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拿了条子,互相一交换,那上面的一行字却看得宁玉心底生热,“听说桑槿是开在人间的守情花,为我种一株桑槿,明年花期,我以之为聘可好?”
而宁玉的写道,“许我一世欢喜。”
罗放握紧了宁玉的手,激动地道,“许你岁月无忧,许你一世欢喜。”
“恩。”
“喝交杯酒,交杯酒,交杯酒――”棉棉见他们这般立时又起了兴致,拉着萧子潇入了座,不断起哄。
罗放把两倍酒满上,递给宁玉,两人面色都烧的通红,手臂交叠,将酒饮下。
“喝了交杯酒,一辈子长长久久。”棉棉一边鼓掌一边祝福着,眼里不知不觉竟湿润了,直嚷道,“我太感动了,我真是太感动了,萧子潇,我也要喝交杯酒――”
某萧君此刻醉意正浓,勉强和她喝了一个交杯,眼皮就再也支不开,扑通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呦真喝醉了……”
“他喝的最多,不怨他,要怨也得怨这个爱抽风的棉棉,要不是她也醉不了。”
“罚酒罚酒――”
在这个灯火辉煌的夜晚,大家都醉意阑珊,笑声一阵阵地传来,直到所有人都睡去。
夜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暗潮
天刚蒙蒙亮,太阳在天际破出一道红光。
“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们都给我记清楚了――”
刘掌事坐在院子中间的一把椅子里,穿着一身湖蓝色束身长裙,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个五颜六色的鸡毛担子,比划来比划去地给浣衣院的侍女们开会。
“大家都应该知道相国大人寿辰马上就到了,介时整个相国府都会忙起来,相对来说我们浣衣院会比较清闲,但也不是没有帮别的院的可能,老人自然都明白那天会是个什么样的盛况,新人都给我注意,不懂的就要问,不会的就要学,眼急手快做事稳才行,如果那天做错了什么,可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
刘掌事讲了一会儿就挥散众人,受了她的威吓,大家都不敢懈怠,战战兢兢回去继续干活。
宁玉来这里两年,相国大寿刚好经历了两次,也算是老人了,一切都是照旧历,所以并不觉得有任何负担,倒是棉棉,一直不停的埋怨,“我们家的萧潇啊,不知道要忙成什么样!”
“棉棉,有时我真是搞不懂你,要么死活不理人家,要么就这样担心。”宁玉笑着坐在池边准备把那几件衣服洗了。
“当然不同啊。”棉棉坐到她身边,从水池里捞出一件衣服道,“爱情以外,要保持距离,爱情以内,要如胶似漆——”
她得意的笑了笑,顺手将一小撮皂粉抹到宁玉手里的衣服上。
走在铜雀楼前浮雕台阶上的萧子潇猛然打了个喷嚏,他抬起头,天空中那伦金灿灿的太阳半躲在雪白的云层后面,心里茫然道,还有太阳,怎么冷得打喷嚏了?
初春,还是冷的,萧子潇整了整胸前衣襟,阔步上了台阶。
铜雀楼内,楚慕正靠在里间的榻上,面容略有些苍白,青丝铺陈如锻,白袂拖在榻下,宽袖褪到手肘,眉头微蹙,冷目正看着一个折子。
“爷……”
爷病了几日,连着两日都没上朝,朝廷里人心惶惶,皆猜测着相爷是否当真是病了,还是想威慑君上,只因近来君上也着实是不老实,已经不只一次忤逆相爷的意思,以往相爷说往东他是绝不会往西的,朝堂内的局势也越来越风云诡谲,暗潮汹涌,动荡不安。
萧子潇试探地叫了一声,楚慕放下折子,强忍着喉咙里的干涩,浅咳了两声,“什么事?”
立在一旁的侍女忙上前将白色巾帕递给相国大人,楚慕接过,挥手让她们退下去。
萧子潇这才上前一步,“爷,朝廷近一半的官员都来看望您,现下正在孔雀台前跪着,说务必要见爷一面。”
“好个看望――”楚慕将折子一扔,略显疲倦的目光中散发着怒气,“怎么,他们是想要逼本相不成,本相只是两天没上朝,他们就如此坐不住?”
萧子潇本知将这事告诉他一定会发怒,着实也担心相爷的身体,可这么大的事儿,他不能妄自做决定。
“一共多少人?”
“以李靖郭谡为首的二十余人。”
“又是这伙人――”楚慕一扶宽袖起身,声音冷冽狠厉。
“这二人沉寂了两年没有任何动作,可这一月却频繁集会,还时常夜里入宫见君上,莫非他们是又开始有所动作了?”
“既然他们喜欢跪着,就让他们一次跪个够――”
楚慕立在窗前,那金箔嵌的雕花窗格前,他赤脚而立,姿态不羁而洒脱。
“就说本相爷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软榻和美酒,谁若晕倒了,自会有美人日夜伺候。”
萧子潇闻言一愣,继而忍俊不禁,握着拳咳了一声忍住笑容,爷就是爷,总能想到治他们的法子,相爷是绝不会轻易被胁迫的。
“寿宴的请帖都送出去了?”
“只差秦家。”萧子潇禀报道,“秦老爷似乎不在帝都。”
“哦?”楚慕回头看他,目光里已经浮上了一层寒冰。
“经属下彻查,三日前秦家有一批货正是运往霖州。”
“子潇,你说这批货会是什么?”楚慕走至桌前,提起狼毫。
“秦家做得最出色的便是丝绸生意,极有可能是丝绸,但南方丝绸比北方更好更便宜,他送丝绸做什么,难道眼看着做亏本买卖?”
萧子潇摇头略做细想,秦家总是不定时的往霖州送货,如今时局正紧张,不会是……
“难道是军备物资?”萧子潇惊出一身冷汗,“秦家老爷秦元中难道就是霖州境内执掌一半军权的将领,甚至,是罗刹组织的头领?”
从大景国从开国以来,便有一只神秘的军队隐藏在霖州境内的绝壁山中,那绝壁山地形险要,易守难攻,相爷也曾多次派人去勘察地形,却都一去不回,这也是相国大人一直没有把小帝君推下台的真正原因。
如今他们敢如此嚣张,想必是这两年已羽翼丰满了。
“没错。”
楚慕声音落地,萧子潇踏前一步,“属下这就去追查这批货。”
“等等。”楚慕执起笔,手腕在白色信纸上翻转,笔下龙蛇腾跃,钢劲洒脱。
“你亲自把这封信交给关外言将军。”
“是。”萧子潇郑重接过那信立刻退了出去。
关外言将军乃是当年言大将军的长子言勇,人如其名,骁勇善战,勇猛非常,领军七年,从无败绩。
此时相国大人写信给他,就是要他整军待发。
楚慕,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将要远行,心有眷恋,萧子潇迅速收拾好包袱,命人去牵了马,趁这么一会子功夫便往浣衣院匆匆而来。
相国大寿之前他未必赶得回来,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担心这两个柔弱女子会出什么问题。
刚一入浣衣院大门,棉棉便兔子一样冲过去,扑到他怀里,一时间心里溢出来的幸福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他只想在这暖流里漂浮,沉没。
他说他要走,还嘱咐了一大堆话,棉棉越听越不是滋味,听到最后直接哇哇大哭起来。
宁玉本在洗衣服,见棉棉哭得撕心裂肺,只得停下过去安慰。
萧子潇突然要走,她也很舍不得,她和罗放本打算相国大人寿宴之后就离开相府的,萧子潇说他未必赶的回来,那么,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来和他辞行。
想到这里,宁玉的眼睛也略略潮湿了。
她上前一步抱住萧子潇,拍了拍他肩膀,忍不住流下泪来,“萧统领,你要早早的回来呀,记得棉棉等着你,我和罗放,娇娘都在等着你呢……”
萧子潇被宁玉感染,点头道,“小玉,你是棉棉最好的朋友,更是我萧子潇的朋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要帮我照顾好棉棉。”
宁玉不住的点头。
萧子潇不明白宁玉为何会一直落泪,他不知道他这一走怕是见不到这个朋友了,他更不知道也许他回来时,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萧潇――”棉棉动情地唤着,泪珠如决堤般的掉下来,她伸出双手搂紧他的脖颈。
萧子潇轻轻拍着她的背,红着眼圈轻笑道,“我只是去办差,又不是去了就回不来,你这么大动静别人会以为我是去送死――”
棉棉破涕为笑,推开他道,“我们刚在一起不到十天,可你一走就要月余,我舍不得嘛!”
她抽了抽鼻子,笑容明朗,“萧潇我等你回来,准备一桌好菜,叫上娇娘,一醉方休。”
“这才是棉棉。”萧子潇拍了拍她的额头,转身离去。
那背影高大而又挺拔,宁玉暗暗在心底记住这个身影,默默地背下来,这是她的好朋友,以后她还要把他们的故事讲给孩子们听。
就说他是怎么一次次帮她说话,一次次默默地救她于危难。
“心里有了牵挂的人,这滋味又幸福又难受,幸福得我快飞起来了,难过得像坠进了水里,不断地沉沉浮浮。”
棉棉一直望着那背影,直到他消失在竹林间那条小路的尽头。
“棉棉,可这就是爱啊!”宁玉抱住她的肩膀轻轻摩挲。
“等我们都老了,心跳平稳得不敢有太大的起伏的时候,我们或许就会想起这一刻。”
“那你为什么哭?”棉棉转过头问道。
“我……?”宁玉目光游移的看了她那双眼,终是垂下头,“自然是被你惹哭的。”
她迅速转过头,强忍住眼里的泪水,她还不能说,不是不信任这个好朋友,而是在没有确定是否能顺利出去之前不想让她担心。
“在发什么呆,快点洗衣服啦――”宁玉催促道。
子夜月明,清风朗朗,整个相国府静静地沉睡着。
灼华苑外的桃林里,一个漆黑的暗影迅速移动着。
形若飞鸟,飘忽如神,躲过无数暗夜卫的耳目,折入水榭高墙,落于榭台之上,轻若鸿毛,无声无息。
榭台后紫色娟纱帘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