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她妈妈是昨天下半夜时吞的一种名叫“草甘灵”的农药自杀的。他上半夜起来上厕所,妈妈还怪他动作太大,把她吵醒了。他早上起来买好早点回来,去喊她起床吃早点,半天都没有声响儿,他上去一摸已经没气儿了。
他说完,又无声地哭了起来,后悔自己下半夜睡得太沉了。
他们爷儿俩坐在地上相拥着哭了好一会儿,她站起来,擦干眼泪对爸爸说:“咱们先安排妈妈的后事吧。”
在家里办丧事是不太可能的,只有去殡仪馆。打了好几通电话都请不到丧葬服务的公司。最后还是二爹找朋友托关系才请到了一家不太正规丧葬服务公司。
死前受尽折磨,死后也无处安身。每天的生生死死,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半点儿也不由人。
小时候,她有点儿怨恨妈妈偏心。她妈妈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妇女,十分地重男轻女。如果不是爸爸坚持要把她生下来,这世界上就根本没有她莫景行这个人。哥哥死后,妈妈三天两头的闹自杀,以至于她每天夜晚都不敢睡得太沉,怕妈妈突然就死掉了。她曾经跪在地上,把头都磕出了血,求她不要离开她,她会乖乖的,可是妈妈却当着她的面用小刀片割着手臂。
世人都只说她妈妈失去儿子的痛苦,活着多么的不容易。而她的呢?她爸爸的呢?
她从小就被亲戚不断地耳提面命,要好好读书,长大好好赚钱。才能对得起她死去的哥哥,对得起她的爸爸妈妈。所以她从来就是一个胆小的人。谨小慎微地活着。
白事操办起来和红事的流程都差不了太多,只是一切红色的行头变成了白色的行头。
几个女人正在给妈妈洗澡,她找出妈妈最好看的衣服给送了进去。现在已经来不急重新做衣服了,做法事的“道士”算了日期,必须在明天中午十二点左右火化。毒素进入了五脏六腑,妈妈的前胸后背和四肢已经发黑了。她不想妈妈的身体过长时间暴露在外人面前,忙帮着擦洗干净后,给她穿上衣服。
她们给妈妈化了一个安祥的妆容,这样看起来,她只是甜甜的睡着了。
妈妈被装进了一个黑色的棺材里面,放在灵堂中间。
按照风俗,她须要跪在灵堂前,给每一个前来悼唁的宾客磕头回礼。
爸爸高血压发了,也被送进了医院,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尽情悲伤。
她正跪在灵堂烧着冥纸,莫非凡打来电话。
“你在干什么呀?宝贝”他开心地问道。
“我在给我妈妈办丧事呢。”她把手机放在地上,开着免提缓缓地说道。
“什么丧事?谁的丧事?”对方好像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听楚似地又重复问了一遍?
“我现在好忙,挂电话了哦。”她心如死灰般平静。
他刚从广东飞到上海,一下飞机就迫不急待给她打电话。又赶忙给张小娅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一下,立马取消了所有的会议,火速赶往南济。
晚上六点钟左右的时候,张小娅他们一家赶了过来。
张小娅一进门,就看见她瘦弱的身躯像弓一样弯着,头上正戴着一顶长长的孝帽,一动不动地跪在灵前。她走过去,给舅妈上了香,烧了纸,默默地跪在旁边陪着她。
她也不抬头看张小娅一眼,灵魂已经被活生生地抽掉了一般。张小娅一把抱住她,泣不成声。而她却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妹妹莫景行从小就过得很艰辛,本来有一个哥哥,却早早就死掉了。舅妈在遭受痛失儿子的打击后也病了。她小小的年纪就开始学做家务,照顾妈妈,所以妹妹总能做出一手好菜。而她呢,从小就不太懂事,特别喜欢愚弄她,故意穿着好看的衣服在她面前显耀夸弄。想到这些,张小娅更加伤心难过起来。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莫非凡一行人赶了过来。声势浩大,十几辆车子挤满了殡仪馆的巷子。
一些亲戚扎堆儿议论着,有的甚至说她妈妈死了值得,女儿这么有本事,找了这么有钱的男朋友,死后也算是赚足了风光。
死后办得再风光豪气,还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办给这些活蹦乱跳的人看的。
莫非凡站在灵堂前深深一躬,莫景行按照风俗给跪着磕着头,他过来拉她起来,她裂开嘴对他笑了笑说谢谢你。
他跪下来抱着她,在她耳边温柔地说着:“别怕,一切都有我。”
她终于失声痛哭,对他说:“我没有了妈妈,再也没有了。你知道吗?再也没有了。”
前来吊唁的宾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张小娅拿着饭碗逼她吃多少吃点儿,她吃了一口就吐了。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的时候,几个人拿着大钉子准备把棺材盖给封上,抬去火化,她发疯似地扑过去抱住不放,被几个人活生生的架走了。
她抱着灵相,泪水彻骨冰冷的流向墓地,阳光真他妈的刺眼,生活真他妈的绝望!
许多危险,试练网罗,她已安然经过。
慰她疾苦,给她安宁,她已入土为安。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各大电视台,网络新闻媒体,纸媒八卦周刊最近都在报导着“毒面膜”事件。
一位准妈妈在一家华人社交论坛上发布了一篇帖子。因使用了“芳雅”旗下的“Magnolia(玉兰花)”品牌的面膜,致使她流产了并失去了生育能力。被网友炒得沸沸扬扬,一时间成了各大新闻的头版头条。
“芳雅”集团的股票也在今天跌停了。各大产品的广告也被相继撤销了、各种产品也都陆续在各大卖场被下架了,正接受着国家卫生部的严格调查。“芳雅”集团正面临着有史以来最严重的财务危机。
莫非凡的爸爸和集团董事成员们都希望他赶快和“白氏”集团的女儿白苏妮订婚,以便取得他们家的融资才能够尽快地度过这次财务危机。
他和白苏妮从小就认识,刁蛮的千金大小姐。他一想着下午还要去机场接她,头疼欲裂。
他一边牵挂着南济的她,一边极不情愿地和白苏妮约着会。
“好久不见啦!”白苏妮笑嘻嘻地走过来热烈地拥抱了一下他。然后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白苏妮还是这么鸹躁了,一点儿都没有改变!他在心里埋怨着,更加的厌烦。
他实在是疲于应付了,就索性拿出手机给莫景行发着短信。
白苏妮觉得他没有重视她,和她说话还敢玩手机。生气地一把抓过他的手机念道:“宝贝,你现在怎么样?”
他连忙伸过手去和她抢,白苏妮气愤地把手机用力地摔在地上。手机屏幕就像蜘蛛网一样铺散开来,支离破碎。
“你真是不可理喻。”他气愤地捡起手机,愤然离去。
“你以为真得能躲得掉吗?”白苏妮对着他远去的背影落莫地说道。
白苏妮何尝又想嫁给他呢,她深爱的人正在挪威北部的一个叫特隆姆瑟的城市里。三年前,他们在法国南部的一个小城市,格勒诺布尔的露天市场里认识的。
她刚到格勒不久,想要去Victor Hugo广场。那里星期六会有大型的露天市场,蔬菜和水果比超市要便宜新鲜很多。她在一个天桥下走迷了路。正当她犹豫是不是要穿过Vauban大道,正好有一个男生,穿着一件绿白襄间的软壳材料的冲锋衣,一条白色的细腿运动裤,黑色的夹角拖鞋。头发理得很短,脑袋上架着一副太阳眼镜。兴匆匆地朝她走过来。她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中国人,用还不太利索的法语试探着问道。
“ExcuseZ…moi;Tu es Chinois ”
“是的,我是中国人。”他停下脚步礼貌地答道。
“请问去Victor Hugo广场应该从哪边走?”她一听是中国人,立马手舞足蹈开心地问道。
那男生说,我正好去那边,一起去吧。
他是格勒一大的研究生,学建筑设计的。她是格勒三大的研究生,学经济管理的。格勒一大、二大、三大都是连在一起的,没有特别的校门隔开,此后他们常常会在校园里遇到。
她看到“战法网”论坛上有一辆九成九新的白色自行车出售,而且只要九十欧元,她刚好想去买一辆,给对方写了邮件预约好时间先去看一下。她拿着地址,坐了很多站,终于在一个叫Edelweiss的地方找到了,Edelweiss翻译成中文叫雪绒花。她敲开门,原来是他在网上发布的帖子。慢慢他们俩渐渐熟悉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先喜欢的谁,很快就成了男女朋友。一年后,他顺利地申请到挪威特隆姆瑟大学的博士职位,希望能和她一起过去。
她的父亲为了阻止他们,切断了她所有的经济来源。逼着她回到国内,为了家族事业让她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她尝试过一切的办法去和父亲作斗争,可是她和他一样,是没有选择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要圣诞了。眼泪久了也自然就会结疤,她已经慢慢从失去母亲的哀痛中走了出来,准确的来说,悲伤麻木了。
时间能带走一切悲伤吗?并不能。只是我们选择了麻痹自己。生命可以归结为一种十分简单的选择:要么忙于生存,要么赶着去死。而她还要忙着生存,所以她选择了粗暴的自救法。
况且一个男人对女人再好,也是有底线和私心的。平常夫妻里头,一般讨债借钱,讨米还价的事情大多都是由女人出马,因为男人更爱着他的面子。她想着,他再爱她也只怕看惯了她的泪痕,已再不震撼或者已经早生厌倦了吧。
元月一日,谢刚结婚。
她收到了他寄来的请柬,新娘却不是张娜。
请柬上面印着“谢刚先生,罗琪琪小姐永结同心”。大大的烫金喜字,反面印着他们的结婚照。照片上的新娘看起来真漂亮,竟有些她的影子。
她自己当然是不知道的,忙着打电话过去提前恭喜他。
“喂,都要结婚啦,可不许再胡闹花心咯!”她听到对方电话里传来喝酒划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