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亦幻亦真,虽然隔着阴阳两界,却仿佛她依旧存在,从未离开过。
可惜那么美丽的少女,花儿一样年华的女子,就这样走了!
李祖娥不由叹了一声,又回想起梦里的她眉头紧蹙,一脸惊惧,双眸含着泪光,显然她走得并不平静。
她没有再睡下去,但一直在床榻上躺着,及至天色大亮,才起身梳洗了一番,随后去了薛嫔的寝宫。
刚走到殿外,就听见了婴儿的哭声。李祖娥步入殿内,看见奶娘的怀中抱着一个婴儿,虽然她哄了好一阵儿,但那个小人儿却依然啼哭不止,于是走到她身侧,道:“给我抱抱吧。”
奶娘依言将婴儿放在她的怀中,慢慢松开了手。李祖娥哄了一会儿,没多久就看见他睡着了。
她看着那张粉嫩的小脸,轻叹道:“可怜的孩子,刚生下来就失去了母亲!”
清莲上前看了看她怀中的婴儿,也叹了一声,“这孩子真可爱,可惜这么干净的婴儿,往后就要呆在这宫里,看着一幕幕的斗争和血雨腥风,还要面对亲生母亲被父皇杀害的事实!”
李祖娥没再言语,将怀中的婴儿放在了床榻上,随即坐在他身侧,一直看着那个小人儿,待了好一会儿方才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姐妹情
寂静的卧房内,一名男子正站在墙壁前执笔作画。片刻后,房门轻轻推开,侧头看见妻子李祖猗正向他走来。
李祖猗行至他身侧,看了看壁上的画,口中赞道:“好美的景!”她接着凝视元昂的面容,“想必,夫君画的是去年夏天的美景吧?”
元昂轻轻点头,温声道:“没错!”
记得去年入夏,二人坐在一艘小木船上,观赏周围的景色,随着小船缓缓移动,两侧的珠帘轻轻摇晃,叮当作响。
四周盛开着藕花,荷叶随风微摆,清风拂过面颊,闻到芳莲吹来的阵阵馨香。
李祖猗微微笑道:“好美的莲花!不知明年,还有没有机会再看见它们?”
瓣瓣莲叶飘落,元昂将她肩上的莲叶拂去,柔声道:“好好的,怎么突然为了莲花而伤感起来了?”他轻轻笑了笑,又道:“我觉得比起莲花,眼前的人倒更美!”
李祖猗微微低眸,抿嘴浅笑,脸上泛起一抹嫣红,比夏日盛开的鲜花还要美艳。
李祖猗忽而从回忆中醒来,再次看向元昂,微笑道:“夫君这般用心,是想学东晋大画家顾恺之,还是当朝画圣杨子华?”
“明知故问!”元昂淡淡一笑,忽然又变得伤感起来,“这段时日也不知怎的,总觉得我们相处的时光会变得越来越少?”
“胡说些什么!”李祖猗面露一丝不悦,静默片刻,又道:“我待会儿要去母亲那里,不知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
元昂笑道:“我也很久没有见岳母了,便与你一同去吧。”
来到母亲家里,两人刚走到门外,就听见里面有一个男子大喊:“我醉酒时连太后都不认识,何况你这个老婆子!”
李祖猗一听就知道是高洋的声音,随即听见里面传来母亲的惨叫声,还有哭泣的哀求声。
她立刻推门进去,看见母亲被高洋痛打,心里既悲愤,又难过。李祖猗见状,很快走上去跪在高洋面前,忙道:“陛下,陛下不要再打了,陛下……”
“滚开!”高洋怒喝一声,下意识地挥动手臂,将她甩到了地上。
李祖猗吃痛一叫,丈夫元昂连忙跑上前去,将她扶起,低头时还看见她的手心已被划破,流出鲜红的血。
高洋看见有人摔倒在地,不由向她看去,只见一个容貌极美的女子瘫在冰冷的地面,便怔了半晌。
她忙起身,再次跪在他面前,“祖猗不知道母亲因何而得罪了陛下,使得陛下大怒。祖猗只恳请陛下放过我的母亲,不要再为难她了。”说着,额头贴在地上。
片刻后,李祖猗缓缓抬头,脸上已有点点泪光;高洋没有继续打下去,将手中的马鞭仍于地上,目光投向面前的女子……
看见这般姿容姣好的美人,高洋的心不由软了下来,尤其是那双含泪的双眸,一眼看去,见者生怜。
高洋忽然面露一抹微笑,道:“既是姐姐这么说,我也就不再为难这老婆子了。”
李祖猗再次向他磕头,连连道:“谢陛下……”
话音未落,高洋便问:“不过,姐姐要如何感谢我?”
李祖猗一脸疑惑,不知他言下何意,待她反应过来时,高洋却早已离开了厅堂。
高浟的母亲尔朱英娥,是魏朝天柱大将军尔朱荣之女,颇有姿色,及至堂兄尔朱兆兵败自尽,与其女小尔朱氏一同被权臣高欢纳为侧室,还为高欢生下第五子彭城景思王高浟。
一日,高洋忽至彭城王的宅邸,见到成熟有风韵的尔朱英娥,便起了淫念,欲行云雨之事。
尔朱英娥抵死不从,高洋在盛怒之下拔下腰间的佩刀,挥刀砍向大尔朱氏,仅在片时,她头上便流出一抹鲜红,身子忽地倒在地上,血流满地。
大尔朱氏头破身亡,高洋面无一丝愧色,脸色依旧平静,接着转身离开高浟的宅邸,策马驰去,回到宫里的时候,他的身上还带着尔朱英娥的鲜血。
去了彭城王那儿没多久,高洋又到了元昂的宅邸。此时正巧元昂外出不在家,于是李祖猗出来迎驾。
高洋只见面前的女子雾鬓云鬟,容色艳丽,不禁欲火上炎,似有千条蚂蚁在动,心里竟酥酥痒痒的。
及至元昂回来的时候,李祖猗正躺在榻上,动也不动,听见身后有人唤她也没答一字。
元昂疑惑不解,开口问道:“祖猗,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不说话?”说着,就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
李祖猗突然痛叫一声,元昂立即收回手,忙问她出了何事,李祖猗却还是沉默不语,于是他立即将她的衣袖掀起,只见白藕般雪白的手臂上还留有清晰的瘀痕。
“到底出了什么事?”元昂纵声问道,“我听说圣上来过这里,是不是他做的?”
李祖猗不悦地道:“既然知道圣上来过,你还来问我出了什么事?”
听见妻子道出这番话,元昂一切都明白了,起身道:“至尊愈发荒淫暴虐,前不久就将彭城太妃大尔朱氏杀害,没想到现在脑筋竟动到了你的身上……”
李祖猗忙打断道:“你若还想活命,就不要乱说。你这番话倘是被人听去,传到圣上耳朵里,只怕命也难保!”
元昂只有闭口不言,忍下这口怒气。
次日,一名内监忽至元昂的宅邸,传话说圣上命他入宫,李祖猗虽然有不祥的预感,却不能阻止他。
李祖猗直到深夜都没有等到丈夫,及至第二天早上,她才听闻丈夫遇害的事,并且在小斯口中得知元昂被高洋杀害的经过。
她这才知道,高洋是想把她纳为昭仪,但又怕她心里惦记丈夫,于是将元昂宣进宫里,在他身上射了百余箭,须臾毙命。
听得这番话,李祖猗仿佛看见丈夫倒于血泊之中,浑身血淋淋的,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想及此,顷刻间泪如雨下,脑子忽觉一阵眩晕,身子很快倒在地上。
李祖猗一直躺在床上,过了很久才略从梦中醒来,口中连连喊着:“陛下,不,不要杀他,不要……”
她忽然惊醒,直立起身,大口喘着气,随即看了看四周,看着墙壁上画的美丽的风景……
虽然整个房间都是冷冷清清的,但这里面的每一处,却都存在元昂的影子。
美景如旧,藕荷犹在,不见的却是那个人!
想起离世的丈夫,她又开始抽泣不止,哭得浑身都在颤抖。
此事如高洋所愿,最终把李祖猗带进了宫里,李祖娥听说姐姐被夫君临幸数次,又想纳她为昭仪的事,心里真是悲愤不已。
前不久彭城太妃大尔朱氏遇祸,如今姐姐李祖猗又要被迫入宫侍奉丈夫,又想起高洋鞭打母亲崔氏的情景,不禁伤感起来。
“这就是我的丈夫,一个我陪伴了十多年的丈夫!”李祖娥说着,已是粉泪满面。
看见她这般委屈,清莲便叹道:“要怪就怪她长得太好了。可惜这样的美人,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身边最亲近的人!”
李昌仪上前道:“娘娘何必伤心,既然事情已经如此,在这里哭也无用啊!”
李祖娥依旧哭泣着,李昌仪又劝道:“娘娘若是不愿让李氏进宫,不如就请太后劝说圣上,同时让清莲去找圣上。娘娘若是应允,奴婢现在就去宣训宫。”说着,一直看着李祖娥的面容。
李祖娥缓缓抬头看她,面露迟疑之色,“这……这不好,不行……”
李昌仪道:“有什么不行的,难道,娘娘还不相信奴婢?”
李祖娥犹豫半晌,方开口道:“好吧,就依你的话,你去吧!”
来到宣训宫,李昌仪看见段氏站在娄昭君身侧,便向她们二人行了一礼,随即抬头看向娄昭君,“太后,奴婢此次前来是带了皇后的话……”
娄昭君问道:“是她?”
李昌仪点头道:“圣上想纳皇后的姐姐李祖猗为昭仪,皇后正为此事难受,不愿与姐姐共事一夫,所以想让太后去劝说圣上,不知太后可愿前去?”
娄昭君冷哼道:“宫里有个汉人皇后不够,还想将另一个汉家女子纳为昭仪?”
站在一旁的段氏虽然不曾言语,脸上却明显地露出一丝忧虑。她知道李祖猗若真进了宫,深得圣上宠爱,那李氏姐妹在这永巷后宫的势力,就真的无人能敌了。
李昌仪来宣训宫时,清莲早已到了高洋的宫殿,并哭着对他说皇后已经一连三日都未进食,身子非常虚弱。高洋认为妻子是因为李祖猗的事,而对自己使性子,就绝食要挟,不过他还是决定随清莲去看望李祖娥。
见高洋进殿,李祖娥并没有上前迎驾,倒是坐在榻上哭闹着。无奈之下,他只有走到她身侧,冷声道:“皇后,别再闹了!”
李祖娥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