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与子归全+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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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与子归全+番外-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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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向身前不远处,那个积极问路的少年。 

   山河浸染夕阳,是一年中日落最早的一天。冷冷清清的寺庙里,只有几个不及回家的异乡人。 

   在白信封上写下爹娘生卒年月,余秭归看向久未落笔的十一。 

   “师兄,怎么不写?” 

   “我不知道。”娃娃脸上满是苦闷。 

   师兄离开京师的时候还很小,记不清是很自然的事,只是没有生卒年月如何烧香,就算烧份心意也难以传递。 

   见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上官难掩心喜。走到香火台前他奉上一两银子,自庙祝手里取个稍显华丽的白信封,递到十一手里。 

   敏怀太子讳昭,生于佑元年正月初七,卒于元宁九年腊月三十。 

   信封上如是写到。 

   “每间寺庙都会备有历代贤臣名君的冥封,以供百姓祭奠。”上官道。 

   “不是不敢记么……”捧着信封,十一眼眶泛红。 

   “不敢记的是当今圣上,百姓们从未忘记。”虽是哄骗,可由上官嘴里出,便显得很真。 

   “谢谢。” 

   看着欣然颔首,而后举着香烛到旁与亡父说起悄悄话的十一,余秭归向上官轻声道。 

   “要的可不是个谢字。” 

   视线踟蹰上移,缓缓看向那双黑眸。 

   抽过她手中的白封,上官以白烛取火,燃起自己与她身前的两堆纸钱。猎猎火光映亮他们的脸庞,上官微微笑,拉她跪下。 

   “只愿明年今日,不再无名无分。” 

   闻言,她傻住。 

   “怎么,秭归有异?” 

   这人虽笑着,可笑里藏刀。一眼便看出这刀毒辣得很,若自己敢点头,下场定是奇惨无比。 

   于是乎,识时务者为俊杰,坚定摇头,决不有二话。 

   见状上官意执起她的纤手,于明火前重重一击。 

   “如此鸳盟既定,若有违此誓,百年以后无颜见双亲,直下森罗殿吧。” 

   他笑容清浅,轻柔说着,彷佛并不是什么厉害的誓言。可她知道此誓之狠绝,足以让称他为神佛公子的江湖人自挖双目千百回。 

   正想着,就听庙外传来沉厚的鼓声。 

   一声一声,如巨兽足音,响彻在京师上空。 

   “大傩之舞!” 

   上完晚课的僧侣们高呼着,走向庙门。 

   寺外只见夜幕浓浓如血,沉厚的夕阳下,伴随着诡谲的鼓乐,鬼面舞者由远方而来。 

   一年之中以冬至之日阳气最衰,一日之计又以黄昏为逢魔时刻。因此每年冬至黄昏,由舞者扮演的鬼役分成四队,东南西北游走在京师大街上。其后由方相氏击鼓驱之,直将其逐出外城,象征来年风调雨顺。 

   “宫中傩舞,取悦的是帝王。民间傩舞,取悦的是百姓。”上官在她耳边道。 

   果然,祭祀完祖先的京师人纷纷走出家门,扶老携幼地仰颈盼着。富贵人家甚至在街边搭起彩棚,只为将“大傩之舞”目睹清晰。 

   她见此情景也觉新鲜,刚想与十一讨论,就见他嘴唇微掀似在喃喃。 

   四周人声鼎沸,她扯扯十一的袖子。十一先是愣下,而后弯下腰轻声道。 

   “当年也是冬至,三叔接我出宫去看民间的傩舞,我生性贪玩本是极开心的。结果却在路上走失,被人塞进马车,再睁眼就看到师傅。” 

   原以为回忆到此为止,不想还有继续。 

   “师弟看那边。” 

   沿着十一的手指,余秭归看向对面。只见个孩子站在大人肩头,兴奋地远望着,每每站不稳时,总有大手托住。 

   “当时三叔也是如此待我的,只是最后他松了手。还好大难不死被人拖住,只是待回过神来,便不见三叔的踪影。” 

   秭归一颤,只见他收妥眼中的伤色,而后看向上官。 

   “方才公子说错了,不是师傅、师兄,抑或是师弟,捂住眼耳口鼻的是我自己。今后的路,是该由我自己来选。” 

   最终选择什么? 

   急急欲问,却被上官一把拽住。 

   “这是他的路。”上官道。 

   “可是……”

   “难道秭归不信自己的师兄么?”上官如此说着,十一亦望来,娃娃脸上端得是委屈。 

   关心则乱。 

   她暗嘲自己的老妈子心态,轻轻笑开。耳垂上的碧玺随着微颤的身躯,折射出耀眼的红光。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人群中几个大汉对眼,随手抢过小摊上的鬼面戴在脸上。 

   “哎,给钱啊!怎么不给钱!”摊主大声叫着。 

   回身一瞥,秭归止住笑。只见鬼面狰狞,几个壮汉冲散人群。 

   心觉有异,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北人。”就听上官道。 

   是,那几人身形健硕,形貌不似中原人的纤细。虽江湖多健儿,可要找出体貌相似,又魁梧无比的大汉来也不易。 

   月眸微眯,再看向那些样式特别的皮靴。就算他们身穿大魏的服装,也难免在细处露马脚。 

   是北狄人没错,只是北狄人来京师做什么。 

   心疑着,就见那几人手上一抖,暗器飞来的方向恰好是她所在的位置。 

   以石子为暗器,这样的手法倒是眼熟。 

   她能护住的人不多,至少要保子愚和师兄安全。 

   余秭归眯眼,挥袖接下大半。剩下的因中途碰到彩棚而落入人潮,眼见石子将要射中与家人走失的孩子,十一来不及细想便将孩子抱在怀里。只是没有预料中的疼痛,他转过身,甚至连石子的影子都找不到。 

   是谁伸出援手?师弟,还是…… 

   放开怀中的孩子,十一看向侧。 

   混乱中,上官意纤尘不染,黑瞳中只有一人,像是从头至尾都没看过这边一眼。 

   大概是他看错吧。 

   “妞儿!” 

   就听有人叫到,怀中的孩子推开他,哭着向那人跑去。“爹!” 

   还好没有走失,望着那对父女,十一欣慰地想。 

   “师兄!”见他坐在地上,余秭归紧张叫道。 

   “没事。”他站起身退到一侧,却发现不知何时萧匡已加入战局。“咦,祁阳公子来得真巧。” 

   “哪里巧,阿匡一直都在。”他正讶着,就听上官意低道。 

   一直都在? 

   “自下县到京师,一路行来秭归有多辛苦,你不知道么?” 

   他虽然有些呆,却也听得出上官意语间的斥责。现在他终于明白,上官意之所以说醒自己,并不是因为江湖上传的慈悲心,而是因为他的师弟。 

   “就算明白江湖险恶,也要夺下盟主之位;即便讨厌为官,也绝不交出官印。昨夜要不是让阿匡守着,又怎能睡得安稳?满心满眼中全是你们,真是个傻瓜。” 

   上官意看向他的眼中有妒有恨,全无师弟在时的和蔼可亲。 

   “方才要你选择自己的路,可对?” 

   听他这样问,十一恍然大悟,先前那句“难道秭归不信自己的师兄”不过是用来安慰师弟的话,这人从始至终都没信过他。 

   真是好可怕。 

   虽然这样想着,他依然诚恳道:“公子放心,十一虽然稚嫩,却也有自知之明。而且比起君临,我更愿是十一。” 

   “很好。” 

   上官意眈他一眼,看得他暗自庆幸,还好人站在他们这边。不不,准确的是站在师弟这边。 

   方才说起师弟满心满眼都是师门时,不知上官意有没有注意到,他自己满心满眼全是一个人啊。 

   此时余秭归正置身于北人的包夹之中,曲裾深衣包裹着腰线,招式如舞者般,显得极美。 

   “萧匡?”看着被打散的阵势,余秭归略微惊讶地望着他。 

   彷佛从脸上直接移种过去般,萧匡眼下有青,像是一夜没睡似的。  

   “上次被打残的那个鲜于耿是北狄南院大王的独子,而些是北狄死士。” 

   她的运气么好? 

   都怪爹爹当年没说清楚,要是知道高鼻子有着么显赫的家世,当初就该下手轻些,至少不用毁容毁得那么彻底。 

   越想越恼,左腿屈起夹住个鬼面的猛力长拳,右脚绷直冲着那人就是重重一踢。 

   脸上的面具碎成木片,脸部明显扭曲在一起,那人趴在地上滑行数丈,直到碰到大傩的鬼车方才停住。 

   被卡住前轮的鬼车进不是,退也不是,就么傻傻地停在街中。 

   “是武傩!” 

   不知哪个想象力过盛的路人大叫一声,鬼车上原本压轴的武傩个个僵硬,不敢相信饭碗就这么被抢去了。 

   与其造成更大的混乱,不如应冬至大傩的景。 

   思及此,余秭归朗声道:“上古有妖,妖生鬼役,鬼役其多,十二有一。” 

   听念起“十二面相吃鬼歌”,上官意心下了然,他向街边小贩买两张象征驱鬼方相氏的面具,向街心扔去。 

   见余秭归与萧匡戴上面相,混乱的人群渐渐平静下来。带着丝兴奋,众人看向街心。 

   十一鬼面与方相氏啊。 

   “待会儿,负责保护百姓。”余秭归冲身后道。 

   “不行。”萧匡看一眼街边,“我可不想再被舅舅修理。” 

   “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句萧匡没听全,就见眼前红光掠过,带着象征兵灾鬼虎面具的死士被一脚踹飞。他迅速动作,才赶在街边彩棚被压垮前拖住那人。 

   原来是保护百姓不被踢出的鬼面砸死…… 

   萧匡面皮一抽。 

   此时,像被简洁优美的拳脚振奋似的,鬼车上的乐手重新擂响大鼓。 

   咚——咚—— 

   沉沉地,一声急似一声,震彻着悄然降临的冬至之夜。 

   “驱除鬼虎,兵灾平息。”指着退出舞台的鬼面,余秭归清声说道,而后再看向抽出弯刀的其他鬼面,“疫魅不祥,君何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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