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双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算理解了师父的话,又看了看青青:“真没想到原来师母这么厉害,就连顾天就被她重伤了,看样子顾天以后有得害怕师母了。”
连旭正色否认:“这是乱来,古往今来能做到如此的根本就没有几人,青青今日之举也是一时的幸运,他日再遇到,她断不可能是顾天的对手。”
聂双只得点头。
红蜓望着青青的脸,又想起她那时仇恨的表情,还是觉得和青青那张无害的脸根本不搭,红蜓沉默中开口:“可见师母当时有多伤心。”
这一句话点醒了聂双,他不再多言,安静的和红蜓站在床边望着榻上的青青,她即便是睡着,还是一脸的绝望。
青青的手指微微了动了动,似乎要握紧什么。
连旭安坐在床边,从宽袖内伸出五指,轻轻的握住了青青的手,青青被这微小的触碰惊醒,眼睛猛然打开,还处在惊吓之中,连旭的脸瞬间印入她的瞳孔,她所有的感情全都破碎,再难拼合,青青撑着身子坐起来,狠狠的抱着眼前的人,哭泣不止。
因为得到,所以幸福,害怕失去,才会脆弱。
连旭也拥着他,宠溺的拍打着她的后背,柔声的安慰:“没事了,青青,我就在这里,你不用害怕。”
红蜓拉了一下聂双的袖子,聂双立刻会意,二人悄声离去。
青青还是哭着,滚烫的眼泪滑入连旭的皮肤上,灼伤了他的感情,一心修道所以不轻易表现出任何的喜怒哀乐,而他的妻子,这个曾经与自己曾经毫不相关的人,让自己在此刻感觉到如此生动的活着,连旭微微用力,圈着她更近了自己的身体,他感觉得到,青青正在颤抖,差点让顾天丧命的人其实此如此弱小。
青青哭够了才松开了连旭,带泪的看着他,然后哽咽的问:“相公,我们是不是都死了,这里是不是地府?”
连旭还没回答,青青就笑了,眉眼舒张,是一张无比清秀好看的脸,青青一脸的喜色,和方才的伤心欲绝全然不是一个表情:“真好,冥界是真的存在的,我死了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连旭心痛到极致,却微笑摇头:“青青,我们都没死,这里是人间。”
青青抹干眼泪,四处瞧瞧,皆是灰暗的墙壁,她还是不解:“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你死了?”
连旭耐心的解释:“那不过是障眼法,是要让顾天以为我死了,这样才能保住御史府一干人等,这也是万不得已,却没想到你用花妖的法术进了宫,还差点死在了顾天手中。”
青青想了半天才明白,而后尴尬的望着他,支支吾吾:“那我是不是打乱了你的计划?”
“那倒没有,如果不是你,顾天也不会相信我死了。”
青青一乐,这一笑,刺痛了体内的伤口,她咬着牙关忍着痛意:“没有连累你就好,我当时只是想杀了他,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连旭宠溺的望着她:“他被你重伤,要一段日子调养了。”
青青想起来自己用青色古剑贯穿了顾天的心脏,由衷的赞叹当时的勇敢,也由衷的一股犯罪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拿起武器要杀害别人,当时满心的杀戮,一心只想着为连旭报仇,竟然重伤了连红蜓和聂双都惧怕的人,可见生气的女人不能惹啊。
好吧,得罪一个非常可怕的人,以后恐怕没好日子过了,不过眼前的人能够平安,心愿已经实现,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青青问:“相公,那你没事吧,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严不严重?”
连旭握着她的两条胳膊轻摇头:“没事,青青,不过你以后不能乱来了,不管遇到什么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她很是听话的点头:“我知道了。”有些话只是听着,到了那时能不能做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是她的处事之道,也是她的天性。
青青眼睛不注意落在他的衣衫上,血迹隐隐,斑驳可见,失去他的恐惧还残留在心底又被掘了出来,青青凝望着眼前的人,修长的手摩挲着连旭身上干涸的血迹,努力的想要擦去,擦去那些让她痛苦的记忆。
连旭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微微一拉,青青就靠入他的怀中,他五指落在她的肩上,稍稍用力,似要给她莫大的勇气:“别怕,青青。”
青青猝不及防跌入他怀中,这般亲密的拥抱还是未曾有过的,今日是自己失了方寸所以才去抱紧了他,而现在是他主动来拥着自己,这样的场景,难道真的不是死了才会有的吗,青青想着,头稳稳的靠在他左肩,听见他心脏的跳动,她才习惯性的微笑,闭眼感受这得来不易的宁静。
“相公,现在都以为你死了,那你有什么打算吗?”青青在他怀里抬起头来问。
连旭拥着她:“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现在我们要将府中的人全部遣散,再将我的假肉身火化,彻底让顾天相信我死了,等到这一切真正结束后,到时候我们再一起离开这里。”
“那我们去哪里呢?”
连旭松开青青起身来,站在满室的光影中,他徐徐道来过往:“央国气数已尽,天命不可违,当年若不是我执意效忠央国王室,也不会落得今日的境地。”
事关天机,青青自然是不懂:“为什么这么说?”
连旭目光悲悯,头仰起,朝着一面灰色的墙壁描绘出过往:“当年我从山上下来立誓要造福百姓,当时天下之土尽归央云二国,央国君王残暴不仁,多行苛政,云国君王爱民如子,善待百姓,而央国君王企图吞并云国,一统天下。我本该去云国效命,又想凭借一己之力扭转局势,所以才来央国,想让央国君王多行良策,使百姓免于饥饿和疾病,让央云二国都免于战乱,换得天下太平。”连旭说完垂头自嘲:“如今看去当时真是不自量力,天命不可违,央国气数已尽,灭亡只是迟早的事。”
见证了朝廷的黑暗和争斗,从乡野里来的人也逐渐明白其中的无奈,青青道:“可是这也不是你的错,相公你已经尽力了,在央国的这些年你一直保护百姓,能做的都做了,只怪圣上不听劝诫,反倒听信谗言,何况有顾天那样的人在,不灭亡都难。”
连旭的眼中写下都是当日师父的嘱咐以及今日的无奈,这些年过去了,最终还是要回到起点重新开始。
连旭沉默片刻,转身过来,一半光影一半明亮,连旭的脸有些模糊了,眼神仍旧如往日清静:“我已经交代他们明日就将我的尸身火化,到时候顾天肯定会来,不过你别害怕,我一定会在暗处护你们周全的。”
“他明天要来啊,那我可得做好心里准备了。”青青说的恐惧,蓦然又记起顾天杀戮的脸,不由得脊背一凉。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御史府内冷清,充斥着死寂。
不安躁动以及悲伤写满了每一个人的脸上,花园里的花朵全都失去了生气,全部枯萎,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昭示了结束或是灭亡。
成婚才几个月,院内本来还有些红色的装饰,今日全都被撤去了,换成了惨兮兮的白色,白的让人心惊。
白色灯笼,白色的帘子,白色的布饰,白色衣衫,所到之处能看见的都是这样的肃穆的哀伤。
连旭的尸身就摆在堂内,白布覆身,脸容干净安详,一如沉睡的模样,老管穿着粗布白衣跪在连旭身边,老泪纵横,一个半百的人哭泣起来像个孩子一样。
下人们跪在大人的尸身边,也都是满脸的眼泪,而那只花妖躲在花园内不肯进来。
明明知道那不是真的连旭,不过是他幻化出的假象,青青听着别人的哭泣,还是忍不住感伤,一不小心眼睛就红了。
聂双站在她身边看着明明想笑,又不能表现出过多的异常,小动作的蹭到青青身边问:“师母,你真的哭了啊。”
青青不知道怎么答,愣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牵强的借口:“要装的像点,不然会露馅的。”说完,她看了看旁边的二人,聂双只能说是面带悲伤,而红蜓根本就是冷着一张脸,漠然的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大事。
聂双眯着眼睛,一副非常钦佩的样子,又开始调侃:“那装模作样就由师母你负责了,我和红蜓给您保驾。”
青青不理他。
下人人叩拜之后,青青将府中贵重的之物全部赠与他们,让他们各自返乡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再也不要踏入这京城是非之地中来了。
最后留下的人只有老管家和小言了。
老管家从连旭还未住进来开始就一直在这里看守着,连旭来了之后他就将连旭视为自己最亲的人,一直用心对待,如今物是人非,他还是要守着他的主子。
小言是个孤儿,从小到大不知被卖了多少次,最后到了御史府被连旭收留才算是安定,因而这里也就像自己的家一样,天下之大,就算得到自由,离了家又能到哪里去了呢?
她说:“青青,就让我跟着你吧,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青青握着她的手,悲伤的笑着说好。
他们走后御史府便谢客,独剩下五人守着连旭的尸身。
从午时到傍晚,日光散去,星光满地,烛光满堂。
老管家哭了一整天,双眼肿如桃核,青青看着不忍,就让他去休息,他执意要守夜,怎么劝都不听,最后拗不过聂双和红蜓才苦痛的离开。
他们走后,就独剩青青一个人守夜了,无论她愿不愿意,反正都是板上订钉的事,谁叫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最无用了,老管家年纪大,身体肯定吃不消的,而小言要照顾府内所有的人,光是做饭和打扫卫生就够她忙了,至于红蜓聂双二人好歹懂点法术,明天顾天要来,一定要有精力来对付他,顾天现在有伤,万一到时候打起来,也不见得会输的很惨,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个知道连旭没死,晚上说不定休息的比老管家和小言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