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了几日,展昭与我便欲启程回开封城,卢方等五人亦要返回松江陷空岛,临行前,展昭与诸人一一道别,唯有白玉堂依旧对展昭爱理不理,却与我在一旁作依依惜别状:“简心,此地一别,不知再见又是何年了?”
我忍不住笑着调侃他道:“白少侠风流倜傥,自然红颜知己无数,简心如何敢奢望白少侠记取?”
白玉堂却正色道:“不,简心,你并不是一个让人轻易相忘的女子。”
我只是笑。白玉堂遥遥望了一下展昭的身影,忽然喟叹道:“如果有一个姑娘如你对展昭一般对我,我白玉堂一定不顾一切抛下所有,天涯海角随她而去!”
我忍住内心的酸楚,微笑道:“如果他真的这样对我,他也就不是我心目中的展昭了。”
白玉堂果然气结,无奈摇头道:“但愿他日后不要辜负你。”
我苦笑,我爱他,真的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他如何对我,我可以期待,却无权要求。我只求自己不要辜负自己就好。
陷空岛五鼠策马而去,展昭与我则同乘一辆马车,一路向开封城而行。
马车内,我与他相对而坐,一时无话,气氛却变得微妙尴尬起来。沉默片刻,我率先开口问道:“瑶音,她好吗?”
展昭微笑道:“回去不久,她便在公孙先生的精心医治之下,转危为安,现已无大碍了。”
说着,他似忽然想起什么,取出一样东西递给我,我伸手接过一看,却是我的那一枚青瓷,碎裂的瓷片已被精心修补合拢,虽然裂痕犹在,但毕竟是重归于完整。
见我诧异看他,展昭解释道:“这枚青瓷我虽已找人尽力修补,但终究无法恢复原状,简心,这是我欠你的……”
我轻轻抚摸着青瓷上的裂痕,以前,它只与我一人有关,可是现在,它却留下了他的痕迹,留下了我与他的共同岁月里的记忆…。¨我抬头看他,轻轻道:“展大哥,已经很好了,我很喜欢!”
只听展昭歉然道:“简心,你的心事,我确实从来不曾知晓……”
我抬头看向他,微笑道:“展大哥,那一日我在汴河边上所说的话,并不是真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对上他惊疑的目光,我继续解释道:“我已经说过,那一日,我所做的,都只是权宜之计。我若不这样说,那张项怎么肯相信我?而你又怎么肯放我走?”
展昭深深看向我,眼中的疑虑不减。我凝视着我手中的青瓷,轻轻道:“展大哥,瑶音有没有告诉你,这枚青瓷上的两句诗,是我为自己而刻的?我曾经,为了书霖,已耗尽了此生的激情,我其实已经很倦很累了。展大哥,你可知道,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人,需要多少的勇气,又需要承受多少痛苦等待?简心自问并不是一个勇敢的女子,是以从未想过要和你在一起。。。。。。”
我没有骗他,每一句都是我的真心话,只因我是这样爱他,而那么深爱的人,早已注定只能用来怀念,而不是长相厮守。。。。。。
马车内一片寂然。我没有再抬眼看他,我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究竟作何感想。其实,信与不信,皆源于他内心的愿望与选择,而并非我之所言。
为了掩饰内心的纷乱,我挑起车内的帘子向外张望,却见旁边的集市上,有人架了一口柴锅在售卖黄米面的煎饼,煎饼上摊了翠绿的小葱和浓浓的酱汁,香气四溢,我不由转头向展昭笑道:“展大哥,我饿了!”
展昭笑笑,叫停马车,跳下车去为我买饼。我在车内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身影,不知为何,渐渐地,眼中又有了湿意。
展昭很快回到车上,将新鲜出炉的煎饼递给我,不忘提醒道:“小心烫!”
我接过一尝,却感觉这煎饼闻起来香味扑鼻,吃起来味道却一般,吃了几口便不想再吃,正踌躇间,却听展昭笑问:“怎么,又吃不下了?”
我向他歉意一笑,便将手中的煎饼递与他。
展昭接过,忍不住责备道:“总是这样浪费粮食,从来都说不听!难道你在家中这样,你娘都不说你吗?”
我笑道:“说啊!娘总说我娇气,一点都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
展昭无奈摇头,眼中一如往常带着纵容的笑意,慢慢地吃完所剩的煎饼。
马车离开小镇,驶入一片旷野。天色已尽黄昏,我忽然感到无比的疲累与放松,一阵睡意便向我袭来。我强打精神问道:“展大哥,这儿离开封城还有多远?”
展昭道:“还远着呢!大约还有六七百里路。”他似乎看出我的困顿,又温言道:“倦了,就睡一会儿吧!”
展昭,我知道,到了开封,你依然会回到瑶音的身边,那么,在这六七百里的距离里,就让我继续假装你是我的,就让我和你一起,共度这只有你我二人的短暂时光。
马车辚辚,车窗外,是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车厢内,我迎着他温润安心的目光,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心事(番外 展昭篇3)
简心,那一日,若我能料知之后所发生之事,我一定不会允许你一同前往,可那日,你的神色是如此平静,我竟不知道,你的心中会有着如惊涛骇浪一般的念头。
邓超的要求,已触及我的底线,我若应允,便是违背我当年从江湖走向庙堂,捍卫那朗朗青天的誓言。多年刀光剑影的生活,我的性命于我而言已不足惜,是以,赴邓超此约,我所能做的,便是将自身的生死,换回瑶音的平安。
然而,在当时的被动局面之下,即便这样的交换条件,亦无法实现。只因瑶音即便是重疾在身,却依然是邓超为了保全邹冲性命的所有筹码。她病情之凶险,我确实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我枉为堂堂七尺男儿,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她一点点跌入濒临死亡的境地。纵然痛苦撕裂了心肺,却无能为力。
便是在这样的时候,我看到你跪倒在大人面前,低声恳求:“大人,简心有一良策,或可让瑶音平安回来……简心此计本为权宜之计,简心恳请大人,无论简心做了什么,都求大人不要阻拦……”
只因之前数次,当案情陷于似乎无可转机之时,你的出现,便使局面扭转,是以当时大人与先生虽觉得你说的奇怪,亦点头应允。你与张项的对话,我们皆留神倾听,却没有想到,竟听到你清清楚楚地说:“我只是想请求邓庄主,以简心换回沈瑶音。”
我大惊,大人与先生亦相顾失色。简心,你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真的对小翠的话这般介怀,以至如此自责吗?
我情急之下大声喝止,大人亦怒斥你胡闹,你却置之不理,只管与张项一来一往地商榷着交换条件,面对张项轻慢的质疑,你一脸平静娓娓陈诉利弊,仿佛那只是与你无关的一项普通交易。我在一旁,已觉得心痛难过,简心,你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你到底为了什么要这样做?
张项亦追问:“简姑娘倒是句句都为庄主打算。然而,张某的疑虑却恰恰在此,不知这样做,对姑娘自己可有什么益处?”
你微微一笑,从容道:“张大侠所问极是!确实,我们所做之事,无论理由多么冠冕堂皇,最终定是对自己有好处的。对简心而言,正如沈将军所知,简心一直对展大人心存爱慕,然而展大人却与沈小姐两情相悦。总有一天,简心会离开展大人,简心不希望就此湮灭在心爱之人的记忆之中,是以试图做一件事情。让他将我长记于心,永不相忘。”
简心,你的这一番话,我听在耳中,心里犹如惊雷阵阵滚过,你却说的如此平静,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个不争的事实。这些日子,我与你朝夕相处,日夜相对,你的心事,我却全然不知!是你藏得太深,还是我对你知之太少?
如斯情形,让众人愕然不已,却也让张项就此打消疑虑,答应了你的请求。我不知道,你的所言是真是假,可是,简心,我如何能让你因这样的理由以身涉险?
你说:“展大人,如今瑶音生命危殆,你我可还有更好的选择?难道你愿意再次看到自己心爱的人死于自己面前吗?”
我知道,这样的话,唯有你才会说出来,只因无人比你更清楚我深藏于内心的伤痛与往事,然而简心,瑶音遇上我,已是她宿命中的无奈,而今日的局面,亦是我自己所需承受的结果,我又有什么理由,让你为了我们这样做?
我极力阻拦,你挣扎转身,眼中有我从未见过的决绝坚定与无限凄迷:“展大哥,我方才所说的,句句都是真的!早在汴河边初相见之时,我对你的爱念已起,这些年,我一直将心事沉埋,不敢流露半分。我的感情深藏于心,找不到出口,展大哥,你可知道这其中的痛苦煎熬?而今日,上天终于给我这一个机会,让我将对你的感情尽悉释放,给自己也给你一个交代,你为何却不肯成全我?难道,展大人是觉得,简心对你的一片真心,反而让你蒙羞吗?”
简心,这些事情,你为何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你努力微笑看着我,眼中却有泪光莹然:“展大哥,因为我所要的,你给不了。我说出来,只会徒然增加你的无奈,和我的伤心,我为何要说?”
简心,你要的,我已无法给予,而你为我所做的,又让我如何接受?你一直都这样说,这是你的选择。于我无关,可是,若不是我,你又何至于此,又和何至于一次又一次身涉险境?
你看着我的眼睛轻声说:“展大哥,你曾说,只要你在我身边,必尽你全力护我周全。我的一生里,从未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所以我相信你,相信你一定会设法将我救出邓家庄,带我回来!展大哥,我在邓家庄等你,你放心,在你到来之前,我会确保自己的平安。”
你就这样拜别大人和先生,拜别众人,固执地,决然与张项登舟而去。简心,你可知道,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寂然无声,我留不下你,却也无法再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