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没记错的话Titer先生支取保密金的同时签署过一份仍在时效期内的保密协议。所以,相关问题无可奉告。另外,我们会保留对该先生追究相关责任的权利。”
小黄对Judy秉公办事的严肃面孔怔了怔,很快想到一种可能,他问,“以前的Judy是你的父亲还是母亲?我有重要的事希望能和他谈谈。”
“我母亲。” Judy淡然地说,“她已去世,由我接替她的所有工作。”
“那么,你有见过这个华人女子吗?”小黄拿出照片。那是一张两寸证件照,照片上的女子有着精致的面孔,冰雪般的肌肤,黑色浓密的头发和冷淡的神情。Judy只看了一眼,很快地摇头,“对不起。自我接手以来,只做过一宗有关华裔的案子。”
小黄并无过多失望或者别的神情,他写下电话号码,说道,“如果她来此,请帮忙转告一下,若想知道慕容先生的遗物现在何处,请致电联络我。或者,Rex。”
“MuRong?”Judy复述一遍,抬头正视小黄片刻,收下照片。
整理完手头两份资料,秘书Chris打内线进来:“Judy,有位MuRong女士没有预约,是否可以进来谈一下?”
同色系的灰色调风衣,华人男女均有着修长的身体,立在一起如同一对璧人。Judy对着慕憬的面容温和地笑笑,伸出手来:“你好,Miss Miu。我想我已经等你太久了。顺便说一句,你的头发很漂亮,比以前更黑更浓密。”
慕憬含笑与Judy握手,道,“师姐你好。芝大里的同居岁月,记忆犹新。”
Judy仍记得数年前见到慕憬,第一句话就是:“你的头发真漂亮。”她由衷羡慕华裔女孩的黑发,直而亮,浓密厚重,如同一道丝质瀑布。
Judy笑笑,然后正色。她有条不紊地将保险柜里的卷宗取出来,简明扼要地说:“我是Lydia Judy, Susan Judy的女儿,两年前接替她手头的所有案子,成为JUDY&PALMER的合伙人。慕容震先生是我们所的一宗业务的委托人。我母亲临终前将未完结的部分程序交代于我。”
莫南慕憬坐下来,听Judy慢慢将原委道来。
十二年前某天,JUDY&PALMER Law Office刚刚挂牌成立,在报纸角落做了极小的一则广告,当天接到一位华人男子的委托,为其办理授权书及法律咨询。那名男子就是慕容震。
慕容震签署了几十份授权书,授权由Robbie Cusack找来的数个陌生人为其买入拍卖会上的藏品。随后,Susan Judy律师随慕容奔波各地,由Susan出面让这些人签署新的授权书授权给第四方,随后再找到第四方授权给第五方,如此下去,不少中间人仅仅被授权,再签署一份新授权书,就能拿到一份不菲的报酬和保密金。最后,慕容震终于挑定几家经纪公司为其买入古董,但兜了数个圈子之后,没有人知道这批分属不同买家的藏品幕后买主究竟是谁。办妥之后,慕容震在Judy和Palmer的见证下立了遗嘱,交付遗产税,将藏品归到女儿慕憬名下。
慕容震准备了一袭婚纱和一封信,委托Judy在女儿即将结婚时寄出给未来女婿。随后,带着藏品不知所踪。
持续关注慕憬一年多之后,Susan Judy发现她升学至芝加哥大学,恰与女儿同校。在Susan授意下,Lydia与慕憬在学校公寓里有过一段短暂的同居岁月。
Lydia Judy转给慕憬的,正是厚厚的一叠授权书和一份简短的遗嘱。
终无缘携手
慕憬捏着薄薄的一片纸,心中天人交战。
“S MARIO M”代表的含义——存放藏品的地方——就在纸片的数字上。手指随意摁下去,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不记得第几次停留在最后一个数字上。时间一天天过去,谜底不敢去解开。他竟已寻到那里了?他苦心寻找的,究竟是自己,还是身后那些东西?或者,从来都只是那些东西?她如今这副样子,该如何面对他?
莫南在四处奔波寻找关于“S MARIO M”的线索。M究竟是代表Museum,Mall,Mutual fund,Metro,Mexico,Miami还是其他,S MARIO是人名,地名,公司名还是其他,——他解得艰难,毫无头绪。
莫南瞧着她捏住的号码纸片皱巴巴地,忍不住问她:“你很在意他?”
她转而问了一个问题:“你的烟龄不算短?会为;自己所爱的人戒烟吗?”
“不。”莫南答,“我会选择在没有她的地方吸。香烟,已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如果她也爱我,自然可以接受我的全部。”
慕憬彷佛听见江北在耳边说,“如果有人肯像我一样,为了你的小鼻炎不声不响把烟瘾戒掉,那我就可以安心地离开你心里了。我相信,他一定会代替我给你暖意。”她的鼻子酸酸地,眼泪突然而至。于是忙不迭地伸手抹脸。
莫南见状手足无措起来,他嗫嚅道,“那个,我说错话了吗?”
慕憬只得摇头,更多的眼泪又流出来。莫南无策,轻拍她的头。她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莫南在心底叹口气,好半天才开口说道,“如果喜欢,为什么不去争取?江北早已成为过去时,一味地逃避,带给两个人的都是伤害。”
“我害怕,自己会看错他……我害怕,会给他带来麻烦……后来,我都不知道是害怕爱情本身还是害怕利益面前人性的脆弱不堪……”
“你看看这个,”莫南指着电脑里的K线图说,“当你站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的时候,出现了这根长阳线,你敢确信未来一定是上涨的吗?”
慕憬缓缓摇头。
“那么站到下几个时间点再回头看过去呢?你会不会发现这是一个俗称的‘典型的上升平台’?”
她点头。
“感情就好比这些K线走势。你的经验和阅历足以让你根据既有图形来判断未来的大概趋势,但是你又太过在意眼前的价格,所以会觉得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完全迷茫。由于不敢百分之百确定却又追求完美,你会被以前的失败教训和恐惧心理所左右,而不敢贸然出手。如果不去买入,谁又能知道未来是不是上升的呢?未来的大牛市或者熊市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出手,但是失败了呢?”她低低地问。
“认赔,止损出场。”莫南干脆地说,“如果连开仓买入都不敢,还谈什么对错。对待生活,如果没有做好被伤害的打算,那么还谈什么追求幸福?”
慕憬望着莫南,眼里微光闪动。莫南心中莫名滞了一下,很快补充道,“其实,我也只是纸上谈兵。小孩子们的情啊爱啊,对我来说还是太复杂了。”
“那你的爱情观是什么?莫南大哥。”慕憬问。
莫南比了个手势,“一颗出膛的子弹,永不回头。直到击中目标,两败俱伤。”
慕憬嗯了一声,手指仍捏着手机的按键,突然听到电邮送达的声音。莫南已疾手点开,神情立刻肃正起来。“有人说,大概三年前在欧洲一家私人博物馆看到过某件藏品。”
M?MUSEUM?慕憬立刻奔过去。电话已接通,莫南开始与线索提供者对话。慕憬透过对话才知晓,莫南挑了那批古董清单上最不起眼的几件,在全球互联网上有偿征求线索。类似国内比较盛行的“人肉搜索”。
电话结束,两人已将“S MARIO M”拼凑出来。“San Marino Museum”——圣马力诺的一家私人博物馆。江北大约是匆忙之下,拼写漏掉一个“n”,使得莫南一直纠结在Mario上无法突破。
慕憬起身,无力地垂下握着手机的那只手。
………
San Marino是世界上最小的国家之一,人口只有两三万,整个国家被意大利包围,完全的“国中国”。
程熠微的足迹踏遍了整个国家的大街小巷。看孩子们嬉戏,看女子们招徕游客,看旅人们整叠地购入邮票,然后细心盖上“San Marino”独特的邮戳。他时而微笑,时而沉思,心平气和地握着自己的手机。
手机响起来。然而打过电话来的不是她。程津明说,程冠中那边出事了,程氏需要他紧急归国去处理危机。
大概是时候结束了吧,他想着,离五年之期仅剩下两个月不到。他有近一年时间不在国内,放任Frank为所欲为,不知道程氏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程冠中能奉公守法地经营下去,他其实不介意将程氏拱手相让。
程熠微在小黄的反复催促下登上飞机。看到小黄的神情,他知道,情况或许比他想象的更糟。毕竟有自己几年的心血在里面,虽然抽出了部分资金投入实业,公司里跟自己打拼的老人们,也令他牵挂。
飞机起飞的时候他有小片刻的失落。心底的声音告诉他,他们可能会又一次错过。他捏捏手心,打算尽早返回来等她。
莫南大学期间自助游到过圣马力诺。通过Google地球的功课,他们很快找到“奇珍博物馆”。确认身份之后,两人被带到博物馆重重安保装置下的私属珍藏区。
馆主解释说,三年前圣马力诺与中国友好交流,举办了一期关于中国文物的展览。因能收集到的品种不多,吸引力有限,不得已擅自借用了慕容震寄存的几件藏品。请求谅解云云。
慕憬无法平静地面对那些承载着悠久文明和父亲赤子之心的古迹字画文物,转头对莫南说:“找人清点,办手续送回国内吧。我不想参与处理细节。”
莫南肃容道:“也好。我先向上头汇报情况。”
莫南匆匆走开,慕憬独自对着一尊编号“15…12…13”的镀金佛陀发怔。直到一道阴影自上而下压迫着她。
她对这样的目光总是没来由地发怵。刚要抬头,听到头顶声音说道,“Rex一直在找你。”
对着这道声音,她有些失望,心隐隐作痛,更垂下头来没有答话。
小黄又说:“他找你找得很苦,世界各地奔波。以前,我一直希望可以早点找到你。可是现在……你们还是不见面的好……大概有缘无分,说得就是你们这种人吧。”
心底沉重起来,痛加重几分,绞作一团。仍旧没有说话,随后听到小黄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如同那个人的脚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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