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夏洛克现在的态度,玄。
……
有没有哪个新娘不化妆?
有没有哪个新娘全身的首饰只有一只耳环?
没有的话……那就她吧。
装婚纱的盒子里有配套的鞋子,细细的根,缎子的细带,绣着和裙子上一样的花纹。
她换上,脚趾上指甲油的颜色很朋克,黑色酷炫金属风……和裙子不搭,她前两天换这个颜色的时候恐怕脑子进水了。
但她也来不及改了,直接打开了房间门。
……
坐在沙发上,身姿修长的男人恰好抬起头,恰好看见她从门里走出来。
她正不习惯地跺了跺脚,适应鞋子。
白得像雪一样的长裙。
黑得像墨一样的长发。
她纤细的胳膊露在外面,几缕没有盘上的长发落在她精致而瘦削的肩膀上。
还有长裙下露出的,半截伶仃的踝骨。
……
她还在关注着她的鞋子,她还没有看见他……很好,她终于抬头看见他了,但为什么她的表情不是惊喜,而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一睁眼居然看见夏洛克以至于惊呆了的路德维希:“……”
惊吓?这当然是惊吓。
谁告诉她这两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坐到客厅里来的?
雷斯垂德坐在夏洛克对面,正研究手里的一份卷宗,还没有意识到贝克街发生了什么。
“她住所附近所有人我都查过了,没有符合你要求的人,但是有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夫人,我查不到她的来历……夏洛克?”
夏洛克并没有应他,他正用一种专注到奇异的目光,盯着他身后。
他伸手在夏洛克眼前挥了挥……他还是没有理他。
雷斯垂德莫名其妙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你在看什……哦,上帝。”
他看了看路德维希,又转头看了看夏洛克。
语气难以置信:
“你今天结婚吗?”
“……”
夏洛克高深莫测地看着路德维希:
“我也不知道我今天结婚。”
雷斯垂德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可是你没有衣服……哦,这不重要,你每天穿的都一样,脱了大衣就可以直接去结婚。”
他收起桌上的卷宗:
“你结婚居然没有邀请我,我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你今天结婚可以不来破案的,显而易见,你和案件已经离婚了。”
……
路德维希终于反应过来了:
“不不不,我们没有要结婚,这只是……”
夏洛克平静地打断她:
“我们的确没有要结婚,我没有给你买过婚纱,你口袋里的钱也支撑不起这种面料……显而易见,这是你的咖啡馆前情人给你买的……你这是要去穿给他看?”
他淡淡地说,语气里什么波动都没有:
“为什么?因为他这辈子来不及和你在一起,所以你要在他生命结束之前弥补他的缺憾?还是说……”
路德维希看了看钟。
……还差五分钟七点。
她打断夏洛克:
“是穿给他看,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洛克没有理会她,脸上也看不出他现在是什么情绪情绪。
只是继续说:
“不是为了弥补他的缺憾……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根本就是——你的缺憾?”
“……”
路德维希抬头看着天花板,觉得要被夏洛克逗乐了:
“我的缺憾?我觉得你在故意曲解,这样我很难心平气和地和你解释。”
夏洛克换了一个姿势,双手交握:
“不需要心平气和,只要解释。”
……
雷斯垂德探长坐在沙发上,觉得屁股下就像有一块烙铁。
……他是不是,不凑巧地看见了夏洛克被劈腿的现场版?
无论这是否是真实的劈腿现场,他都觉得……他很有可能会被麦克罗夫特灭口。
……
路德维希看了看钟,有些焦躁——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总是有些焦躁,心就像浮在水里,晃晃悠悠地沉不到底。
……已经快七点了。
她语气有点冷,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
“其实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的朋友和亲人都是他,他送我一条裙子,只是在祝福我……根本不是你以为的意思。”
“不是我以为的意思?”
他淡淡地重复了一遍,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一个脑袋比得上我十个,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路德维希又看了看钟。
她加快了脚步,走到茶几边,没有停留,也没有看他:
“还有,什么叫‘在他生命结束之前’?他还没有死,就不一定会死……先生,请注意措辞。”
……
夏洛克盯着她从他面前走过,单手拎着婚纱的裙摆,腰间的丝带柔柔地拂过地面。
她漂亮得,就像一个真正的新娘。
——而真正的新娘挽着裙子,只是为了从他面前经过。
……
他轻柔地说:
“没有这么简单……你有没有注意过他看你的眼神?”
路德维希绷着脸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巾: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我相信他。”
“我知道你相信他……你和我强调过不止一遍了,你相信他,完完全全,毫无保留……以至于我印象深刻。”
他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路德维希当时的话:
“但恐怕只有你以为他是单纯的想要给你祝福……而不是模拟一场婚礼。”
“……”
雷斯垂德抬头看了夏洛克一眼,似乎很难相信,这样刻薄和失礼的话是从夏洛克嘴里吐出来的。
……尽管他无时无刻都很刻薄,但,并不是这种刻薄法。
……
而夏洛克的刻薄和失礼还没有结束。
他微微勾起唇角,笑了,用低沉的语调说:
“……需要我送你一份新婚礼物,来增加你们模拟婚礼的真实性吗?”
“……”
路德维希很想把手上的纸巾扔在他脸上。
但是她决定有教养一点,所以她只是默不作声地直起身,朝门口走去。
“你不打算在和我解释上耗费时间,是对的。”
夏洛克重新打开卷宗:
“因为你快来不及了……不,你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唇角上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漫不经心地说:
“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医生为他预测的死亡时间是今天早上七点?”
……
路德维希手放在门把手上。
她似乎应该把门把手转开,而不是在这里听夏洛克说这些不知所谓的话。
她笔直地站在门口。
有那么两秒,脑子里乱哄哄地,像有一千个人在争吵,又像被十辆火车碾压而过。
她盯着手里冰凉的银质把手,慢慢地笑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今天早上七点死亡?你的脑子坏了么?现在已经七点了。”
夏洛克看着她的背影。
柔软的缎面贴着她的肌肤,弯下一个弧度,露出她背部蝴蝶一般的骨骼。
……
有些话,似乎的确不应该如此说出口……至少不应该如此生硬地说出口。
但不知被什么情绪所驱使,他听见自己再度漠然地开口:
“那么,这句话的意思,就和‘他已经死亡’等同。”
他冷漠地说:
“你看上去很惊讶,他没有告诉你?那我相信他真的不是为了和你模拟婚礼了。”
……
雷声?哪里传来雷声?
不……那不是雷声,那是秒针,正在滴滴答答地走过死亡和新生。
……
路德维希闭上眼睛,像是终于理解了夏洛克话里的意思。
……已经是初夏了,花都开了。
为什么,还有树在掉叶子?
……
她手心冰冷,从身体深处传来的震动,轰隆隆地,敲击着鼓膜。
可偏偏还能清楚地听见,夏洛克刀锋一样的言语:
“他为了把你支开真是煞费苦心……不过他太低估你的承受能力了。”
“……”
路德维希打开门,没再看身后的男人,穿着细跟鞋,长缎裙,两步并作一步,飞快地朝楼梯下跑去。
她的动作从来没有这么利落过。
夏洛克不会和她用这件事撒谎。
就怕……就怕……
她飞奔到贝克街马路中间,裙摆在她身后飞起来,像一只白色的蝴蝶张开了翅膀。
……就怕来不及。
她张开双手。
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出租车险险地停在她面前。
路德维希拉开车门,坐进去:
“圣玛丽医院。”
至少……请至少,再等她十分钟。
贝克街。
在路德维希走后,夏洛克放下手里的卷宗。
雷斯垂德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现在很想安慰你……但我实在不知道安慰什么好。”
夏洛克端着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是冷的。
也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在他耳朵边上说话。
雷斯垂德叹了一口气:
“我无法安慰你,因为我也觉得你太混蛋了……在智商上你是无可挑剔的优胜者,但在感情上,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夏洛克又喝了一口咖啡。
生平头一次被人用“傻瓜”形容,他居然没有用犀利的言辞反驳回去。
面对如此“逆来顺受”的夏洛克,雷斯垂德有点不习惯,但还是继续说:
“维希能忍受你简直是一个奇迹,如果我这么对玛丽,她估计会立刻整理行李,并在一个小时后远走他乡,永不见我。”
“所以玛丽永远是玛丽,她从来不曾在你身边过……这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夏洛克终于开口了:
“维希不会这么做。”
“……是谁给你这么强大的自信心?”
雷斯垂德被夏洛克气笑了:
“我现在有点同意麦克罗夫特的观点了……你根本不适合谈论感情,也根本不适合和一个女人恋爱。”
他摊了摊手,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