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金昌先是一愣,随即会意过来,他诧异地瞪圆了双眼。
“出意外了?”
“是啊……”何婶有点不忍心地告知:“她几天前……出意外事故,已经死去了……”
马金昌登时如晴天霹雳一般,他懵了半天,只觉得全身发冷,仿佛被泡在冰水里。何婶和那妇人见他如此,都感觉很难受,妇人说了声“我要回去干活了”,随即快步走进了后门。何婶继续站在原地,马金昌张口结舌地,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好不容易回过身来,可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马金昌颤声地求证:“你……你说真的……?”
明明一个星期前,他还站在街角,看着自己的姐姐每天上班下班,怎么才过了几天,对方就永远离开他了呢?
何婶点头,建议道:“你到警察局问问吧,这案子警察有调查的。”
马金昌强忍着悲伤的泪水,跑开了。何婶看着他拉起黄包车离开,她叹了叹,想着这件事待会也要告诉杜雨晴才行。
马金昌一路飞奔,来到市里面的警局,里面都已经下班了。他急得没办法,在警局外面转悠了好久。天色渐暗,他虽焦急,最后还是无奈地先回去了。
隔天一早,马金昌就守在警局门外,刚看到里面打开门,他就跑了进去。他跟里面的人表明来意,辗转了好几个部门,终于找到负责调查马金梅死亡事故的“意外伤亡部”。
“你是她什么人?”带着近视眼镜的警察秉公办事地问道。
“我是她弟弟!”马金昌口气焦虑地回答。
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假冒的。那警察没再问下去,他从桌子后面起来,走到背后一排柜子前,找出一份档案来。
他一边翻开一边说道:“马金梅,女,二十二岁,福建人,六月五日,于市艺术馆三号展馆二楼,因毒瘾发作失足坠落,经法医鉴定,颈骨折断,颅后出血,当场死亡。”
他用平淡无波的语气说完,马金昌却是听得满脸骇然,心如刀割。
“毒瘾发作?”他无法置信地问。
“是啊。”警察合上档案说道:“是一起意外事故。”
“她怎么会……”马金昌无法相马金梅有毒瘾,姐姐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向来是美丽率直又热情的,她怎么会染上毒瘾呢?!
“案件没有疑点,已经结案了。”警察继续道。
事已至此,马金昌再痛苦也得接受,他热泪盈眶,问道:“那……她现在……怎么了呢?”
他想问的是马金梅的“尸体”怎么处置了,可他实在不想用那两个字形容自己姐姐!
“有好心人买了墓地,已经把她安葬了。”
马金昌又跟他打听墓地所在,那警察见他也是可怜,于是帮他打电话询问,几经曲折,才找到具体位置。马金昌道谢后,颓然地走出警察局,他拉起黄包车,脚步沉重地往墓园去了。
警察局门外,一名用头巾包裹着脑袋,戴着墨镜的女子,悄悄地尾随在他身后。
那是一片坐落于偏远郊区山腰上的公墓,四周绿树环绕,山清水秀。不过,会前来这里的人,可都没心情欣赏景色。
马金昌在门外买了白菊花和香烛,在墓园管理人的指引下,找到了马金梅的墓地。他精神恍惚地献了花,上香,然后就是一直呆站。
父母双亡后,姐姐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小时候他们相依为命,艰难成长,本以为现在两人都长大了,都有工作了,终于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他还想着要多存点钱,要在城里开个小店做点生意,然后等姐姐成家后,自己再讨个媳妇儿,以后就这么平淡幸福地生活下去
哪知道……现在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已经许久没哭过的马金昌,站在马金梅坟前低声呜咽起来。
他正沉溺在哀伤中,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马金昌发现有旁人,连忙用袖子擦掉眼泪。裹着头巾的女子来到他旁边,马金昌愕然地看着她为马金梅献上了一束□□。
杜雨晴把花放下后,合掌向马金梅的墓碑,微微鞠了三个躬。接着,她转向了一脸迷惑的马金昌。
“你好。”杜雨晴缓声问候,她已经摘下了墨镜,右眼角那标志性的泪痣显而易见。
“是的,你是……”马金昌对于她的出现大感意外。
“我姓杜,我是金梅的朋友。”杜雨晴如此介绍自己。
之前杜雨晴与马金梅在咖啡馆见面,在店外遇见过马金昌,因此马金昌对她也有点印象,他不疑有他。
“哦,是姐姐的朋友啊……”
“你是金梅的亲人吗?该怎么称呼你呢?”杜雨晴故意装作不知道他的身份。
“我是她的弟弟,我叫马金昌。”马金昌由衷地道谢:“谢谢你特意来看她。”
“我为你姐姐的去世感到伤心。”杜雨晴想着自己该怎么引出话题来,她以悲愤的口气道:“金梅那么年轻漂亮,却出了这样的事……命运实在是作弄人。”
马金昌也是悲从中来,他喑哑地说:“这样的意外……谁也想不到的……”
杜雨晴见机会来了,随即接口道:“这可不是意外。”
马金昌一听,惊诧地抬头看她,杜雨晴又说了一遍:“金梅的死,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马金昌琢磨着她话里头的意思。
杜雨晴点头,忿忿地说:“金梅她,是被人害死的!”
这又是一个极大的震撼,马金昌全然懵了。
“什么?”他的情绪逐渐愤慨起来:“姐姐是被害死的?!”
“是的。”杜雨晴从提包里取出一份报纸,头版报道的正是姚子琳他们举办画展的新闻。
马金昌看着上面的字,眼里满是困惑,杜雨晴料想他跟马金梅一样,估计也是个不识字的……看样子很好利用。
她解释道:“害死金梅的人叫姚子琳,她是总理的女儿,现今护国军司令的妻子。”
“姚子琳?”马金昌默念着这个名字。
杜雨晴趁热打铁,把自己构想好的虚假信息告诉他:“她的丈夫叫蒋世均,蒋世均本来跟金梅是一对儿,但是后来迫于姚子琳父亲的权势,娶了她为妻子。接着蒋世均就与金梅分手了,还把她赶了出来,逼得她走投无路,金梅气不过,去找姚子琳理论,结果被对方命人将她从二楼推了下去!”
马金昌震惊了,但他还是保持了一点判断力:“可是……警局说姐姐是毒瘾发作才失足掉落的……”
“警察局是碍于蒋世均的势力才这么说的!”杜雨晴装出悲愤的样子。
马金昌努力回想着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大概是半年前,蒋世均受衔当少将,马金梅还特意买了报纸来看,还告诉他那是“她的男人”,说有机会就给他介绍。那时候,马金梅满脸的自豪和幸福,看得出她确实很爱那个男人。可是不久后,马金梅就毫无征兆地搬了家,又重新回歌舞厅当歌女去了,按照她自己的说法是跟那个男人闹翻了。这么看来,其实是对方狠心抛弃了她的?
他问道:“那是那个蒋世均害死我姐的吗?”
杜雨晴的复仇对象是姚子琳,她道:“蒋世均是帮凶而已,真正害死金梅的人是姚子琳。”
但是马金昌怎么听,都觉得是蒋世均不对,他道:“是他抛弃了我姐,害得她走投无路的啊……”
“是姚子琳让人把金梅推下去的!”杜雨晴有点急了,生怕他将报复目标放在蒋世均身上,她睁眼说瞎话:“我当时也在场!是我亲眼看见的!”
“是真的吗……”马金昌对她到底还是有点怀疑的。
“你不信我的话?”杜雨晴力证地说:“我跟金梅是好朋友,那天是我陪着她去艺术馆找姚子琳的,然后看见她们发生了争执,姚子琳命令自己的护卫架住金梅,将她从二楼推了下去!金梅呼喊着掉下来!倒在地上,头上都是血!真是太凄惨了!”
她声泪俱下,说得如此逼真,仿佛真的是亲眼所见一般,马金昌最后的一点疑虑也被消除了,他紧攥拳头,咬牙切齿。
杜雨晴继续火上浇油地说:“你就甘心让金梅这么白白死去吗?那个凶手还在逍遥法外!谁都拿她没办法!”
马金昌怒不可歇,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杜雨晴眼里浮现出阴冷的光芒,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我们必须为她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
☆、潜入西岩寺
窗外,新月弯如眉,夜色深如墨。姚子琳靠在铺着白色软毛毯的沙发上,手里绣着一块翠绿色的布料,她绣几下,又拿起来在自己肚子上比一比,想象着正在腹中孕育的孩儿。现在不知道多大了……他(她)长什么模样了呢?是男孩还是女孩呢?会长得像她还是世均呢?
她光是这么想着,就觉得好幸福,姚子琳不由得甜蜜地笑着。
外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姚子琳知道是蒋世均回来了。她抬头看去,对方已经走了进来,他正脱下自己的军装外套,将之挂在一旁的衣帽架上。
姚子琳起身,拿着那绣着朵朵石竹花的布料朝他跑去。
“世均,你看!”
蒋世均忙不迭大步迎过去,轻喊着:“别跑……”
他揽着姚子琳的腰身,低头看着她微隆的小腹,姚子琳为他展示着那套还没成型的小衣服,雀跃地说:“我想给宝宝做一套棉袄,因为出生的时候已经是数九天了。”
姚子琳现在怀孕四个月,再过半年临盘,恰好是冬季最冷的时候。
“嗯,很漂亮。”蒋世均宠溺地笑道。
“你觉得这么大的够穿吗?”姚子琳与他探讨起来:“我都不知道刚生下的宝宝有多大,小希出生的时候没去注意……还是等大嫂下个月生了,我再做呢?”
“没关系啊,就先做着吧。”蒋世均搂着她走回沙发上坐着。
“你觉不觉得绣花的有点太女孩气了?”姚子琳正经地问道:“如果宝宝是男孩,穿着会不会很奇怪啊?我妈她们都说我怀的是男孩……不知道是怎么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