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祖娥强露笑颜,“没有,妾身从未埋怨过。”
“即使埋怨也是应该的。”娄昭君微微一叹,“男人都是如此,何况他是一国君主,所以我们做女人的也只能忍受。”
李祖娥苦笑道:“薛氏姐妹年轻貌美,又是新人,而祖娥与皇上在一起也有十年,皇上厌倦我也是自然的。”
娄昭君却道:“不会太久的。”
李祖娥听言,忽然抬首看她,露出一脸不解。
娄昭君又道:“虽然薛氏姐妹甚得嬖宠,但圣上也只是图个新鲜罢了,过不了多久皇上的新鲜劲儿过去,她们就会失宠。”随即,不由轻叹一声,“说来说去,都是可怜的女子!”
李祖娥虽未言语,却很赞同她的话。
“祖娥,记住我一句话。无论是帝王,还是权臣,他们都是世上最容易变心的男人。”娄昭君继续劝说,“既然不能成为他最深爱的女人,那就成为夫君心中最敬重的女人。毕竟得宠是一时,而感情却是一世。无论那些女人多么受宠,都不过是暂时的。纵使夫君身边美妾成群,但你始终是他的结发妻子,这种感情没有任何女子可以替代。”
她并未多言,只轻声道:“太后说的是,祖娥定会谨记。”
李祖娥深知娄昭君的贤惠、度量是太祖皇帝高欢最受感动的,而且一直很敬重她。
当年,娄昭君慧眼识英雄,看中了一无所有的高欢,不顾家人阻止,执意要嫁给他;高欢家贫,于是她为未来夫婿准备聘礼,让他娶自己为妻。
婚后,娄昭君深知丈夫有澄清天下的志向,于是拿出自己全部的家产支持高欢,以此结交各路英豪。
虽然高欢的姬妾甚多,但娄昭君却丝毫不妒忌,性格宽厚,对那些女子们很是优待。
高欢为了社稷想要迎娶茹茹公主,但仍是犹豫未决,直到听见妻子娄昭君的劝说,他才下定决心。娄昭君为大局考虑,甘心让出正室之位,帮助丈夫成就大业。
娄昭君与高欢患难与共,又是他的结发妻子,高欢对她自然是十分敬爱。
若没有娄昭君的支持和高欢这个乱世枭雄,想必也不会有如今的齐王朝。
李祖娥静静地、慢慢地走向自己寝宫,这一路,她心下一直在思量着……
人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冥冥之中真有天注定,那娄昭君的一世婚姻,便是自己争取得来的。
李祖娥知道,娄太后是个既有主见又聪慧的人,与她相比起来,自己并没有那样的魄力。
两人虽然同样嫁进了高家,但嫁给不同的人,做了不同的选择,日后的命运注定不会相同!
作者有话要说:
☆、嬖妾
殿内寂静无声,案上摆放着一个香炉,升起袅袅香烟,使得满室飘香。窗棂上挂着粉红纱帘,暖阳透窗而入,照向桌上的琵琶;软榻前珠帘低垂,随轻风摇摆,叮当作响,忽隐忽现出两个美人的身影。
床榻上坐着一个正值妙龄年华的少女,另一名女子蹲在榻前,贴着少女的腹部,兴奋地说:“他动了,他动了,听听,他还在说话呢!”
少女连连笑道:“胡说!还未出世的孩子,怎么会说话。”
薛氏抬头看她,笑道:“我听见了,他说想快点出来,见一见自己的母妃。”
薛嫔笑得愈发粲然,一只手搭在隆起的肚子,心里十分满足。
薛氏缓缓起身,随即坐在她身侧,看着她道:“妹妹,只要你为皇上生下龙子,就有机会坐上皇后之位。你若是当上了国母,到那时不止你一人,就连我们的父亲、家人也都可以享有高官厚禄……”
话音未落,薛嫔便道:“现在的正宫皇后是李氏,你我怎么可能有这个机会呢。”
薛氏道:“生在这样的乱世,连皇位都能频繁更迭,更何况是后位。”
薛嫔却道:“姐姐,你想得太天真了!皇上的女人何止你我两个,纵使现在得宠,也不过是一时的,日后若是年老色衰了,最终的下场不过与其他妃嫔一样孤独终老。你我本是倡家女,因生得一点姿色才得荣贵,我已知足了。姐姐还是少生事端,免得惹祸上身。”
薛氏倒觉不然,“歌妓又如何,赵氏姐妹原本也是阳阿公主家的歌妓,可最终还是取代了许后的位置,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所以说,最重要的是抓住圣上的心,而并非是身份。”
薛嫔叹了叹道:“可惜真正抓住皇上心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李后。再说,当今圣上也不是汉成帝,他虽然荒淫好色,却不是个昏庸的君主。纵然李后不得宠,不过她依然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对她是十分敬重,倘是你这么做激怒了他,可如何是好?”
说毕,轻轻抚摸已经隆起的肚子,“我现在只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希望他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待圣上百年之后做个太妃,安享晚年,仅此而已。”复又抬眼看向薛氏,面色严肃,“姐姐,一个人之所以会毁灭自己,都是因为自己的野心,所以姐姐还是听我的劝,以后再也不要提起此事。”
薛氏却不肯听,执意坚持,“立后之事我自然不会说,不过我定会找机会与圣上提起为父亲升官一事。就凭圣上对你我二人的宠爱,他也必定会答应……”
“姐姐……”
薛嫔的话还未说完,她便立刻打断:“好啦妹妹,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至于皇上那里,我自会有分寸。”
听见姐姐这么说,薛嫔只觉得无奈,垂下头,不想再与她多费唇舌。
花园里鸟儿轻啼,暖风吹柳,婆娑起舞,溢出一股清新之气。
李祖娥与薛氏姐妹并肩走着,不多久,行至百花盛开的地方,那里落花遍地,纷纷洒向于湖面,周围弥漫醉人的芳香。
李祖娥温声问道:“多日不见了,妹妹的身体还好吧?”
薛嫔微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妾身一切都好。”
李祖娥道:“妹妹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总是待在房里对身体不好……”
薛氏插话道:“皇后娘娘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在这外面难免磕磕碰碰的,若是伤了龙种可就不好了。”
薛嫔面露尴尬,看向李祖娥道:“我姐姐说话一向直爽,还望娘娘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李祖娥笑得勉强。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长时间,薛嫔也渐渐感到疲累,于是李祖娥与薛氏等人找了一处稍微清凉的地方坐了下来。
片刻后,一个婢女小步上前,不小心将水壶掉落在薛嫔的脚下,一阵碎裂的响声清晰入耳。
这时,薛氏立即起身,瞪着那名侍婢,怒喝道:“薛贵嫔肚里的孩子是龙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有几个脑袋能赔!”
那宫婢心里胆怯,很快屈膝下跪,额头触地,口中连呼该死。
李祖娥开口劝道:“妹妹何必这般恼怒,她也并非有意,我看就算了吧。”
薛氏却不肯给她一点薄面,冷笑道:“皇后娘娘自然不会担心别人肚子里的孩子,只是妾身想说,并不是只有太子的命才最尊贵,薛嫔肚子里同样怀着皇上的儿子。”
她的话甚是刺耳,而且非常傲慢,让李祖娥十分难看。清莲见此情景,不禁恼怒,正欲张口开骂,却被李祖娥制止,清莲无奈只有把话吞下。妹妹薛嫔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静静地坐着,场面霎时变得沉静,尴尬万分。
直至听见不远处传来内监说了一声“圣上驾到”众人才缓过神,忙伏地叩拜,口中道出恭迎之声。
高洋缓缓近前,忽而看向李祖娥,微微笑道:“原来皇后也在,这里今天还真是热闹。”
未等李祖娥开口,薛氏便立刻凑到高洋身侧,娇声唤道:“陛下!”巧媚的笑容,娇软的声音,让人不由酥了半分。
高洋凝视着薛氏的脸庞,轻轻笑了笑,似见了有趣的玩物一般,心中甚是喜爱。
他并未说话,目光转向李祖娥的面容,正欲开口,却忽然感觉到薛氏紧紧拉住他的右臂,立即抢话道:“陛下,不如妾为陛下献上一舞,以此助兴,如何?”
高洋也不好拒绝,只道:“那就有劳爱卿了。”
琴声悦耳,忽有鸟鸣相伴。随着乐声入耳,薛氏轻踱莲步,罗袖微扬,纤指缓动,衣袂随风轻舞,袅袅腰肢似春柳,肤色柔滑如脂,一双美目横秋波,那袅娜盈盈之姿,似轻燕般翩跹起舞。
薛氏微微翘起红艳的朱唇,眉眼举止间尽是媚色,看得高洋是如痴如醉,几乎忘记了李祖娥的存在。
见丈夫痴醉地看着另一个女子,李祖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却未言语,只静静地垂着头,随后又将目光看向另一方。
作者有话要说:
☆、虚幻的梦
歌舞结束后,李祖娥终于回到自己寝宫。清莲怒气未消,吼道:“不就是怀了个孩子吗,得意什么呀!仗着圣上的宠爱就这般目中无人,若真生了个皇子,以后还得了!”
李祖娥一脸沮丧,“清莲,你别再说了。”
清莲只想发泄心中的不快,一时竟忘记了李祖娥的感受,于是她上前劝道:“娘娘是生在朱门大户的大家小姐,论修养品德,哪是那些歌姬能比的。”
李祖娥轻叹道:“也许与薛氏相比,我就是输在了这一点上。”
清莲听得这话,再无言语。
窗外漆黑一片,已入深夜。今日的夜晚显得更加寂静,而这样的安静李祖娥早已习惯。
她就静静地坐在床榻上,似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虽然没有那股惑人的媚色,显得十分孤寂,却依旧能看见她绽放的美丽。
殿门没有完全关闭,一阵轻风吹进,烛光摇曳,不知不觉间,早已进入梦乡。她沉沉地睡着,直到次日清晨醒来时,烛火已经然灭。
此时的朝殿外聚满众多官员亲贵,他们都缓缓下阶,纷纷离去。不过高湛并未回到长广王府,而是一个人在花园里闲散地漫步。
正走着,忽见一个女子站在不远处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