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吧……”
他的声音带着黯然,挥了挥手,命她退下。
疏真如蒙大赦,裣衽退至殿门前,却只听身后低低道:“你且记住,你若是不愿,我不会动你分毫!”
她默然无语,只是伸出手,颤巍巍关闭殿门,将那一片熏香迷离彻底隔绝身后。
殿前朱红门槛下,是一级级的汉白玉阶梯。她站在高阙之上,耳边仿佛犹有他的责问――
为何如此隐忍?!
她微微苦笑,眼中波光一闪,晶莹剔透,绝美不可方物――
若是从前,心高气傲的她,大概宁死也不愿受丝毫折辱。
但是岁月如刀,将一切从她身边剥离,她如今所剩下的,也只有……
“姐姐!”
石阶下的角落里,有一张怯怯的小脸在希冀张望。
“虹菱……”
她漫声唤道,唇边扬起笑意,悲喜难言。
她的身边,只剩下这唯一的“妹妹”,她若反抗,这孩子又该如何逃出生天?!
疏真提起裙幅,从高阶上步步而下,鬼神神差的,她想起在年少时候,在野史记传中曾经看过的两句――
逃名隐世难回避;只愿苍天把人饶……(注)
她笑靥如花,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将虹霓搂入怀中,心中却是无限凄凉――
一步错,步步错……苍天,你若是不肯饶我,那么,至少,不要再殃及我身边之人!
注:出自神魔布袋戏道海逍遥学千秋诗号
(看到这里的各位请不要骂女主没用,即使是枭雄野心家,从云端跌落泥中,也会有颓废绝望的,再过几章,女主就要来一次大爆发了,总之,这本书绝对会让大家看得爽,不会憋闷)
第七章 凶名
卫羽趋步入殿,只见紫烟渺渺,朱闻手执白子,陷入沉思之中。
殿内昏暗,他的眉目不复往日英武意气,显出些淡淡寂寥。
“看你这模样,是害了相思吗?”
卫羽笑着继续调侃道:“听说你宣召某位女子,和她单独相处好半天……这般破天荒第一遭,还真是稀罕哪!
朱闻瞥了他一眼,白子劲风一闪,擦着卫羽肩膀轻啸而过,火辣辣一痛,让后者一脸惫懒坏笑,都化为抽搐扭曲。
吃了这一憋,卫羽这才敛了得意情状,从怀中掏出一道折叠密函,低声道:“这是王城传来的消息。”
朱闻略一过目,皱眉道:“‘他‘的身体越发不如从前了,区区狩猎,居然也能从马上跌下,生生摔断一条腿,如今又得了这头疼之症――色为伐命斧,他只怕是被那些嫔妃掏空了身子吧!”
他声音冰冷,言谈之间,更见莫大的讥诮,卫羽心知肚明,这个“他”不是旁人,正是朱闻的生身之父,诸侯中最为强势的燮王朱炎。
这般大逆不道之言,在朱闻口中说来,只是轻描淡写。他收起密函,微微冷笑道:“怪不得,最近这回夜宫里颇不平静,什么妖孽鬼怪都出来现世了――一个燮王之位,倒是惹动了这么多人的心思!”
“如今的局势,几位王子各自虎视眈眈,内闱之中,王后与萧淑容又彼此争斗,整个王城一片乌烟瘴气……”
卫羽侃侃而谈,目中凝神,不复方才的轻佻之相,他看着朱闻,意味深长地笑道:“现下,君侯既是他们拉拢争夺的棋子,更是所有人都忌惮防备的虎兕凶物!”
他目光闪动,言辞之间更见锐利――
“君侯你手握燮国精锐之军,虽在极北边陲,一举一动,却牵动着这些人的心思,如今局势越发紧逼,何去何从,您该有个章程了!”
见朱闻仍是冷笑不言,他顿了一顿,激将试探道:“不说别的,这回夜宫中到处都是妲己之类的妖孽,再不清扫一二,只怕我们连这密谈的一席之地,都无法保证了!”
朱闻一愕,随即放声大笑,他一甩手,袍袖飞扬间,七爪龙踞的繁密绣纹在昏暗中飘摇生辉,仿佛一团晶莹剔透的光,将这昏暗照亮――
“何必在意那些女人?!有她们在,本侯才能旦旦而伐,作个昏庸好色的领主哪!”
他的笑声森然冷冽,却仿佛无比欢畅,轻描淡写之中,显出尽在掌握的无穷自信。
卫羽却是有些脸色古怪,他瞄了一眼朱闻,斟酌着,终究苦着脸道:“这么一来,却是又要传得沸反盈天了……你可知道民间在说你什么?!”
朱闻一听,越发乐不可支,他笑着呛咳道:“说本侯风流倜傥,阅遍佳丽?”
卫羽怒得七窍生烟,恨不能一把把他拎过来掐死,他咬牙道:“说你生性残忍,每过一段时日,便要虐杀一位姬妾――也难怪传得这般绘声绘色,我们这回夜宫中过一阵便有姬人的尸体拖出,而且都死状蹊跷――你难道要坐视自己名誉扫地?!”
朱闻静静听了,却不见丝毫动怒,他修长的手指叩着书案,唇边冷笑加深,在阴影的浸润中,化为一重诡谲――
“所谓的名誉啊……卫羽!“
他转过头,眼中神光熠熠,望定了自己的军师兼友人,“不过是君王的遮羞布而已,一旦身登大宝,便会有无数人替你渲染洗白……”
他停了一停,又继续道:“这乱世之中,有此凶名也无妨,一来,可以让人闻名却步,也少些无辜女子受害,二来,死者也大都是各方细作,死了倒也干净……三来嘛,”
他的笑容不变,却增添了几分落寞惋惜,“始作俑者既然下得了手,也就必定有所后着,我们等着看戏就好。”
昏暗中,他神情疏淡,只那一对凤眉修目,越发显得鲜明。
大变之初始,乃是措不及防的。
这一日黄昏,疏真正在灯下针走如飞,却听前殿一片人声鼎沸,一阵凄厉惊呼后,便是混乱的哭喊声,脚步声。
出什么事了?!
她放下手中绣品,蹙眉细听,却只听得哭喊声越盛,随后,仿佛有什么人冲入前殿,斥骂声,甚至是侍卫的粗嗓,映成暮色中一股诡谲旋涡。
前殿……虹菱还在燕姬跟前当值!
她不及细想,站起身,三两步走出屋舍,随着闻声急跑的侍女宫人们来到前殿,刚来到廊下,就见一人倒卧在殿中白玉地面上,宫裙红袖拂垂,鬓上璎珞落了满地,仔细一看,竟是瑗夫人!
她面色青黑,呼吸粗重,一旁的随身侍女正在哭喊低叫。
燕姬站在一旁,已是手足无措,她满眼都是惊惶的神色,面对由瑗夫人侍女引入的侍卫,她显得无比茫然,只是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那侍女霍然起立,哭着怒道:“我家夫人前来拜访,喝了你一杯茶,就成了这个模样,此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燕姬又急又怒,尖声斥道:“休要血口喷人!我好意邀瑗夫人前来茶叙,哪会做这等荒谬之事?!”
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觉百口莫辩,顿时心乱如麻。
先前,瑗夫人窥破她的行藏,她本该下手剪除,但顾忌她是燮王所赐,是以投鼠忌器,不敢有所动作。可没曾想,瑗夫人竟会在她殿中出此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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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鸠毒
燕姬定了定神,连忙命人去宣太医,随即,她看着蠢蠢欲向前来的侍卫,怒声斥道:“你们又待如何,是想要造反不成?!”
侍卫们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有头领上前,踌躇道:“燕夫人,如今闹成这样,我们也不好交代,不若派人禀报君侯……”
“如此甚好!”
燕姬一口将他的话截断,她心中明镜一般――这事已然闹大,与其由他人转述,不如自己先发制人,捅到朱闻那里,也显得光明正大。
她正要派人去银安殿,却听庑廊下一声冷哼,“是谁在说什么造反?!”
燕姬诧异回身,只见殿门大开,宫女侍婢云绕,一位老妇由左右搀扶着,款款而入。
“是顺贤老夫人!”
有人轻轻低语道,宫人们各自交换了个眼色,知道今日这场不能善了了!
燕姬蹙眉,看着那老妇由众人簇拥着缓缓而来,两鬓银霜,面沉似水,心中也是一颤――顺贤老夫人乃是朱闻的保母,从小由他母妃派在身边服侍,可算是半个长辈,她生性冷肃寡言,长居于后殿佛堂之中,甚少露面,这个节骨眼上,她怎么贸然到来?!
顺贤老夫人一眼看到了倒卧在地之人,不由面露急怒,正好太医已经被拽拉着前来,于是沉声喝道:“快给她看看!”
诊脉之间,她森冷目光扫视四周,随即停到燕姬身上,“你刚才……说什么造反?!”
燕姬听她话意不善,于是默然不言,老夫人却是冷哼了一声,道:“这宫里真是出了妖孽――好好一个人,说倒就倒了,可不是要造反么?!”
燕姬听着这话,心中愠怒,她自谓问心无愧,于是忍不住回道:“这事是要查个水落石出――你们还楞着做什么,快去请君侯!”
后半句,却是对着呆楞不动的宫人所说。
宫人们答应着正要移步,却听老夫人一声断喝――
“谁准你们动了,都给我站住!”
这一声宛如雷霆乍起,所有人都惊得面色煞白,有胆小的已然吓得跪下了。
燕姬的面上终于挂不住了,她抬起头,面色怒极而苍白,“老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老夫人目光如电,直视向她,“燕姬,今天的事,你宫里这些人都脱不了干系――”
她指点着四周众人,目光尤其在几个奉茶送食的侍女身上凝视片刻,却是把她们几个吓得浑身战栗――“所有人都暂时不能离宫――把她们几人都给我拿下!”
燕姬一楞,欲要开口,却被老夫人不由分说驳了回来,“人多手杂,你敢替她们作保吗?”
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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