠狠盯了几眼Grace和她身边风度翩翩的男人,突然有点气馁,忿而坐回沙发上。
黄玫丽拍拍关珊的手背,“行啦行啦。从幼儿园到小学,到中学,到大学,你都跟她比了二三十年了,累不累啊你!不就是她爷爷比你姥爷官大点,她比你漂亮点,学习比你好点,上班玩票职位混得比你高点,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吗?你不是还比她先嫁了一好老公吗?”
关珊把头埋起来,半天才闷声说,“小样!你这是安慰我嘛!本来还有个好老公可以炫耀,这下又给人比下去了。我老公再好,哪比得过人家RCIG大老板多金又有才啊!”
“他俩成不成还两说呢!权钱交易,基础脆弱,喀嚓一声说崩就崩。”黄玫丽不屑地撇撇嘴,不难察觉的酸涩意味。
关珊这下悲从中来,就差以头抢地了,“婚都定了,还不咋咋地!宁老爷子那么强权,谁还敢悔婚吃枪子不成?哎,没看她给我发请帖时候那眼神!小样!我苦命死了啊我!既生宁蕾,何生我关珊哪?!!!”那悲痛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人抢了爱人正无处喊冤呢。
慕憬无措地不知如何开口安慰两句,周川突然很冷地插话进来。“女人之间的战争,完全莫名其妙!”
老融丁咚马上凑过来拉着败犬关珊重新开始投入酒场战斗中。闹闹哄哄几番下来,寿星又如小强般生龙活虎起来。
酒店环境虽好,屏风下的包厢隔音却不尚佳。胡闹之际,忽然听见一墙之隔传来敲击声,有个清越傲慢的女音趁着众人愣神停顿间隙插话进来,“我说谁这么吵?关珊儿,是你啊!也不过来请我喝一杯。”
关珊蓦地恼了,抄起酒瓶就冲过去了,黄玫丽只好急急追出去。慕憬小坐片刻,外面并无太大动静传过来。丁咚熟视无睹地拉着老融、周川胡吃海塞起来,一边不忘给慕憬布两道菜。慕憬犹疑着喝了口水,末了还是忍不住起身去卫生间解决个人问题。
细细地搓手之际,她突然被夜风激灵了一下,猛然抬头。镜子里有个男人的影子,站在门边上,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发觉她的回视,他动动嘴角笑笑,“气色不错!”
慕憬对着镜子里的影子也勉强牵牵嘴角,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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