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紧了唇,柔声道:“东宫就是你的家,你还想去哪里?”
“才不是……”她笑得迷离,睁眼看着月色下的男子,“我的家,在杨国……我想阿爹阿娘,想哥哥姐姐,还有小妹,小妹她、她都死了三年了……”说着,她宛如受了惊吓的孩子般瑟缩在他怀里低声哭着,“阿华死的时候,老天都哭了……”
猛然感觉揽着自己的手臂有些颤抖,抬头,手轻轻抚上他的脸:“你带我走吧,我想回家了,我不想在这里……”
他阖着眼,将她的手摁在脸上:“睡吧,睡醒了,就回到家里了。”说着,他一双黑眸微微凄凉,紧紧抱着她,“等你睡醒了,我就带你回家。”
“真的?”未晞笑得极美,只是那笑容一瞬又敛了下来,“我忘了,我不能走,沈湛会杀人的,我是他要求来的人质,我要是走了,他一定又去攻打我们杨国。”说着,小手推着着他揽在自己腰上的手,“你走吧,我不会再想你了……”说着,转身,又跌跌撞撞的朝着屋中走去。
他不免一叹,上前抱起她,疾步进了房中,将未晞放在床上。又唤人来将七七带回房中,这才坐在床边看着未晞。
她还是笑得迷离,紧紧拉着他的手:“你怎么还不走?他要是知道了,万一要杀你怎么办?”又像是受了委屈般嘟起嘴,“啊啊,我忘了,沈湛没有那么在乎我……”
“不,他很在乎你。”他一壁说着,一壁理开她散乱的鬓发,“睡吧,睡醒了什么都好了。”她木然的一笑,抬眼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弯出一个笑容,低低道:“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远明月……”“至亲至疏夫妻?”她笑了,“至疏了,还能至亲么?”
“会的,他很后悔。”他仿佛是哄着小孩子般,“他后悔那日将你一个人扔下了。”
未晞笑得美:“就像你知道他一样,肚子里的蛔虫也就知道这么多吧?”笑着,推了他几把,“我要脱衣服,你、你不许看……”
淡然的笑意漫上唇角:“我不看,你脱吧。”说罢,将眼睛阖上,耳边窸窣声之后,他才睁眼,见面前的人儿已然裹在被中,笑得眼中都亮晶晶的,“我以后,还找得到你么?我找了你好久,可是都找不到……”
“当然。”他喉中一干,俯身浅啄她的额,“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好……”懒懒的应了,困意却是铺天盖地的袭来,阖眼。见她如此,只是将她紧握着他的手放入被中,淡淡道,“睡吧,明日就好了。”
他立在月下,想起方才她宛如孩子般的模样:“小妹她、她都死了三年了。”不觉心中一酸,默然的踏着月色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最喜欢腹黑的汉子了~
☆、心意明
苏嬷嬷踏着晨光而来,朝阳在她的衣衫上似乎都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
皇后吩咐过,每三日要来看一次太子妃。五月的日头又是格外的大,故此,她来得一日早过一日。
七七竟然没有在院中等候,已然叫苏嬷嬷有几分狐疑,待到推门而入之时,她瞪大了眼,惊呼卡在喉中,呼出也不是,咽下也不是。
屋中用狼藉形容不为过!整间屋子都还弥漫着淡淡的酒气,一个空的酒坛躺在地面,而床前,凌乱的散落着女子的衣物。苏嬷嬷难掩心中惶恐,忙不迭掀开帷幔,未晞尚且躺在其中,姣美的容颜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倒像是梦见了什么欢喜的事儿。
苏嬷嬷见她无事,脸上神色稍稍松动。如此场景,怨不得她以为有刺客进来对太子妃不利了。苏嬷嬷俯身一一拾起地上的衣物,眉间微蹙,昨日女儿节,也不难想到未晞是因为想家这才弄成这副光景。
不觉低声一叹,苏嬷嬷放下帷幔,转身退了出去。
待苏嬷嬷向皇后禀报过未晞无碍,绝口不提其醉酒之事,皇后也没有深问,只是微微蹙着眉:“到底也是可怜她了……”又展眉含笑,“嬷嬷下去吧。”
苏嬷嬷恭身对皇后和沈澈一行礼,转身去了。
待她走后,皇后指尖摩挲着主位的扶手,看着坐在面前的儿子:“澈儿昨日,又是怎么过的?”
沈澈本是把玩着手中折扇,神色全然不似其兄般对万事不上心的慵懒,而是一种透入骨子的温润,听母亲相问,他一把收了折扇:“回母后,昨儿个儿臣到运河畔看了看赛舟,又觉得日头太大,便回府了。”
皇后含着笑:“方才苏嬷嬷说,你皇兄陪着你皇嫂饮了半宿酒。”沈澈眸光一闪,旋即笑得温润:“儿臣听到了,皇兄与皇嫂鹣鲽情深,叫儿臣羡慕。”说着,又低头含笑,掩去眼中伤感。
皇后看着小儿子,笑得了然。转眉道:“澈儿年岁也不小了,你皇兄这般大的时候,便娶了玉华过门,你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留意了。”
沈澈听着皇后的话,目光所及乃是其朱红色的裙裾,那颜色红得就好像皇兄出征归来,他们兄弟在一起饮酒之时那烛火。闭一闭眼,他抬头看着其母年华渐老却也不失为绝色的脸:“儿臣不急,皇兄亦是二十有二才娶的皇嫂。”
屋中顿时一静,皇后看着沈澈的目光愈发深了起来:“这般可不成,你这样大了,连个房里人都没有,成何体统?皇家开枝散叶方是根本……”
“儿臣知道。”皇后话音甫一落下,他便接口道,“只是儿臣想着,务必要是儿臣心仪的女子,否则娶了来,对其不公,对儿臣也不免不公。”他说着,脑中却想起一个女子来,那女子巧笑倩兮,对他含笑之时,宛如醇酒般让人沉醉。
可惜,皇兄出征归来,却告诉他,“她死了,她已经死去三年了。”
当夜,他与皇兄都是酩酊大醉。
皇后并不知道儿子心中所想,面容上多了几分怅惘,叹道:“你与你哥哥都是这样,说什么都不愿意娶妻。玉华那家世,做个太子妃也不算什么,你皇兄偏生只要她为侧妃。你更是好,连侧妃也不愿意娶。”说至此,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我楚朝的嫡皇子,何时成了你兄弟二人这般!”
沈澈听出母亲话中怒意,忙起身恭身一揖:“儿臣知错。只消有中意的女子,势必告诉母后。”
皇后看着他,久久不发一语。半晌之后,才挥手道:“罢了,你坐吧。”沈澈闻言坐下,对上皇后的目光,“叫母后为儿子担心,儿子不孝。”
皇后本无意责怪他,见状口中已然软了:“母后无意怪你,只是为你操心罢了。若你是女儿身,母后势必不会催促于你,只是你是男子,更是楚朝的嫡皇子,容不得你任性。”
沈澈静默不语,片刻后才道:“儿臣不孝。”
皇后看着这个最是疼爱的小儿子,心中也不忍再说下去,柔了声音:“也罢,母后再给你两年,两年之后,你父皇便要为你指婚。”
沈澈面上恭顺颔首,心中不自觉想起未晞的笑颜来。不免轻叹,若是能娶她,此生亦当无憾。
皇后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眼中沉静如水。
未晞醒来之时,已然是午时了。因为醉酒,脑中还昏昏沉沉的。窗外阳光炽热,透过窗纱射入眼中已然没有那么刺眼的光辉。揉一揉眼,她坐起身子,才猛地发现薄被下的身子只穿了件亵衣。一惊之下旋即唤道:“七七!”
没有人应,七七素来是不肯离开她的,她只是静默片刻,昨夜醉酒之事便如同潮水般涌入脑中。旁的事也就罢了,昨夜那个男子……
她将沈湛当做梦中那个月下的少年郎!
抿了抿唇,她还是起身穿上衣物。看着镜中自己略显憔悴的脸,取了脂粉来细细扑上,直到那脂粉掩去了分分蜡黄,镜中的小脸又一次变得白皙起来,她这才住了。
沈湛如今已是直到她心中有别人,只怕过不了许久,就会来兴师问罪了吧?男子么,他可以不喜欢,但自己女人的所有权是绝对的,何况他是太子?
未晞一壁去了篦子梳着如瀑般的黑发,一壁看着镜中的自己。耳边似乎传来了枝间雀儿的清啼,往日在杨国之时,她也最喜欢听着雀儿的声音,扑棱棱的振翅声,总叫她喜欢得想要去扑。那时,还是阿娘拘着她在镜前,亲自为她梳好丫髻。
现如今,她长大了,也有母亲年轻时的几分姿容。只是那个会立在她身后为她梳妆的,永远也不会是阿娘了。
她不觉垂眉,起身正欲去看看七七,不觉镜中已经出现一个高大颀硕的身影:“你就要这般披头散发的出去?”
她愣一愣,起身,行礼间寻不到一点错处:“太子殿下金安。”
他只是怔怔的看着她,脸上还是淡淡的笑容:“太子妃不必多礼。”说罢,径直坐到了凳子上,“太子妃倒是起得愈发迟了。”
未晞坐下,对上他的眸子,笑得一如平日般温和从容,面前的男人还是那副从容的模样,像是对什么都不上心,只是那双墨一般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不发一语。
未晞只是含着笑容,平静的与他对视,看得他心中起了一层喜爱:“怎么?”
“臣妾还有些疲倦,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太子殿下海涵。”她恭身道,眉梢都含着一股浅浅的笑意。沈湛见她如此,心中不免一荡,还是不动声色颔首,“你身子骨并非顶好,好生将息才是。”
未晞颔首道:“臣妾知道,谢太子关心。”说罢,拢一拢披散下来的黑发,“臣妾要去看看七七。”
他依旧是含着从容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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