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很想说这些并非是自己的意思,但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吞了进去。
见他不语,李祖娥便又道:“御厨正在做饭菜,不如陛下在这里用完膳再回去吧。”
高洋微笑道:“不用了,我已经与段昭仪说好一同用膳的。”说罢,便向殿门走去。
她也不再挽留,缓缓屈膝,只道:“妾恭送陛下。”
高洋回身看她,轻声道:“祖娥……”他只是唤了她的名字,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李祖娥再次垂下头,没有看他一眼,“陛下还是快点去吧,别让段昭仪等得太久。”
“那我走了。”还未等她开口回应,他就转身离开了宫殿。
李祖娥很快追出门,却没有叫住他,而是怔怔地站在殿门外,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流露出无尽的失落。
作者有话要说:
☆、长广王妃
李祖娥坐在妆台前回想起过去的一切,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
自从嫁入高家,她也曾幸福过、快乐过,却也失落过、沮丧过。从开始的埋怨,到现在终于放下一切的不满,归于平静,经过这些年,她才彻底了解元仲华的心情。
高洋曾说:他今生没什么可以给她的,唯有这六宫之主、皇后之位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
身为一国之君,周围自然美人佳丽如云,各个貌比天仙,夫妻之间也会渐渐疏远。也许,现在他能给她的,真的就只有后位和荣贵了。
想及此,李祖娥不禁苦笑:他确实没有亏待自己,也算是实现了他曾经许下的承诺。
李祖娥心里微微叹息,失落之色未褪去半分。倏然间,听见门外有一个婢女高声禀道:“皇后娘娘,长广王妃求见。”
“让她进来吧。”李祖娥淡淡回应。
侧头看去,只见一个容貌娇艳的女子缓缓步入大殿。她身着艳红的衣袍,尽显雍容华贵,白皙的雪肤透着红润,妩媚妖娆,风情万种,举止之间带有几分轻佻。
女子微微欠身,行礼道:“妾身胡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李祖娥看着她,浅笑道:“王妃无需如此,你我也算是一家人,没有下人的时候就不必多礼了。”
长广王妃胡氏起身看向她,虽是笑着,眸中却有几分敌意,“长广王经常说皇后娘娘贤良温雅,应该让妾身多多学习。今日听得娘娘这番话,才知果真如长广王所言,是个母仪天下的贤后。”
李祖娥自然听得出她话中有一丝不快,不过仍是微笑着,正欲开口,却又听见胡氏问道:“圣上呢,他今天还不在这里吗?”
见她不语,胡氏便笑道:“想想也是,皇上被薛氏姐妹迷得神魂颠倒,哪还记得其他后妃。”
李祖娥虽然心底非常难过,却依旧勉强微笑,“皇上是一国之君,后宫妃嫔自然不少。无论皇上宠爱哪个妃子,也都是他的事,你我不便在背后议论。”
“皇后娘娘还真是贤德,虽然受了冷落多年,却是一句怨言也没有。”胡氏上前一步,笑了笑道:“娘娘,您千万别伤心,圣上只是一时被那两个女人迷住了,到最后他还是会回心转意的。”
说完,又轻轻叹了叹,“皇帝终归是皇帝,都是喜新厌旧的,无论是怎样貌美如花的大美人,每日朝夕相对,时间久了,也会看得腻烦。最终的下场都会是一样的,一个人独守空房,待在冷冰冰的宫殿里,终日在孤寂中度过。”
李祖娥知道胡氏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故意让她不好受。显然,胡氏已经达到了目的,这些话确实如针一般刺进了李祖娥的心里。
胡氏又道:“家中有事,妾身就先回去了。娘娘,您要放宽心,凡事想开点,心里自然就会舒畅了。”
李祖娥也不多言,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然后看见她行礼告别,走出殿门。
回到长广王府,胡氏直接走向自己房间。推门入室便看见高湛一个人坐在桌案旁饮酒。她静静地看着他的面容,但见他身穿一袭雪白锦袍,五官俊美,眼眶迷离,神情似醉非醉,半梦半醒。
他的手中一直握着酒盏,慢慢地饮入口中,举止优雅而高贵,浓浓酒香扑鼻而来,好似一幅优美的画卷,令人赏心悦目。
胡氏冷冷地笑了笑,上前道:“难得殿下还知道回来,妾以为殿下早就把我给忘了。”
高湛抬头看她,面露微笑,“今天是怎么了,王妃如此大的火气,是不是下人做错了什么事,又惹你不开心了?”
胡氏道:“王府的下人哪敢惹我生气,若说这整个府中能让我心里不如意的,也就只有殿下你了。”
高湛略微迟疑,半晌方问:“皇后……她还好吗?”
胡氏又是一声冷笑,“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关心她!”
高湛笑道:“她是我的二嫂,我当然关心她。”
“我今天进宫见了她,没什么不同,如往常一样总是愁眉苦脸的。我要是皇上看见那张脸,也不愿踏进中宫一步。”胡氏叹道,“唉!一个女人得不到丈夫的爱,每日住在冰冷的宫殿里,受着被丈夫遗忘的日子,想想还真是可怜呢!”
高湛不禁叹了叹,“李后那样的美人受皇上冷落,独守空闺这么多年,真是可惜了!”
胡氏不悦道:“哟!瞧瞧我们的长广王殿下,还懂得心疼人呢!”
高湛只顾饮酒,仍是不言不语。
胡氏将心底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纵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面前时常提起她,有时候甚至做梦都在唤李祖娥的名字,你当我是聋子,听不见呢!不过你想也是白想,她是你的二嫂,又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你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
高湛缓缓开口,声音淡漠:“我不想浪费时间与你起口舌之争——出去!”
她只觉心寒,凝视他半晌才失落地道:“也许男人皆是如此,别人的妻子终究是最好的,他们丝毫看不到眼前人。”说毕,就见她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虽然知道胡氏心情不爽,但高湛并未去追,而是继续坐在那里饮酒。
待在空空的房里,高湛蓦然忆起多年前的她。那时,李祖娥产下长子高殷不久,年幼的高湛来到二哥高洋家中,想看看新出生的侄子。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高殷,轻轻摸了摸他的鼻子,“小东西赶快长大,只要你长大,能开口说话了,才能唤我一声阿叔。”
元仲华笑盈盈道:“九弟现在还是个孩子呢,就说他是小东西!”
高湛不悦地看向元仲华,稚嫩的脸庞泛起一抹微红,“大嫂,再怎么说我都是他的九叔。”
李祖娥微微笑着,上前道:“九弟也不知道去哪里玩儿了,把脸弄得这么脏。”随即命清莲把水端来,将怀中的手帕拿出,为高湛擦拭脏兮兮的脸。
年幼的高湛怔怔凝视着李祖娥的面容,满脸挂着笑意,天真无邪的双眸一直凝视着她。
他明显地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馨香,看见她对自己笑着,那一抹温柔笑颜,虽不算妩媚妖娆,却让他的心里暖暖的。
只可惜,现在的她已贵为国母,别说是与她闲谈,甚至连见她一面都很难,很多时候只能远远地望着。
作者有话要说:
☆、娄太后
走到房外,李祖娥听见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听着非常熟悉。抬眼望去,只见两个年幼的男子手捧书籍,跟着一位老先生念着书上的句子。
那两名少年见李祖娥走来,便一同唤了一声“母后!”,随即跑至她面前。
李祖娥温声问道:“今天先生教了些什么?”
高殷并未回应,立即问了一句:“为何只有母后一人,父皇没跟你一起来吗?”
李祖娥不知该如何回答,片刻后,忽听高绍德开口:“还用问吗,他一定是看那两个狐狸精去了!”
李祖娥忙道:“绍德,不许这么说你的父皇!”
高绍德撅着嘴,不再说话。
李祖娥自然清楚,次子高绍德说的那两个狐狸精是谁,只是她没想到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竟会道出这番话。
李祖娥轻轻抚摸高殷和高绍德的小脑袋,淡淡笑着,心中微微浮起一丝暖意,感到十分满足。
虽然自己失去了一个丈夫,却还拥有两个儿子。此时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并非一无所有。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目光转向长子,柔声道:“殷儿,你一定要奋发图强,为母亲争一口气。待将来继承天位,你要做个明君,受天下百姓爱戴。”
高殷还是第一次看见母亲这样,疑惑地问:“母后,您今天是怎么了?以往您从不跟儿臣说这些的。”
“没什么。”李祖娥淡淡开口,随后看向清莲,又道:“清莲,随我去趟宣训宫。时辰不早了,该向太后请安去了。”
“是。”清莲轻轻应了一字。
到了宣训宫,李祖娥向娄昭君行了一礼,很是恭敬。娄昭君看向她,缓缓道:“起来吧。”
见李祖娥起身,她便又道:“我听说,皇上在清河王高岳的府中收了两名歌姬,还是姐妹,可是事实?”
“回太后的话,圣上是把清河王府的歌姬带入宫中,并且将妹妹封为贵嫔。”她勉强地笑了笑,答道,“祖娥已经见过那两名女子,生得确实有几分姿色,而且善歌舞。想想那样的可人儿,有谁不喜欢呢。”
话音方落,就听见娄昭君冷冷地哼了一声,面上露出一丝无奈,“纵有后宫佳丽数千,他却仍不满足。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兄必有其弟!”
她依旧看着李祖娥,轻轻地道:“你我都是女人,我清楚你的感受。只是你嫁的人不是平凡男子,而是一个帝王。身为帝王的女人,承受的东西自然比其他人多。”说着,缓缓走到李祖娥面前,“至于静德皇后的事,我也将皇上骂过了,还希望你不要有太多的埋怨。”
李祖娥强露笑颜,“没有,妾身从未埋怨过。”
“即使埋怨也是应该的。”娄昭君微微一叹,“男人都是如此,何况他是一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