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幻术吧?」乌羽依旧平静,「我在京城看过人上天摘蟠桃。我爹说,那是
幻门绝学。 难道不是? 」
「不是。」白翼坚定的回答。
乌羽神情还是没有变。 作为一个高端杀手,动心忍性是最基本的修为,绝对不会
一惊一乍。 「那妳有空慢慢告诉我好了。先说我们刚说的。妳害怕不?害怕以后
我就不来了。 」
「你又没要杀我,为什么我要害怕?」白翼挠了挠头,眼神转认真,「你还救了
我呢。 没你资助的二十两,我说不定真饿死了。 你职业风险这么大,万一真的死
了,看能不能让你亲戚朋友跟我说声,我也去送你一送。 」
乌羽头回笑了。
「我若失风被捕,不是曝尸,就是凌迟,家里也绝对不会去收尸。我心领了。」
「那还是告诉我一声吧。」白翼不大好意思的笑笑,「我尽力去收殓。」
乌羽沉默了。
良久,他才开口,「这冬我不接案子。」然后就走了。
等冬天来的时候,乌羽也来了。
他不但自己来了,还带了一批人来盖房子。 短短十天,就搭建了一栋精致宽敞的
竹楼。 但他的理解能力可能有问题,因为他设计的卧室还是只有一间,应该是二
楼的隔板只隔了一半,变成一个古代的楼中楼。 绳梯成了竹梯,却可以用绞盘轻
松的卷起或放下,并且非常贴心的挂了绣满春兰秋菊的帐子,从楼下绝对看不清
楼上。
白翼抓了抓头,不是说古代礼防甚严吗?
「我也不一定会在这。」乌羽给她看自己的竹床,指点她怎么收起来。 「我若不
在,妳就把这床收起来,底下依旧可以起居。 但妳还是睡楼上的好…万一我不在
,进来个毛贼什么的,也能免祸…若是飞贼,」他拉着白翼上楼,指着墙上的一
个灯架,「按动机括,妳就可以看到人形刺猬了。」
白翼听得寒气大冒。 幸好她睡相很好…不过还是找个桌子柜子挡住吧。 不然一个
不小心,自己成了箭靶,那真是无妄之灾。
「…这样我恩情越欠越多了。」白翼有点苦恼。
「那就多煮几顿饭。」乌羽淡淡的说,「我爱吃。」
浣花曲之五
乌羽带来的人,盖完竹楼,修整了牛舍羊圈,就走了。
这些人非常沉默,没有一个直视过白翼,对待乌羽的态度非常恭谨。
碰了几次软钉子,她问乌羽,他淡淡的回答,「我手下的人。」
「杀手也会盖房子啊?」白翼真是感叹了。 盖得这么棒,天气越来越冷,在屋里
却一丝寒气也无。 楼上楼下特特的盖了铁炉子,专供烧炭,烟还用烟囱导出屋外
。
只是炭要另外花钱买,又是一笔开销。
「…该說妳很会过日子,还是說妳很笨呢?」乌羽叹气了。
第二天,改作仓库的茅草屋多了十担的炭。
冬天农闲,但还是很多事情要做。 菜园撒了油麻菜籽准备养地当绿肥,牛舍羊圈
要定期打扫、供水供草料,鸡窝已经挪到茅草屋的一角,也得天天去喂。
但比起之前要清闲很多了,而且乌羽会搭把手。 特别是杀鸡的时候,那是他专门
的活。
接近过年的时候,天空稀稀疏疏的开始飘雪。 虽然已经看过一次了,在白翼眼中
还是很稀奇。
她想,这个山村应该位在南边,能够种水稻(虽然只有一获),但比台湾的纬度
高很多,所以还看得到下雪的奇观。
「妳想冻死?」乌羽把她扯进竹楼里,塞了一碗姜汤到她手里。
她笑呵呵的喝完姜汤,还是因为在雪地站太久感冒了。
因为发烧,乌羽没准她出门,但她担心牛羊和鸡,乌羽淡淡的说,「我雇人做了
。 妳养着吧。 」
「可我想洗澡。」白翼苦恼。
「这么冷的天,做什么天天洗?」乌羽有些怒了。
「我是爱干净的农妇。」她又咳了几声,「你还不是天天洗澡,还洗冷水。」
下雪天还跑去井边打水猛冲,非人哉。
「我是杀手。身上不能留一丝味道。」乌羽冷冷的说。
最后谁也没说服谁,乌羽继续去井边挑战人类极限,白翼边咳边沿着竹楼回廊去
新厨房烧水洗澡。
不过做饭洗衣农务,乌羽都接手了…或说他手下人接手了。 可这些人像是家庭小
精灵,感冒的白翼就没看到一个过,却什么事情都做得好好的。
杀手真是一个神秘的职业。
养病只能吃吃睡睡,白翼无聊到挠墙。 还不如去年冬天。 虽然也病足了半冬,但
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生存危机大的时候,就没空去想喉咙痛。
「妳不是农妇的料。」乌羽凌厉的看了她一眼,「喝药了。」
「感冒做什么吃药?又没有用…」看着乌漆嘛黑的药汤,白翼小声的嘀咕,「多
喝开水多休息就好了,浪费银子…」
「喝!」
她皱眉苦脸的灌完,整个脸皱成一团,乌羽扔了个蜜饯给她,她连嘴都成了个米
字状,差点把乌羽逗笑。
「妳身体的底子很好,却有奇怪的隐毒,虽然很轻微。」乌羽硬板住脸,「但妳
毕竟是南人,不耐这种雪天,就不该在外面乱跑。 」
白翼微微张着嘴,满眼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
「脉象。」乌羽懒得跟她多说。
白翼给自己把脉,却只会数心跳数。 「没想到你还是个医生啊…」
乌羽无言片刻,「…杀人我比较在行。但连脉象都不懂,还怎么正确的动手?」
不够了解自己的猎杀对象,又怎么能够一击必杀。
他不想跟她纠缠家业的问题,「妳那轻微的金毒是怎么回事?」
「…工业污染吧?」白翼不太确定,「我来的那个地方,丰衣足食,可就是工业
污染太严重了。 」
乌羽很有耐性的听她说,神情一点都没变。 工业污染要解释起来实在太复杂,不
得不解释她的来处,虽然说得颠三倒四。
可乌羽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
「你也稍微惊讶一点吧?」白翼有点失落,「天上掉个大活人下来,你连眉头都
不动一动。 」
乌羽有点为难,「天上掉下活人,又不是什么希罕事情。我们家史就记录过两次
,当中还有个浑身碧绿、头大如斗,腹如梨、肢如芦杆。 只是活没多久就死了。
」
「…那是外星人吧?」白翼扁眼了。
「另一个背生肉翅,覆满白羽,极美,言若歌咏。可惜不能人语,没多久就逃走
了。 」
「…那是天使吧?!」白翼嚷了。
「跟他们比起来,妳实在太寻常了。」乌羽一脸淡然。
「…还真是对不起喔,」白翼快翻桌了,「我就这么一个普通人!」
「将就了。」乌羽淡淡的说,「在家史上只能添如此寻常的一笔,只能说际遇如
此了。 」
「…………」
浣花曲之六
冬天还没过尽,乌羽就走了。
白翼的感冒早就好了,她霸着新厨房不放,在冷寒没有蔬菜的冬天,把乌羽的嘴
养得极刁。 她夏秋两季的干豆菜脯完全派上用场,乌羽一天没吃菜脯蛋就会叨念
,也用惯了白翼用各式各样奇怪草叶子泡的茶。
要走的时候,他带了半布袋的萝卜干,还有两罐薄荷叶子。
这一走就是两个季节。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初秋了。
不知道白翼还记不记得他这个「头家」。 乌羽默默的想着。
冬天的时候,几个混混贼心不死的偷跑来,家庭小精灵没打发他们,倒是乌羽心
不在焉的帮他们的脸开了五颜六色果子铺。 还是看在白翼还得在这儿住下的份上
,才没让他们断手断脚。
但这些混混家里的婆娘心怀妒恨上门大吵大闹,村长来劝解,一堆冬闲没事干的
村民来看热闹。
人人都瞅着泰然自若、面无表情的乌羽,白翼张了张嘴,涨红了脸也想不出怎么
解释…
可一想到这时代还有浸猪笼,她也只好死道友了。
「这、这是…」她硬着头皮说,「这是我们『头家』。在外走镖,刚回家。」
「头家」是此地方言,意思跟「相公」、「夫君」差不多。
乌羽眯细眼睛,白翼只能苦笑。 他倒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沉肘垮了张竹桌,
神情平静,「家里承各位乡亲照应了。」
这一节当然轻松的揭了过去,更没人敢来欺负了。
事后白翼赔了无数不是,战战兢兢的说,她怕被浸猪笼。 乌羽连眼皮都没抬,「
饭时了。 妳不是要炖菜脯鸡? 」
想到她那莫名其妙又摸不着头绪的傻样,他向来平静的脸孔也沁着一丝笑意。
那心眼真不是缺一点半点。
到了竹楼,推门却跟个妙龄少女打了个照面。 他微微皱眉,少女还大胆的往他脸
看了几眼。
「白翼。」他喊。
在二楼的白翼扯了几下才扯开帐子,露出脑袋往下看,「乌羽!你回来啦?我在
收夏天的衣服,你等我一下…大妞儿,后院的被单去帮妳娘收拾…」
大妞儿应了一声,出去了。
等白翼连滚带跌的从竹梯下来,笑嘻嘻的,「忙完了?我弄到一把决明子,泡茶
不错的…你要不要尝尝? 」
「来点。」他跟在白翼后面,沿着竹楼回廊去了厨房。 她通火起灶煮水,又忙着
洗捡菜蔬,「还有段莲藕…晚上吃莲藕排骨汤好不?刚好我熬了高汤…」
他倚在门上看她忙,接过她泡好的决明子茶,「不是说什么都要自己来?怎么雇
人了? 」
埋头切菜的白翼漫应着,「王嫂子寡居可怜,一儿一女都小,春初他们娘们三个
生场病,田都卖了,以后怎么活? 」她摸了摸头,「那个,我花了你一点钱雇他
们…可有他们帮忙,鸡啊羊啊,都生了小崽子。 等下个月赶集卖了就能补上…」
乌羽喝着茶,不紧不慢的打断她,「那是饭钱。只要我来吃得上饭,谁理妳怎么
用呢。 我早说过,妳不是种田的料子。 」
白翼不服气了,「好歹我还管着个菜园呢!」
「那菜园没几十步宽,还好意思显摆。」乌羽摇了摇头,「妳还是把菜园也托出
去好了…难怪这瓜瘦得像牙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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