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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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娇-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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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越来越近的,却是……

  她微笑,想起何姑姑瞬间惨白的脸色。

  那只是一瞬间的变化,随即,恢复原样。

  小丫头!瞎问些什么呢!告诉你,可千万不能去那里……不然,前朝千万冤鬼,作祟起来……

  她从死寂阴森的大道走下,面前的是一座巍峨典雅的所在。

  宫门上方悬有一块匾额,半挂着摇摇欲坠,上面被刀剑划得稀烂,原有的字迹,全不可见。

  自古成王败寇,连块匾额也要毁去,气量未免太小……

  雕成飞天凤纹的乌木廊柱,在岁月风尘的袭扰下,已不再闪亮,鲛绡裁成的窗纱,已经肮脏得不成样子,轻轻推开殿门,吱呀的声响,显示出它的衰老。地下的泥尘,铺起厚厚一层。

  晨露偏过头去,看了看更远处前朝的废墟,胸中块垒只化作一句:“原来,都是灰尘,没什么不同。”

  三十四年的,二十六年的,本来就没什么不同。

  岁月侵蚀了一切,灰尘把所有谎言遮掩住,也就成了千万年的人间。

  大殿中,仍可见往日的繁华威仪。金玉御座仍在中央,诸般宝器,一样不少,都蒙上了一层灰垢。想来,自那一夜后,再无人踏入。

  她径直往后走去,穿过回廊、庭院。

  她走到寝殿前,终于不动。

  笔直地站着,十指却微微颤抖。

  门板被风吹得来回摇晃,在深夜中发出回响。

  几下之后,终于被风吹开,为她露出真容。

  踌躇着,她走了进去。

  终于走进了,那一夜的噩梦当中。

  这是一间贴满符咒的阴森房间。

  窗棂上,床前,梁上,柱间。

  那朱红色符咒已经褪色,在夜风中哗哗轻响。

  仿佛是鬼魂的低语。

  地上一层灰土,只是靠窗的那一块地,竟是被符咒密密贴住,不见本色。

  前世,她就是倒在那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原来,就是这符咒作祟……害我在奈何桥下,被烈火焚烧了二十六年……”

  她轻轻低语,声音淡淡,语意中的刻毒悲愤,深入骨髓。

  书案前一应笔洗、镇纸仍在,只那宣纸和湖笔,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

  她笑了,轻嘲道:原来已如此破旧,怨不得“他们”能偷天换日,把这里也说成是前朝旧迹。

  她伸手拿起架上的《校略新编》,从最下一层,抽出了一枚物事。

  梧桐为信,上书有“执子之手”四字,墨迹宛然。

  这是她十二岁时,两人初见面时,他所赠的。

  犹记得,那时,她雪衣乱发,长剑滴血,身后,追兵将至。

  无计可施之下,那一抬头,月夜下,树间的少年,醇和俊雅……

  那树上的亲密相拥,少年的轻薄一吻,引来她羞怒一掌……

  后来,他们订下三生之盟,从此并肩携手,生死相依。

  再后来……

  叶犹如此,人何以堪?

  她心中平生一重狂怒,手中用力,它立即化为残黄蝴蝶,片片飞散。

  抬起头,她眼中如冰如雪,一字一句,轻声曼然:“且给我等着……在陵墓里的,活着安享尊荣的,一个也别想逃脱。老天纵容了你们二十六年,我来给你们报应!”

  夜色深重。

  在阴森的旧时宫中,她恢复了平静。

  想起了前世里,有几件要紧物事,她来到水晶帘后,正要伸手去探床头的暗格,却深觉一阵不安。

  冥冥中,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危险。她屏除杂念,闭眼细听。

  呼啸的风声中,有两人的脚步声传来。

  一人脚步轻稳,似是修习过名门武学,只是功力不高。另一人却甚是怪异,呼吸心跳步伐,几乎都不能感觉到――竟是当世一流高手!

  晨露俯身藏于床后,却听得两人穿过前殿、回廊,来到了寝宫门前。

  在一片废墟中,又是这样诡异阴森的宫室,是什么人夜半来到此处?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寝宫前后,以水晶帘隔开,只见两人来到书案边,停了下来。

  “瞿卿,情况如何?”

  发问者声音不大,亦很年轻,却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仪。

  只听得咚的一声,却是另一人把什么重物放下。

  “这是郭宣的首级。”

  另一人躬身回报,声音沉稳醇厚,大约是四十多岁。晨露心中一颤,生出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

  “哼……先帝托以重任,朕也曾温言劝慰,却想不到他越老越怕死,做下这等事来……留他不得。”

  “微臣此去,倒是在城东看到些有趣的。”年长者轻笑。

  “有趣的?”

  “是。有小贼从京兆尹衙门溜出,身法很看得过。背上是一只鼓鼓囊囊的圆包袱……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年长者笑着揶揄道。

  晨露听着这异常熟悉的声音,终于想起,不由身体一颤!

  “什么人!”中年男子一声断喝,显然已经觉察,两人一起向帘后奔来。

  晨露双手一撑,往旁边飞退,竟从小窗跃了出去。

  两人追到窗边,却因身高体胖都不能通过,绕到正门,却已经晚了一步,夜色中只见一道身影。

  中年人也不言语,脚下步伐一变,竟如轻烟似的追了上去。

  两道黑影在树丛中无声追逐。

  中年男子正追着,却见前方身影突然停下,正在树下候着自己。

  月光如水,空中鸟雀惊飞,树下素裳少女,恍如鬼魅精灵一般。

  她容貌只是清秀,却别有一种凛然剔透,令人不敢平视。

  她凝望着,微微一笑,轻轻说了一句:“月凉风华染。”

  男子一怔,下一瞬,他不复稳重,面容激动得扭曲,伸手抓住少女,“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女并不回答,只是莞尔,那顽皮又无邪的妩媚,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的同伴追来了。明晚子时,湖边见。”

  皇帝散心回宫,却不就寝,只是拉了侍卫统领瞿云下棋。

  “那人可追到了?”皇帝又是执黑,却是懒懒的,瞿云一见却是心下一紧。皇帝平日里端正,若现这慵懒之象,却是有了大半把握。

  “皇上,那人轻功之高,平生仅见,臣未曾追上,不过……”瞿云观察着皇帝的脸色,斟酌着说道,“我瞧着背影,是个女子,身法倒是有些眼熟。我师门也曾有几位高人来访,这位不知是哪位前辈门下。”

  这样似是而非的答案,却让皇帝信服了,他点头道:“那样隐秘避人的所在,那人居然藏匿其中,要不是亲自撞见,实在骇人听闻。你看,是哪边的人?”

  瞿云沉吟道:“不会是太后那边的,他们的手脚没这么快,几位顾命大臣那边,我都盯死了,并没有这一号人物。仔细想来,莫非是藩王们的手笔?”

  皇帝摇头,“虽然他们手下奇士如云,我瞧着,却不像。若是连你我平日里密谈布置的地方都被他们侦听,他们就不会失去先机了。他们要是有这个能耐,朕这个皇帝早就被逼宫退位了。”

  他端起茶来,缓缓拨动着清碧茶叶,“朕瞧着,不似潜伏侦听,倒像是偶遇。”

  瞿云眉间不易察觉地一跳,却又敛住了,“……在那种废宫里偶遇?”

  皇帝笑了,“瞿卿你选了个好地方,偏僻成那样都有人光顾。”

  “臣惶恐,险些坏了大事。”

  皇帝洒脱地以扇轻敲他的肩头,竟是有些少年人的恶作剧。

  “哈哈,不用担心。那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明日便可得知。”

  他看着惊愕的瞿云,笑道:“瞿卿你忘了,朕的鼻子可是患过怪病,隔着十丈远,便能闻出母后院中的天蓼花。”

  他笑得自若,“那女子身上,有一种微弱的香味,那是金翘兰独有的。”

  “明日一早,我们去御花园。”

  御花园

  众人清早起来,铲得几下泥土,把一小株月旦扶正,正要互相搭手上绑带,却听得门前一阵人声。

  “大统领,是您哪,今日怎么有空前来。”总管连忙把来人迎进来。

  “哼……有空!总管你可说得轻巧,圣上还等着我回禀呢。昨夜皇上到此散心,不慎把先帝赐予的一枚扳指遗落,今日一早就命我等寻它来了。”

  总管一听,不敢怠慢,连忙聚齐了两班人等,全力搜寻,却连一个影子也不曾见到。

  侍卫统领瞿云气极,面上露出冷笑,“不曾想这御花园还出贼了!既如此,就一个一个搜吧!”

  他很有把握地道:“昨晚人都睡了,定是今天一早有人捡了,不及转移,还在身上。来啊,与我搜身。”

  他又看了看瑟缩着的宫婢们,道:“宫女到堂里去,去调个女官来搜。”

  半盏茶工夫,女官就到了,却听得身后传来青年男子的清朗笑声。

  “瞿卿在这里智破扳指案,朕耐不住好奇,也来观摩。”

  只见随侍流水般进了园中,几个一等侍卫簇拥着的,却是年方二十的永嘉皇上――元祈。

  他只着了平日的云锦常服,上面的淡金龙形熠熠生辉,明亮晨光下,更映得他瞳若点漆,风神俊秀。

  他眉目像极了先帝,只那瞳孔中一抹重影,出自太后。

  太后娘家林氏,乃是十世九卿的名门世族,前朝延琳公主下嫁,就是仰慕林家家主林昭云的风雅倜傥。他们生有四子一女,唯一的掌上明珠,就是先帝的中宫,现今的太后。

  林氏向有重眸,这是上古帝王的象征,有人或进谗言,先帝却付之一笑,“李后主亦是重眸,如今宗庙何存?”世人多赞其心胸豁达。

  且说皇帝,先不多言,坐于内堂,安看瞿云破案。

  一番搜身后,仍是无果,皇帝少年心起,便道:“朕也来当一番青天,让每个人一一过堂,朕一审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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