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带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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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带河畔-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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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去年,他还会觉得林民在矿上上班,挣得钱多,不差这俩钱儿。可现在林民把工作让给了林宝,自己变成了在家鼓弄庄稼的了,他又觉得这钱似乎应该分出些来给大儿子。
  老李头心里有事儿,见了林民自然就觉得别扭,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把话说出来,直到林民大清早扛着镢头出现在他家门口,他才有些讪讪地赶出牛车来,爷儿俩去了地里。
  这春一开,地里农活儿便渐渐多了起来,先是翻地、施肥、平地、种花生,后又因着旱天,忙着抢水浇灌、去麦地里拔草追肥,这些尚未忙完,下地几个周的花生又开始鼓芽儿,得,再接着忙吧!待到大家好不容易有点儿闲头的时候,大队上又开始派义务工了。
  没有林宝在家,家里的活儿几乎落在了林民一个人身上。老李头看着大儿子白给自家干这干那,也有些过意不去,虽然最后仍没舍得将钱掏出来一分,却还是嘱咐着婆娘时不时地给玉秀送篮子鸡蛋过去。
  这几乎是李家这两年来最和谐的一段日子了。
  进了五月,天越来越热,玉秀的肚子也越来越鼓、越来越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怀了双胎。玉秀她大姐来看过妹子几次,瞅着玉秀圆圆的肚子,不停地嘱咐她多出门走动,别老窝在家里。
  玉秀嘴上应着,心里却想着要赶紧将那地毯子织完,省得过些日子坐了月子再动就有些不便宜了。
  可是孩子似乎格外着急。
  五月中旬快收麦子前的一日中午,玉秀坐在门口的老槐树下织毯子。织着织着,便感觉下腹坠坠的,身下有些湿,似乎想上厕所,又像是要来月事,她赶紧喊了声“婶子,俺肚子难受”。正在门口纳凉的几个婆子都是有经验的,一看这样便知晓这是要生了,忙合力将人抬回屋里,在炕上铺了些麦秆,又寻了张草席子铺在上边。
  玉秀肚子很大,可生的却很快。被从山上叫回来的林民、老李头夫妇还没进门,便听到有人喜气洋洋地报喜道:“小李子,你媳妇给你添了个千金!掂着倒不轻呢,快进去看看吧!”
  林民闻言,忙将锄头筐子扔到一边,乐呵呵地瞧自家闺女去了。
  原本还挺有兴致的老李头夫妇听说是个女娃,脸上顿时露出失望之色,他婆娘有些不高兴道:“可惜了俺那么多鸡蛋,也没养出个带把的来……”
  老李头瞪了她一眼,转身慢悠悠地回自己屋去了。
  玉秀醒来时已是晚饭时候了。灶上炖的老母鸡汤,咕嘟咕嘟地冒着香气,另一个锅里煮了一大锅鸡蛋。林民正蹲在炕头瞅着自家闺女乐呵呵地笑。
  玉秀问了句,“爹妈他们呢?”
  “管他们呢!你饿不饿?饿了就先给你盛碗鸡肉。”林民心眼粗,颇不在乎地回道。
  玉秀想起刚开始睡时,模模糊糊地听到不知哪个婶子说了句“可恨这俩做爷奶的,听说是个孙女,连进门看一眼都没有就自个儿回家了”,一时心里一阵楚酸,心道,指不定公公婆婆怎么埋怨自己呢!
  玉秀心里落了事儿,就没了吃饭的欲望,冲林民摇摇头道,“俺还不饿,你把孩子抱过来俺看看。”
  林民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到媳妇怀里,喜滋滋道:“咱闺女可真不轻,解婶子刚才给称了称说八斤半呢,你看给她起个啥名儿好?”
  玉秀想着这半年多来林民对自己的照顾呵护,打心里觉得,自己没生出儿子来太对不住他,一听林民说要给孩子起名字,忙顺着回道:“你是做爸的,名字当然由你来起……”
  林民觉得这话有理,逗弄了一会儿孩子的小手心,想了想道:“咱闺女长这么白,跟天上的云彩似的,干脆小名儿叫云云,大名就叫青云,你看咋样?”李家子孙里,林民下一代的孩子按辈份来讲,中间一字皆取“青”字,有叫青国、青天、青军、青燕的等等不一。玉秀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觉得林民这名字起得还蛮不错,很适合闺女家,于是很高兴地逗怀里的娃娃道:“云云,俺家小云云……”
  小孩子刚出生,正睡着,这会子连眼睛都睁不开,可夫妻俩还是很高兴地凑在一起乐呵呵地逗弄着,一个说鼻子像他,一个说嘴巴随她,一副怎么爱都爱不够的模样。
  夫妻俩喜欢这孩子,可老李头两口却并不怎么稀罕。丁槐村李姓本家多去了,青字辈的娃也有七八个,可再多那也不是自己的嫡亲孙子,可恨老大媳妇只生了个赔钱货。
  第二天,按照习俗做爷爷的要到娘家去报喜。老李头却是上山干了半天活儿,快中午了才捎着一篮子红皮鸡蛋,骑着个自行车慢悠悠地去了钟家村。
  玉秀知道了这事儿,不免心里又难过了一番。
  林民也开始觉出老子娘的不喜,他倒没往重男轻女上去想,只想着小时候老李头对自己就不甚不待见,现在又不稀罕他闺女,只觉得老头子就是个心偏的。也算因为这,云云虽是个女娃,却打小就很得林民疼爱,甚至连后来出生的儿子雷达都不及这闺女得亲爹稀罕。
  玉秀的月子是林民伺候的,老李头婆娘只在一天中午头给送了一篮子鸡蛋一只老母鸡过来,还不及隔壁解家婶子送米给的多,更不用说进了门不过一袋烟的功夫孩子都没看一眼便走了。
  孩子过满月,是林民张罗的,邻居几个嫂子帮忙打的下手。后来老钟家村过来的嫂子实在看不下眼了,去老李头家闹了一场,老太太这才姗姗来迟地过来帮了会儿忙。吃饭的时候,却是连炕都没上便回了自家。
  村子里极少有男人伺候月子,林民好面子,每每去河里洗尿布时,怕撞上熟人,便选在大清早上没大有人下河的时候去洗。
  孩子两个半月时候闹肚子,在镇医院住了小半个月,婆家没个来看望送饭的不说,老李头仅来的一次还是叫林民回家浇地。
  ……
  如果说上次抢收音机的事儿让人生气,这次坐月子却真真让玉秀彻底寒了心。玉秀虽然打小死了亲娘,可是上边有哥姐疼着,下面小弟又是个懂事的,算是一直泡在蜜罐里长大的,没经历过这种整日躺在炕上干着急的事儿,也没见过这么刻薄不近人情的长辈。是以,每每看着林民笨手笨脚地照顾她跟云云,手忙脚乱地做饭洗衣,心里就觉得委屈。玉秀为这躲着林民偷偷哭了好几次,却不晓得自己那红红的眼圈早让人给发现了。
  林民心里也不舒服,满村子扒拉过来,就没见过自家爹娘这样的,就是有那不待见儿媳妇生闺女的,也没见人家婆婆一天不伺候月子啊!林民本觉得当年他娘只是碍于老李头的拳头不敢亲近他,现在看来,倒是两口子没一个打心眼里真疼他的了,但凡还记得他是他们的儿子,这会子就不会这般对他闺女——他们的亲孙女。
  人向来是不经琢磨的动物,有的想法一旦在心里形成,便会找千万条蛛丝马迹来证明它的正确性。因着玉秀坐月子的事儿,两家的关系又淡了下来。
  接下来抢收麦子时候,林民便安然地呆在家里伺候月子,要不就到自家果园里打理果树。老李头赶着牛车打他家门口经过了好几次,他愣是装着没看见,还趁着这段日子在屋后开了块菜园子种了茬夏白菜。
  老李头气得直骂娘,偏偏村里头都笑话他,“老李头,你想着让你儿子下地,也得先给他找个伺候月子的才行啊!”老李头婆娘宁可在自家门口乘凉,也不去照看孙女的事儿村里人都知道,面上拿这事儿埋汰他的不说,私下里嚼舌头的更是不少。
  林宝回来知道这事儿后,去供销社买了好几包豆粉饼干,揣了一百块钱,悄悄去大哥家道歉。林民收下豆粉和饼干,钱却退了回去。“你的心意俺跟你嫂子都领了,钱就算了。过两年你也要结婚了,正是要花钱的时候,下大力挣得那点儿钱自己好好攒着,你哥俺不差这点儿钱。至于爹娘那里,这些年都这么过来了,俺也没啥好说的了。以后就各过各的就行了,俺也舍不得你嫂子吃这么多委屈!”
  林宝看了眼嫂子,见她月子里虽然胖了不少,可精神却憔悴得很,也知道除了要照顾孩子外,肯定是爹娘给不痛快来着。大哥与爹娘的矛盾,他夹在中间,哪边都劝不住,只好叹着气回了家。

☆、爬坡山葡萄

作者有话要说:  夏去秋来,正是丰收的季节。曲曲蔓蔓的枝藤上爬满串串如黑珍珠般紫红的浆果,不过青豆般大小,便是偶尔夹着几粒青色,便是枝叶相连的蔓延,也遮不住秋日送来的丰硕,这,便是大山给世人的馈赠。——爬坡山葡萄
  林民喜欢青云,除了心里觉得亏欠想着补偿外,还算有些机缘赶巧。
  原来,青云出生这年,因为伺候月子的事儿,林民跟老李头再次闹僵。林民虽然有地,但种的全是果树,树空里便是种了些许花生、地瓜,也是些初夏时节不大用打理的作物。不用去老李头地里干活,时间自然就充裕了起来。林民跟玉秀商量了一番,夏季叫行划地时,又投了玉带河畔上五亩荒地的标。
  玉带河是鲁东地面上数得上的长河,河边上隔着几十米固堤林便是一片滩涂沙地,丁槐村正好坐落在上一片固堤林结尾、沙地开口处。一旦下大雨,没了固堤林加固的沙地便会被上游的洪水冲积,这种沙地上淤泥堆积,肥料充足,种庄稼都不用施肥。但也有一点不好,玉带河几乎每年夏天都会发洪水,一发就是几天,再抗涝的庄稼,也经不住这么长时间在水里浸泡。是以这片沙地,村大队便一直划做开荒地,没有提留,想投标的只需交极小的一笔钱便可以盘下很大一片。
  林民投中后,大水一过便开始着手翻整这几亩荒地,他没像其他人似的等着秋后种麦子,而是分了垄,大夏天的全种上了大白菜。
  虽然雨季已过,可天偶尔的还会来几场中雨。自从有了这五亩菜地,整个夏天,村里人都会看到林民背着筐子去地里打理菜苗。
  林民的筐子里,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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