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云手上动作一滞，随即哽咽着抱歉道：“旋儿，我总是忍不住……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本就愧对你的深情。你爱我这么多年，而我却始终对你没有多少好感，这于你确实是件极为残酷的事情。”孔不为淡然道。
绯云对于孔不为的平静，心中越发不安，他倒宁愿孔不为生气发怒，或者以同样的法子来折腾他。可她只静静地坐在那，跟他表示她能理解。
难道她对他早已绝望了吗？
绯云往外挪了挪，又与孔不为拉开了一小段距离。他自嘲一笑道：“我爱你是我自己的事，你爱不爱我那是你的事，这没有什么残酷不残酷的。”
孔不为深吸一口气，再缓缓放出，随即睁开眼眸对着绯云明快一笑，“这个问题不需要再讨论下去了，我找你来不是跟你谈这个的。”
“什么事，直说吧。”绯云也收起一脸落寞。
孔不为摇摆了两下脑袋，仍是不能直说出口。她跳下枝干，揉了揉手臂，这才看向绯云，“你为什么要扮作乐五的样子？”
绯云面上一僵，干咳了两声，“我——”
“我知道你是不甘心我对你的态度。”孔不为微笑道，“但我也知道，你是不屑这样做的。”
绯云整了整衣衫，也下了枝干，他漆黑的眼眸中蕴满不解，“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让我难堪？”
“让你难堪的是母后吧？”孔不为脸上的笑意又开始转冷。
绯云怔愣了一下，笑道：“母后也是偏袒我，总想把我们两个凑成恩爱的一对，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偏袒你，偏袒施雪兰，却总容不下我太子哥哥，又向来烦我厌我，这真是件诡异的事情。”孔不为道。
“母后心思向来细腻，你又总不与她亲厚，她自然在言语上对你有些指责，其实这也是她对你的变相疼爱。”绯云说得很有道理，连他自己都几乎信了。
孔不为见绯云说得顺溜，没来由地心里升腾起一股报复的快感，“我贵为妖皇陛下的掌上明珠，却没少挨他的打。我从前为了跟姬梦然生死相随，父皇母后没少管教我也就罢了，我在实人界轮回千年，重新再回这幻人界的时候，父皇母后却并没有多少高兴之意，而且还是被你送回妖界才知晓我的存在……你说，你这痴情一片却总不得回应是不是报应呢？”
绯云还待再替妖皇妖后说好话，却不想孔不为竟说出了‘报应’二字，他心里的苦涩之意连着这两日突来的认知齐齐袭来，最终化作颓然一跪。
“旋儿，对不起。”他心知自己与孔不为是要彻底失了和好的可能了。别说是夫妻恋人，便是朋友定也是不可能了。
一直以来，他只以为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却没想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一直在自己身边。他感念妖皇妖后对他的养育之恩，却没想到这养父养母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这个突来的认知让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自知晓的那一刻开始，他便陷入了莫大的恐慌之中，连日来吃不好也睡不好。好不容易接受了妖后的建议，扮作乐五的模样，却不想竟一下就被拆穿了。
“你有什么错？”孔不为冷笑着出了这寂寥的地方。
第一百零三章 为人父母的心思
孔不为从绯云那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心中百般滋味，本是恼恨却又发觉自己根本没道理去恨。妖皇妖后把她和绯云身份互换，让她成了公主，绯云成了一个孤儿，但抛去妖皇妖后这些年对她的严苛来说，她拥有了作为一名公主该有的一切东西。这些东西虽然不尽是她所想要的，但却实实在在归她所有。高贵的身份，锦衣玉食……该有的几乎都有，只少了妖皇妖后的待她这个女儿的一片真心而已。
自来，位高者寡情，她又何必去求这份稀罕的真心呢？她已经很幸福了。
孔不为烦闷地走着，想砸东西却又忽然想起她其实不是公主，这偌大的公主府也不能算是她的私有财产，所以她没资格捡这里的东西砸。她想大声痛哭，却又觉得自己矫情了，她又不是真正的公主，谁稀罕她的哭闹？
恼恨化作烦闷，烦闷又变成恐慌。孔不为感觉自己被扑面而来的陌生包围着，冻得浑身一颤。既然她不是公主，那么她就不该属于这里。她的父母亲人是谁？她的家又在哪里？
心里虽然迷茫，但脚步却不自禁地挪向了冷星佑先前的所在。
冷星佑终于等回了孔不为。他轻迂一口气，快步迎上前，长臂一捞便极自然地将孔不为揽在怀里。他轻笑了笑，“我居然以为你会跟他跑了不回来。”
孔不为心中一暖，眼眶便酸涩起来。她赶紧合上眼眸，压抑住想要流泪的冲动，顿了顿，她也笑道：“你既然那样以为，怎么不偷偷跟去？”
冷星佑将下巴搁在孔不为的头顶蹭了蹭，不慌不忙道：“我更怕你恼我。”就像先前那样突然就沉着脸跑了。
孔不为抬起头，却见冷星佑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不禁豁然一笑，“先前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伤心事，有点难过气恼便顺带着没把你往好处想，是我不对。”
冷星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我想也是，若不然你是没有道理恼我的——你母后待你的态度确实不怎样，这次你父皇伤你也伤得无厘头，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缘故。你该不是想到了你父皇母后从前责罚你的伤心往事吧？”
孔不为愣了愣，不知道该如何叙说自己这件伤心事。她方才证实真相后一直陷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怎么去想别的事情，现在缓了缓再想这事，她忽然觉得知道真相也没什么不好。她一心求自由逍遥，却总被困束在‘为妖界生为妖界死’这个崇高伟大的目标上，而现在她不是大家尊崇的红狐公主，这个崇高的信条是不是可以抹掉了？
“星星，再跟我去见我父皇母后！”孔不为忽然雀跃起来，激动万分地拉着冷星佑又往妖皇妖后的所在而去。
冷星佑不明所以，不过他却欣然跟在孔不为身旁。看着孔不为蓦地心情大好的模样，他心里也莫名愉快起来。
秋风萧瑟，吹落数片干枯的树叶，也吹起了两人的衣衫。枯叶失了苍凉，随同两人衣袖裙摆翩翩起舞，两人仿若愉悦自在的蝴蝶，看得旁人也不禁咧开了唇角。
绯云望着两人淡去的身影，摸了摸嘴角的笑意，忽然摇了摇头。这是他自己的决定，可是，为什么他还是忍不住不甘呢？
妖皇妖后对于孔不为的去而复返，都是微微一愣。
倒是妖皇当先爽朗一笑道：“旋儿，你还是等不住，急着要父皇把那旨意下达与你？”
孔不为此时面对妖皇却忽然觉得妖皇比妖后还要假。妖后对她的态度那都是摆在外表的，而妖皇则不同，他分明有意隐瞒她的身份却又显露出十分喜爱她的模样。不给真心便没期待，最可怕的是真心与假意互相掺杂，这让孔不为非常纠结。
整理了下纷乱的思绪，孔不为轻笑道：“若我并非父皇母后亲生，之前那个请求也就不必了。”
妖皇脸色一沉，妖后则掏出手绢抹起了眼泪。
“父皇没想到旋儿为了一己之私，竟连自己的父皇母后都不认了！”妖皇怒道。
妖后泣不成声道：“旋儿，母后知道你是恼母后偏心，可母后也没有办法，你宿命如此，你该担当的那些责任是逃不掉的。母后不敢娇惯了你，总让你坚强些，也是希望你今后少走点弯路，少受点苦。”
孔不为听着妖皇妖后的数落，心中那仅有的几分感恩之心顿时便被消磨得干干净净。她向来也不怎么依恋父母，此时更是没了孝心，不管不顾地质问道：“母后向来疼惜施雪兰，自然也是知道施雪兰很爱绯云的吧？从前我总不明白，母后处处维护施雪兰却为何不撮合她和绯云，现在才明白，原来母后不是为了什么妖界大义而是不敢让他们兄妹两个乱仑！”
妖后将手绢在手指上绞了一圈又一圈，身体也随着孔不为的自说自话而逐渐震颤起来。她几次要打断孔不为的话，却都被妖皇抬手制止了。
妖皇揉了揉眉心，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他长声一叹道：“旋儿，父皇不知你是误信了谁的胡话，你的宿命父皇母后有没有胡说，你问冷尊主便知。你是父皇的女儿，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莫要再胡思乱想，自贬身份！”
孔不为看着妖皇的神情模样，耳听着他慨然落寞的话语，心里不禁一颤：难道真的只是她想多了吗？
她随即又想起先前绯云的表现，一时之间，真真假假竟都不能分辨了。
冷星佑看着孔不为一脸纠结迷惑，澄澈的眼眸中危险的光芒毫不隐藏地显露出来。他将这眸光投射在妖皇身上，沉声道：“这件事，本尊会去查明真相，若旋儿所言非虚，本尊绝不会轻饶了你们，尤其是绯云！”
妖皇拍抚着又开始咳血的妖后，慨然应道：“你尽管查去。”
眼见着妖后身形萎顿，十分疲软，冷星佑好心自荐道：“妖后这旧疾似乎是因为最近操劳才引发出来的，可需本尊看看？”
妖皇沉默，嘴唇张开一线正要开口，却被妖后打断了。
“不劳冷尊主好心，本宫这伤没有大碍！”妖后道。
孔不为冷静了一会儿，手被冷星佑紧紧地握住，感受到丝丝温热自那交接的掌面传来，心中的冷意渐渐少了不少，整个人也随即清醒了许多。
她到底还是心存怨恨的，若真看透这亲情，她又怎会迷茫不清？许多事实其实已经足够证明自己的身世了。
孔不为忽然想到了问题的关键。若自己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那么，妖皇妖后将她和绯云两个身份对换是为了什么呢？
她从不知妖后有什么旧疾，此时忽然听冷星佑点出，她不禁心惊肉跳，一个答案喷薄欲出。
世人皆知妖皇有一子一女，太子皇甫松龄和红狐公主皇甫乐璇。太子皇甫松龄是妖皇与另一名狐族女子所生，皇甫乐璇才是妖皇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