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宫·玉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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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宫·玉漏-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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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来了人,是和公子有关吗?

    湖心亭明朗地伫立在日光下,一道石堤连着湖心湖岸,堤岸的杨柳枝条茂盛,一两对春燕模糊的身影嗖地剪过树梢,没了痕迹。

    “嘿,你在这儿!”叶秋瑶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手里拿着个时新的小玩意儿,不忌讳地在她身边坐下。

    莫莫报以他一笑,或许是年纪相近,她不觉得拘束,开口问道:“秋瑶,宫里怎么来人了?”

    “不止是宫里的人,还有相王爷。”叶秋瑶停止摆弄手里的玩意儿,靠近她,又神神秘秘地说道:“听我爹说呀,这相王……”

    “瑶儿!”叶夫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两人同时回过头,见叶夫人站在身后,在旁一梳圆髻的丫鬟,提着个食盒。

    “你爹到处找你,说你不读诗书,跑哪去了。”叶夫人轻嗔道。

    “娘,我在和莫莫说话,”叶秋瑶站起身,有些不耐烦:“又是诗书。”

    莫莫也站起了身子,她想起小时爹对自己说的话:不读书不明理,读多了易自扰。她认得些诗词哲书,想必是爹想让自己明理即可。

    “娘也正想找莫莫说话,你先回去。”

    叶秋瑶无奈地摆了摆袖子,转身离去。

    “我给你带了些点心,”叶夫人喜滋滋地拉起莫莫的手,少有的和气:“先回房间再说。”

    这几天的雨水好像冲洗走了所有的晦暗,包括叶夫人的心情。叶夫人亲和的笑容以及轻盈的脚步,都告知着她夫人今天心情极好。

    蜿蜒长廊也似乎短了不少。留春见夫人来,福了礼,打开了房门。

    叶夫人不急着进去,她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屋内的摆设,眼神又变得有些许落寞。

    “还住得惯吗?”

    “住得挺好的,夫人。”

    “那就好。杏儿,把糖酿圆子给罗姑娘端上。”叶夫人笑意盈盈地吩咐着下人,进了屋。

    杏儿应了声,把凤纹漆食盒摆到桌上,除去黑漆槽形盖子,露出髹红的内壁,一青瓷碗合盖。杏儿把瓷碗小心端出,掀了合盖,几缕热气缓缓升起,“罗姑娘请慢用。”

    “吃吧,趁热才好吃,”叶夫人轻声细语地说:“这是我们叶府的师傅特制的,别的地方吃不到,就连王府,也没有。”

    王府?莫莫不明白她的意思。

    叶夫人示意丫鬟们都下去,挪移着步子到了古琴前,伸手摸着蒙了灰的琴弦,一簇沉闷轻微的颤音。

    “也不知道是府上的风水,还是注定的……十七年前,琬容就在这里,被宫里的花鸟使给选上了,做了先皇的妃子……”叶夫人转身看着莫莫,似在回忆:“你娘当年就住这房间。”

    夫人不理会莫莫的惊诧,继续说道:“今个儿,相王爷又看上你了。”

    “我不去!”莫莫几乎是脱口而出。

    “巧了,她当年也是这么说的。”叶夫人清然一笑,即而又幽怨地说:“琬容进宫当了妃子,真说不清是成全了一桩连理姻缘,还是棒打了一对戏水鸳鸯!”

    “你准备准备,三天后去相王府。”叶夫人抛下话,身影挺直地出了门,描有金花枝蔓的襦裙拂过地面,沙沙作响。

    “夫人,我娘她……”

    叶夫人蓦地停住了脚步。她转过身子,看着莫莫,又徐徐说道:“你娘进宫后被封了‘丹妃’,九个月不到就生下了你,后来……”她转回身子,冷漠的语气似三九寒冰:“死了。”

    冰冷坚硬的字句声声敲击着她的心尖,莫莫第一次感到犹如落水般的无助,她的心一纠结,眼睛就蒙上了层雾,潮潮地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她背过身,悄悄地拭去了泪水。

    对她说再会的雨中的年轻男子,是相王。

第十五章 云山漫心境 (一)

    日已暮,倾斜的日光在半空织成一面金黄迤逦的网,笼罩在安宁的叶府。莫莫坐在窗前,看着园里早已凋敝的牡丹,愁绪像逐渐昏暗的天色一样,漫天盖地地铺开。曾经的山清水秀埋没在记忆里,与叶府的荣贵浮华相伴随的是叶老爷整日躲闪的目光,和叶夫人忽冷忽热的问候。还有,她从不过问的身世,就像是埋在高院深墙里的一个已故的谜,后人欲把它淡忘,前人熟悉的身影却徘徊在每个角落,试着把它一点一滴地重新垒砌,伤痕累累地再次呈现。

    而他,是她不经意发掘的最美好的念想,是枯燥的府邸生活的最牵绊的挂念,如今被划开了一道不见底的深渊,她只能站在崖上看着他渐行渐远,无能为力。

    公子他……不会来了吧。莫莫不愿意想太多,怕只怕心若一动,泪就上了心头。

    她正想起身,不经意地看到廊内掠过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是公子吗?莫莫惊喜地站起身,却发现是叶秋瑶从廊内路过,正冲着她笑,挥手叫着:“莫莫!”

    她不免失望,待叶秋瑶来到面前,她没什么好气地说:“你来干什么?”

    “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叶秋瑶毫不介意她的态度,他拿着个竹蛐蛐儿,兴致正高:“莫莫你看,把它放到窗台上,留春一定会当真的,她肯定要拿着掸子赶它走。”

    “过了些时日,它就枯了,”莫莫不经意地说,“我要进王府了,想带的都带不走了。”莫莫撩拨着蛐蛐儿长长的触须,有些神伤,“秋瑶,你说,我进王府干什么,我爹,二娘,还有……想见我都见不了。”

    “你想陪他们一辈子?”叶秋瑶逗她。

    一辈子……莫莫发了呆,那得有多长,心绪乱了……能乱一辈子吗?他搂住她,温暖如阳,又转身离去。月圆多长,人言多远,思念亦能有多久,她又湿了眼眶。

    “多少姑娘想进王府都进不得,我觉得是件好事。”叶秋瑶依旧像个无事人,没有理会到莫莫的出神哀伤,“先皇薨逝,新皇登基。相王爷新建了府邸,选些女眷,也是理所当然的。”他摆弄着一支竹篾,扎好递给莫莫,才发现眼前人泪水涟涟。

    “你怎么哭了,”叶秋瑶慌乱拿了条绢子,笨拙地替莫莫拭去泪水,“相王肯定会待你好的。”

    “可我不想去。”莫莫把手里的蛐蛐儿扔下,撅着嘴生气:“你懂什么,你又不是女儿身!”

    “这倒是。”叶秋瑶呵呵地笑着,又说:“我也不愿意当姑娘,尤其是貌美的姑娘,更麻烦。”

    “我想回关西。”

    “回关西做什么,那里靠近边境,胡人来了就危险了,我看还是去相王府好……”

    他见莫莫不作声,又神神叨叨地贴近她说:“我也是听说的,说先皇早年和胡人交恶,也是为了一位姑娘……”

    “瑶儿!”叶夫人的声音在院里又响起。

    “我该走了,要不又要受罚了。”叶秋瑶把竹蛐蛐儿塞到她手里:“这个就给你了。”

第十六章 云山漫心境 (二)

    又一个月夜,月亮瘦了些。屋内烛光摇曳,莫莫拨弄着烛泪,想让烛光更明媚些。

    留春在耳房歇下了。无人的夜,静如寒潭般孤寂。

    还有一天,就要去王府了,而他,他不会来了吧。她起身灭了蜡烛,翻身倒在床上,眼角有丝冰凉的东西滑落,滑入白帛纱巾枕中。

    二娘的话没错,纨绔子弟,寄不了情义。

    混沌月光漏进琐窗,她依稀觉得那是某日漏进密密丛林的细碎阳光,溪水潺潺,他就在她面前,问起了她的名字。他的微笑,拨动了她曾经静止的心弦。这思念,近了便是一腔柔情蜜意;远了,内心就荡漾着一种类似秋水般深刻的孤独,溺在其中抽离不去。

    莫莫在迷糊中睡去,睡意朦胧间,一双温暖的手抚过她的脸,柔和得似柳枝拂面,拂去她藏匿在眼角的泪。

    “莫莫,醒醒!”叶仲宁坐在床沿上,双手轻拍着她的双颊,轻声又急切地叫唤着,身影在夜里只留了一团深色。

    莫莫睁开眼睛,顾不得自己是否还在梦里,起身抱着他轻轻啜泣。身边的他是真实存在的,柔和的鼻息起伏在她颈窝里,他的脸在夜里稍显冰凉,胸膛仍是温暖。

    “天凉,你加件衣裳,我在外面等你。”叶仲宁轻握了一下莫莫的手,起身出去,悄无声息地带上了房门。

    她赶忙穿戴好,又披了件薄烟细罗夹纱斗篷,以抵挡夜的寒气。他终是来了,心湖上那朵阴沉的云迈着轻巧的脚步走开了,投下片暖暖的阳光。她推开隔门,抬头见几点星辉伴着一轮圆缺的月,闪闪烁烁。

    “我带你去个地方。”叶仲宁上去牵了她的手。

    两人穿过庭院,出了偏门。一匹白马早已备下,叶仲宁扶着莫莫先上,然后自己跃身上马。白马撒开马蹄,向东奔去,马蹄声声,敲破了夜幕的宁静。

    莫莫听着耳边风声呼啸,风吹得她睁不开眼。参星横斜,夜风瑟瑟,心却如四月春光,让她一点一滴地忘了沿途的黑暗。银色的月光涂染着树梢,也涂染了身边人急如战鼓的心跳。他带自己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来了,带着她,奔驰在寂静的夜晚;前方,有他要带她去的地方。

    丑时已过,星宿西沉。莫莫感到白马缓了步子,静静地驮着两人前行。路旁草虫鸣叫,隐隐缀缀的树影被抛在身后,叶仲宁勒了缰绳,纵身跃下,把马牵到一树下,拴好,扶着莫莫下了马。

    “这是哪儿?”莫莫拢紧斗篷,夜凉如水。

    “鹤唳山。”他牵起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她微凉的手指,“这里景色美,白日宁静,夜晚幽静,日夜更替的时候是最美的,我要让你看到。”

    莫莫低头浅笑。谁说他不在意她?

    “要爬山,怕不怕?”他轻点她的鼻尖,笑着。

    “才不怕。”莫莫故意嗔他。

    石阶级级,逶迤伸向山的深处,两人的身影在空旷的山路上缓慢前行。山谷如墨描,层层渲染。谷中薄雾轻浮,似披罗纱丝帛,使人如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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