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挺帅气的小伙子,怎么没听你说过?”年纪稍大的尚端梅老师笑着如此问道。
在相处的这半月间尚端梅早就注意到了林珑手上的戒指,却从没听她提起自己丈夫,想到对方这么个大城市里的古筝老师自愿到山区支教,大家都觉得她是因为家里有什么变故才出来散心,也就没敢多问,原来,都是瞎猜而已。
“他啊,就一张脸不错,脾气坏死了!”林珑撇嘴摇摇头,捎带着解释道,“前段时间正跟他冷战,不爱讲。”
“这会儿来找你道歉了?”胡美丽捂着嘴咯咯一笑,“他做什么工作的啊?也不跟我们介绍一下。”
林珑苦笑着摇摇头,感慨道:“道歉?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吃皇粮的人嘛,脾气大。”
说着,她就借口要去洗碗暂时逃离了两位女老师的八卦视线,因为,林珑不知道当对方问及自己老公具体工作内容的时候该怎么回答。
没得到领导批示,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实话实说自己男人是个军官,驻地就在腾冲附近。因此,林珑之前一被问及家里情况就假装很忧伤地长叹,然后一声不坑地垂头,两三次之后大家就都不再打听,可这会儿正主已经出现,不想说也得说点什么了,嗯,得串串词。
因为怕被追问,林珑刷碗之后赶紧躲回了房间,直到龙泉回归才松了一口气,不等对方说话,她立刻就问这事儿咋办。
“这边有驻地很多当地人都知道,含含糊糊说一句就行,我以后还会来看你的,没法全瞒着。想也知道,骑摩托车能到的工作地点不可能太远。”龙泉一面说话一面把左手拎着的一个迷彩背包放墙边,然后找林珑要花盆的替代品,说要种他右手拿着的一株植物。
“这是什么?”林珑给龙泉找了个摔坏的塑料饭盒,然后指着他手里的那株尖长大叶子的绿色植物好奇的问。
龙泉走到屋外,用破饭盒埋植物的同时给林珑解释道:“这是百部,我刚从山里挖的,给你当样本。它的块根含多种生物碱,有杀虫虱的作用,我刚才弄了一些,有空的时候用水煮成汁再加一点醋,浓一点喷洒地面、床、桌椅,稀释的用来洗你的外衣、被单。贴身衣物烧了百部根用烟熏。”
“啊?进山挖草药?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林珑拨浪鼓似的摇着头,这活儿她可不会干。
“很普通的药材,中药店能买到,只是怕你将来需要的时候来不及去镇上买才准备个样本。在学校出去左边山上就有很多,我刚才过来的时候随意瞟了眼都能发现,挺好找的。”龙泉种好了植物,又拉着林珑回了室内,然后从他的背包里往外掏东西。
两个喷雾罐,两个巴掌大的铁圆盒,一些硬邦邦的小真空袋,都是军绿色的包装,林珑顺手拿起来看了看,疑惑的问他。“这些是啥?”
“灭虫喷雾,待会儿要出门的时候喷一下。袋子里的是牛肉干和巧克力。这个是消炎、止痒还能驱虫的膏药,一天抹三次,症状减轻后减药量,”说话的同时,他拉着林珑在床头坐下,从铁圆盒里挖出凉飕飕的药物开始在林珑手臂上涂抹,一面上药一面轻声叮嘱,“百部有小毒,尽量别过多接触皮肤。山上那一片药材虽然只是野生的,但如此大数量的出现在这里有点奇怪,估计是有人刻意侍弄过,你能买就买别经常去挖,免得背地里招人恨。”
“那药材有主人?!”林珑有些惊讶,而后又神色一暗,那百部多半是这里的某个老师弄的,她被跳蚤咬安慰得了不少,却没一个人真正的帮忙。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看到林珑面色不好龙泉笑着刮了一下她鼻子,“你从小顺风顺水惯了,前一份工作不管是领导还是学生都是别人求着、捧着你,交好的朋友也都是些直率性格的人,很少遇到这种背地里的人际小纠纷吧?”
“我碍着谁了?”林珑双手一摊求助道,“首长大人指点一下呗。” 关键时刻,还是老公最可靠。好吃的食物他带了,灭虫的、上药的他都提供,甚至还能帮忙找职场对头!
“我又不了解情况,想要打胜仗,情报搜集是必不可少的。你看你啊,不听我的话东跑西跑,到山里来吃苦还被人记恨,真是自作自受得不偿失。”龙泉在上药的同时叽叽咕咕的念叨着,然后,不出意外的发现林珑翻了个白眼。
只见龙太太圆目一瞪,柳眉一挑,仰着下巴看向自己男人:“少废话,你说还是不说?”这些事情她自己也能分析,可现在既然有军师了,自然得用用。
林珑总觉得在这方面龙泉比自己更有能耐,她是个宅女老师,而部队里说是能者居上,可想也知道越大的地方处事越需要手腕,不管对上对下都要能摆平才能顺利上爬,当大家能力都一样的时候,拼的绝对是家族背景和人脉关系。
龙泉家里没什么人当大官,可见,他的关系都是自己铺的路。这方面相较而言,周纯都不及他,说是升职其实是不情不愿的去了自己不喜欢的地方,为人太傲气、做事太铁血,就算能得到下属的拥护,却不一定会被上峰赏识。
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老婆赞许的中校大人失笑的摇摇头,这林珑,总说他霸道,其实,最霸道的是她自己才对,“好吧,好吧,问你几个问题,稍微分析一下。”
龙泉的问题很简单,也就是这学校有几个老师,谁有编制谁是代课的,音乐美术课之前是谁上得最多,副科老师有没有课时费,各个老师的年龄及其婚姻状况,谁是山里长大的谁来自城镇这些很容易搜集的信息。
“除你之外,这里还有两男三女,男人比较‘粗’,大概不会注意跳蚤、灭虫这种小问题;女老师,难免会有人嫉妒你细皮嫩肉;山里长大则的习惯了这种生活很多都不招跳蚤蚊虫;你这种支教的碍不找已婚的有编制女老师……”龙泉粗略的分析了一下,然后顿了顿,看向林珑。
“胡美丽!”她果断的说了这个名字。好吧,自己抢了别人的课相当于别人的钱和转正的机会,她来之前仿佛胡美丽还和那个单身的陈老师有什么暧昧,可要让两个女人站一起比较,高下立见,就算曾经有什么暧昧那也烟消云散了。
“我疯了才会去抢她相中的男人!”林珑先是极想吐血,而后又叹气道,“算了,她也没把我怎么样,总不能去怪别人没帮自己?被蚊虫咬我活该呗,也不能因为她不爽而不去好好上我的课,该怎样就怎样吧。”
“带着我出去溜一圈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龙泉嘿嘿一笑,从背包取出他的作训服外套搭在手臂上,还调整了一下位置,故意露出自己的两杠两星领章,这才拉着林珑“出门会客”。
看着龙泉那积极模样,又想起他先前着重询问陈老师情况的一幕,林珑悟了,无语道,“我说,你今天其实是故意来考察敌情,顺便宣布领土主权的吧?你老婆我至于那么眼拙的去放弃一颗钻石吗?”
“我是怕你被人缠着。万一遇到夜袭什么的,体重还不到90斤的你拼得过一个山里长大的体育老师?”龙泉笑着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然后,威风凛凛的少爷迎面走向了那个完全不能称其为情敌的男人,去跟对方打招呼。将一切不稳定因素掐死在萌芽状态,是他的行事准则,哪怕那星星之火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龙泉就这么跟各位老师聊聊天,顺着别人起的话头不着痕迹的得瑟一下自己的身份,隐晦的暗示就算是两地分居,自己也离老婆不远,再玩笑着说他不怕放林珑一个人到处跑,破坏军婚判刑三年嘛,多好的法律条款。
林珑在一旁笑容满面的听着他跟人寒暄顺道示威,心里则暗暗叹息——小心眼、太谨慎的男人真是伤不起!
这谈话并没有持续太久,午休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大家又开始各就各位的上课,六个年级只有六个老师,没谁能闲下来继续聊天。
即使是有人探亲,林珑也不得不遗憾的暂时告别自己老公去上了一堂四年级上期的音乐课,以及二年级的美术课。在她上课的时候,龙泉一直站着窗外旁听着,再一次真切的感受着自己爱妻对这些山村学生倾注的心意。
音乐课的主题是教大家唱《赶海的小姑娘》这首轻快、愉悦的歌曲,歌词描述着赶海的活泼小姑娘在松软软的海滩上拾海螺、挖对虾、唱渔歌,林珑不仅讲了唱歌时需要注意的速度、力度与节奏等要素。
更重要的是,她在授课时渲染着渔村小姑娘是怎样的热爱大海,怎样的热爱生活,怎样在日常最普通的活动中寻找乐趣,然后引申出去,和大家一起聊聊看山里的姑娘们有什么类似的娱乐活动。
在轻松愉悦的歌唱与交谈中,大家似乎都觉得为果脯而挖蘑菇、寻野菜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歌唱部分讲授完毕,课程要求是欣赏民乐合奏曲子《东海渔歌》的最后一个小节《丰收欢乐而归》,在这个没有CD机的穷苦学校,林珑自然不会用走音的磁带机放音乐,她直接搬出了自己的古筝,潇潇洒洒弹了一首古筝名曲《东海渔歌》。
以连续的刮奏描绘波*涛汹*涌的大海,然后用摇指伴随琶音、按滑奏出主题的韵味,再用刮奏与琶音描绘渔歌与海浪的交*融……整个曲子激荡、欢快、充满激情。
看着学生们惊讶、陶醉与崇拜的眼神,林珑很是高兴,她知道自己完美地达到了这堂课的教学目的:让学生们感受歌曲表达的情绪、体会到积极的生活态度能带来乐趣、了解民族乐器的妙处、欣赏民乐的美。
在二年级的美术课上,面对着没有绘画纸笔的学生,林珑没有纠结于怎样让学生去“绘画”,而是上了一堂名为《我们身边的痕迹》的有趣课程。
美术,其实是个很宽泛的概念,凡是占据一定空间、具有可视形象,并且能够用于欣赏的“东西”,都属于美术,并非局限于用纸或笔进行绘画。
美术科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