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指爱情,而是指下属对主上的忠诚、深情;或许以下属来称呼晓敏有些不大好意思,但是事实却似乎是这样,我给晓敏钱,晓敏应了我的命令呆在绍司身边,照顾着绍司,还将绍司的情况汇报给我。但也不是说管家就不是真的担心我,他也是真心的,但是他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会经不起打击;但晓敏就不是,她的人生太短暂,阅历还太少,经不起打击。于是我只能一边辛苦承担病魔的折腾,一边隐瞒着她。或许我隐瞒不了多久的,但眼下只能能瞒多久是多久。
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收到消息:绍司去找了城外有名的巫医。
绍司身穿一袭黑,压低了毡帽,瞧见了巫医,忙上前拉住她,巫医被吓了一跳,转身望向绍司,绍司满是哀求,问她:“我丈夫生病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治好他?”
巫医说:“生病了当然得找大夫了,找我作甚!”
“大夫也没办法!求你了……”
巫医见绍司一脸哀求,便摆摆手说:“你若不后悔,便同我来吧。”绍司一听就笑了,忙跟上去。
巫医来到一间阴暗潮湿的小屋子,点起一盏蜡烛,幽幽的火光衬得她的面貌更加可怖,绍司心下有些害怕,略有退缩,但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坚定地上前一步,对巫医哀求:“求您给我丈夫看看吧。”巫医抬头望了绍司一眼,咧嘴幽幽地笑起来,又问了一遍:“你不会后悔吗?”绍司坚定道:“不后悔。”巫医欣然说:“那便好。”说着就从旁拿起一个小瓶子递给绍司,让她喝下,绍司略有迟疑地望向那瓶东西,终还是狠了心,毅然接过一口吞没。巫医静静地看着绍司的动作,满意地笑开,杵了一下手拐说:“这样就好了;三日后的午时,你将你的心头血放出熬成,喂你的丈夫喝下,你丈夫的病就能好啦。”
绍司虽有疑虑,但还是对巫医再三道谢。巫医阴阴一笑,“只说谢谢却何以没有一丝动作?想必你来时便已打听过我,知我是这洛安城城外最有名的巫医了,否则也不会来找上我,既然找上我了,就该知我的诊费……”巫医“嘿嘿”地笑了几声,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与大拇指摩擦了几下,便收回手不再多说。
绍司一望顿悟,忙从衣兜中掏出几个大洋塞到巫医的手中;巫医摸着手中的几个大洋满意地咧嘴,摆摆手就转身,对绍司说:“好啦,你可以走啦!”绍司又再三感谢后才走了。
一听到“将你的心头血放出熬成”,我的太阳穴就“突突”直跳;再听到绍司应下,我心中就觉更发不安。绍司肯为了我的病牺牲至此,我本该感动万分才对,可眼下这情形使我实在无法感动,因为绍司——要在三日后——将她的心头血喂我喝下!
我忙站起来要唤管家,“管”的“各”音刚脱口,脚下便一个踉跄,使我不得不使脸硬生生地撞到了地,鼻子的痛加上额头的痛,但我却顾不得这些痛,也顾不得快速爬去,只能趴在地上大声唤“管家”。管家闻声而来,一见我倒在地上,忙上前来将我扶起,边扶边帮我整理着长袍,说:“少爷啊,您的病还很重呢,怎么又在处理事务了!你——”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诧异地看向一旁,道:“哟……晓敏姑娘,您也在呐……”
晓敏稍稍点头,算是作声了。
我说:“晓敏姑娘在同我汇报少夫人的情况……”管家点头恍然,问:“少夫人那可有什么情况?”我吩咐他:“少夫人找了城外的巫医,那巫医要绍司在三日后的午时将她的心头血喂我喝下。你一定要想尽办法让少夫人在三日后的午时带到我这来……我!”话一下子说的太多,我忍不住用力地咳了几咳,如此也导致话语的中断,好半会才缓过来,“我……我会尽量拖住绍司……让她尽量别在午时赶回到家,有机会熬心头血。”管家忙称是。
吩咐完了我便摆了摆手让管家走了。管家走后我看向一旁的晓敏,方才我的模样悉数被她瞧了进去。她一见我的目光,幽幽道:“晓敏明白,不是晓敏说的,晓敏自不会多说。”我点头,慢慢坐回椅子上,问她:“绍司后来有什么动静?”晓敏略有担忧地望了我一眼,说:“后来很正常,一直在忙碌绍晓的生意。”我抬眸望她,说:“多亏得你发现绍司的异常,跟上前去查看,否则我都不知她会去做如此傻事。”那事明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也能看出绍司知道不对劲,否则不会那么多次出现迟疑犹豫的情况,但还是坚定做了;以此足可见我在她心中地位有多重,知道我的病无法治好了,所以抱着什么都试一试的决心,就算是心头血,也愿意给之。我本该满心欢喜的,但我实在欢喜不了;一是因为绍司要拿心头血,二是我知道还有安擎轩的存在。我并不知道我在绍司心中的地位如何,或许她这么特殊对待我不过是因为我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我若走了,她便成了遗孀;但她或许完全可以不必担心的,因为就算没了我,还有安擎轩,安擎轩会好好照顾她的。我的心头又沉重了几分,我想起那天安擎轩的呢喃,“绍司……”
晓敏见我的神色有些不对劲,说:“少爷,需不需要晓敏帮忙?”我说:“你让绍司在三日后的午时来见我,若我无法拖住她,你也要想尽办法拖住她,或以生意为借口,或以游玩为借口,总之一定不能让绍司将她的心头血给我喝下。”晓敏拼命地点头,泫然欲泣地望着我。
我和晓敏是怎么了,为什么她一脸担忧着急惶恐,她急的像是要哭出来似的,连她那双平日幽幽清冷的双眸此时也充满了惊慌失措;而我却仿佛在坠入一个无底深渊,有什么仿佛要将我吞没。意识开始一点点涣散,直到完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我听到晓敏的失声尖叫:“荆岳!”
第八章
其实自从患病后我就常常陷入这样的昏迷状态,常常是我在办公的时候手却突然无力,毛笔笔尖余下的墨将我放置在一旁的宣纸涂成墨黑,然后我的意识就开始比浆糊还要混,所处的世界比被笔墨染黑的宣纸还要黑。管家一开始见我如此的时候是惊恐害怕,我昏倒的次数多了后他就开始担忧,开始劝我,他说:“少爷,何以如此急着去处理事务,先将身体养好方是啊;你如此劳累,太医就更难医治好你了。”我说:“管家,你不必安慰我,你不是晓敏,我未曾将病情对你有过丝毫隐瞒,太医也不敢不如实禀报,你我都心知肚明,我这病不可能会被治好了,又何必再去浪费时间,倒不如将这些时间花去处理事务,还能将府里积压的事务处理些。”管家不忍地看看我,没再多说什么。
醒来的时候还是晓敏在我床边;每每我昏迷,醒来第一眼在床边的都是晓敏,管家他也私下跟我说过,在我昏迷期间,都是晓敏在不嫌弃地帮我擦身,擦脸,擦汗,替我打水,端茶倒水,忙前忙后;还为着我的病去问太医饮食该如何搭配才好。提起擦身这种东西或许有些羞涩,但我和晓敏都是受过新教育的人,也自不会为这些小事而介怀。
醒来的时候,晓敏一直在床头凝望着我;晓敏一见我醒来,顺手就拿过床头的一杯水递到我唇边,另一只手拿起垫子替我靠着;我就着她的手势喝下去,晓敏笑说:“我就知道你醒来后必定会口渴,所以就早让下人备好了温水放这。”方才我喝下的水确是温热,但我昏迷的时间这么多,水早该凉掉了,再一细想到晓敏的细心就能知道她热了许多遍。看着晓敏的动作语气,仿佛她就是这林府的女主人,我曾无数次在昏迷的梦中想过如果做这一切的都是绍司就好了,但是明明就不是,一切都是晓敏在照顾我;在我重病期间,绍司或许为我付出心头血,但她却没一次来看过我;晓敏或许未付出心头血,但都是她细心照料我的饮食起居。我竟在拿晓敏和绍司作比较了,绍司那么好的姑娘,我的小姑娘,我竟在拿她和别人比?
我忙打断思绪,岔开话题问:“我昏迷多久了?”晓敏说:“三日了,现在正是卯时;今日……孙姑娘就会来见你了。我对她说‘林先生病重,我想你是她的妻,就算……只是名义上的;你……也去看看他吧。’她坚决说:‘不行。’我又说‘他病重了,如今身子瘦弱得就同纸一样,随时随地都会被风吹倒似的;他的病已经重到随时都会昏迷的地步了。你若不去,可能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孙姑娘这才答应我。我又对孙姑娘说,让她午时再来见你,理由是你正昏迷着,太医说你要午时才会醒来,所以午时来见合适点。”我点头。
午时,现在只需静等就好。我问:“现在什么时辰了。”话刚脱口我才想起方才晓敏已经告诉过我了,如今是卯时;我又感到一阵阵的疲惫无力涌上来,我摆摆手,闭上眼说:“好了,你忙你的去吧。”晓敏应:“是。”随后是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应是她离去了。我的病很严重了;这我一直都知道,可我不知道的是这病竟也会使记忆衰退。我的记忆是一直都很好的,方才我却连晓敏刚说过的话都忘却了。我有些害怕了,我害怕我会忘了绍司的模样,忘了多年前林家小院中的交谈——那是我最美的回忆。我又睁开双眼,见四周无人,便硬支撑着身子起来,我要到书房去办公。
习惯性拿来宣纸放到一旁,拿起一旁青年人寄来的信细细阅读起来①。
日光渐渐移动,待我觉双眼有些酸涩而抬眸时,日光已经有些昏沉了。我唤来管家,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管家说已经巳时了。我点头;巳时,已将近午时了。我略有疑惑地望天,明明是巳时,何以日光却如此昏沉?但我没有多想,略一沉吟后,我拿起笔轻蘸墨,在纸上写下一句话,将纸塞进信封中交给管家,我吩咐:“待会我会将这信交给少夫人,若我一时忘记了,便由你来交于少夫人;好了,现在,领我去主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