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回神,直接奔向驾驶位后座去了。
宋思未先送他们回C大,之后才回家。
C大,315实验室。
郎玮良有些恼了,瞪着宋思未说:“老师住院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齐南要我替他去看老师,我还被蒙在鼓里。”
宋思未表情未变,右手飞速的在白纸上画着飞机结构设计图,薄唇轻启道:“阑尾炎手术是小手术,没必要大动干戈,而且瞒着你也是爸爸的意思。”
“老师让你瞒着我你就瞒着我?那老师还让你和齐南一起研究导弹你怎么不去?”
他突然停了笔,目光注视着机翼设计图翼肋的地方,良久后说:“没跟姐夫一起去是因为爸爸的手术,妈妈小年时才能回来,我走了就没人照顾他了,年后可能会去。”
郎玮良眉头一挑:“你来真的?”
“嗯。”他顿了顿,“当时你放弃美国的大好前程回到国内,不就是想着为国效力的吗?”
“研究哪个都一样,没必要把导弹跟客机分太清,不都是飞行器么?”
他笑了笑,温声说:“我孤身一人了无牵挂,自然是你这种有家庭的人不能比的。”
郎玮良突然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宋思辰要是和蜜儿一样爱哭爱闹爱撒娇,齐南也就不会去了,他能心安理得的呆在大西北,是因为他知道少了他,思辰一样能照顾好自己。有时候女人啊,呆萌傻缺才是福,毕竟咱们男人,就是给她们依靠的。”
郎玮良进科研所时带他的老师就是宋思未父亲,宋思未姐姐宋思辰,他自然认识。
“嗯,这句话的浅含意思就是你说嫂子呆萌傻缺,回头我和她好好交流交流。”
“哎,不带你这样坑人的啊!”他一想到自家小娇妻蜜儿喷火的样子的发怵,更重要的是他可不想睡一晚沙发。
宋思未旋即笑开,收拾好东西后说:“走吧,一起去医院。”
“好嘞。”
郎玮良开车的原则就是堵的时候见缝插针,不赌的时候猛踩油门。
“你能不能遵守交通规则?”宋思未终是忍不住了。
郎玮良得瑟地晃着双肩:“我哪里违反交通规则了?”
宋思未揉揉眉心,轻声说:“换位置,我来开。”
“为什么?”
“这是我的车。”
“得,是你的车我连开都不能开了?”
“你这样开车很危险。”
“好不容易没带老婆孩子,来点刺激的不行吗?”
他低垂着双眼,语气冷淡:“我数三下……”
“好了好了,我慢点开不就成了。”郎玮良慢下速度,“今天是冬至,等会儿带师父出来吃饺子?”
他无语道:“爸爸今天阑尾切除手术第五天,不能吃这些。”他真地想把这没常识的人踢出去。
天气本就阴沉,六点钟的夜已是灰蒙蒙一片。冉小灿刚从公交上下来,手机便开始振动,是冉小尘主治医师朱宏的来电。
她接通后朱宏没给她开口说话的时间,急切地说:“你在路边随便拦一辆车,马上赶到医院。不要挂电话,上车后我再细说。”
她想也没想伸手拦了车,习惯性坐在后座:“师傅,C大附二院。”
电话那头朱宏才说:“昨天医院收治了一位因飙车出车祸的病人,入院抢救八小时后被诊断为脑死亡。病人的肾和冉小尘的高度匹配,家属现在决定放弃治疗,已经签了字,马上就要拔管了,你快点赶过来。”
冉小灿挂断电话后呆怔很久,然后焦急地催促司机:“师傅,您能不能快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不急不急,开车急是会出问题的。”
她整个大脑霎时一片空白,呼吸沉重,唯一的念头就是:小尘有救了。
C大到附二院,十分钟的车程,却因为下班高峰期堵了二十分钟。这一路上她如坐针毡,从言语到举止,连细微的措辞都想得一清二楚了,可等她站在ICU前听到号啕大哭的声音不断传来时,那些准备好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
朱宏小跑着到她身边,“你来之前我已经做了初步交涉,病人母亲很反对,父亲倒有些犹豫,你加把劲看行不行。病人呼吸机已经拔掉十分钟了,我看了心电图,再撑不过五分钟,你得抓紧。”
她木讷地点头,挪着沉重的步子朝ICU走去,来的路上她只想过能够救小尘的命,却从未想过是用另一个人的命去换的,她等待的是另一个人的死亡。
许是因为已经放弃治疗,ICU的门并没有关,来来往往有不少人出入。她看到ICU里站满了病人家属,她站在门外寸步难行。
朱宏见她举步不前,探了眼心电图,神情大变:“你动作要快,要是病人呼吸停止时间过长肾就没用了。”
走廊里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护士大喊道:“朱医生,肾外科、肝胆外科、麻醉科三科紧急会诊。”
朱宏拍拍她的肩:“我先过去看看,成功后给我电话。”说完扭头就走。
冉小灿死死地咬着下唇,迈着灌铅般沉重的腿走了进去,除了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泪。她知道她的话有多残酷,为了小尘,却有不得不说。
“对不起……”她声音很小,却止住了一室哭泣。
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来,满布泪痕,死死地盯着她,咬牙切齿道:“你是那个医生派来当说客的吗?”
她摇摇头,语气难免有些悲戚:“我……我弟弟肾衰竭……您孩子的肾……”她还没说完就被那妇女重重地推了一把,她蹴鞠着撞向门框。
“我儿子马上就要死了……而你们……你们这些人就盼着我儿子早点死掉,然后好拿走他的肾……”
她摇摇头,眼眶一热:“不是的不是的,我弟弟他被折磨了很多年,真的希望有一天能过正常的日子,哪怕天天吃药都行,只要不用透析……”她听到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的嘀嘀声,抬眼看到那一条醒目的直线。
那女人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抬手将她轰出病房,双手掐住她细嫩的脖颈高声道:“我儿子死了,现在遂你心愿了,哈哈哈……跟你说,就算我儿子死了,也不让你们好过……”
女人指甲长而尖,随着推搡中划破了她的脖子,深深嵌进肉里。
中年男人忙上前拉住那个女人,对冉小灿说:“真的……很抱歉……”
女人已经处于癫狂状态,从男人怀中挣脱,将她赶出ICU,大喊道:“滚……你给我滚……我今天不死你们就别想动我儿子……”
她站在住院部大厅前木讷地望着ICU的门,眼神黯淡无光。
她凄然转身,抬头和宋思未的目光不期而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南方小年噢。
不过冬至是南汤北饺,我们是吃饺子的,中部位置很尴尬啊!
☆、第26章
郎玮良走后宋思未陪着宋卓去散步,ICU在住院部一楼,散步回来时正巧见到了在医院的冉小灿。
在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后冉小灿快速低头盯着地面,她遇到宋思未的时候,总是她最狼狈的时刻,现在亦如此。
宋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向身旁的宋思未:“你们是熟识?”
宋思未点头,没说话。
走廊上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朱宏满头大汗地站在冉小灿面前,大口地喘着气:“我把手术转给其他医生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冉小灿抬头注视着朱宏,随即摇摇头:“病人停止呼吸了。”
朱宏脸色大变,在看到她脖子上深浅不一的抓痕后对事情的始末便也了然于胸。
她目送着朱宏进了ICU,出来的时候却是一群人,他们是被一群人打出来的,口里更是扬言要去医院投诉朱宏。
她在一片混乱中走到中年男人面前,语气哽咽,却没落泪:“我真的很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并且我的这种心情持续了四年,整整四年。我害怕唯一的弟弟都离我而去,所有我不停地找能救他的方法……真的很抱歉,没有想到我的希望是建立在您的痛苦之上,但也请您……帮我一把……我已经签署了器官捐赠协议,我死后……”
她的话没有说完,中年女人的双手就招呼过来了,本来是重重挠在她脸上的,因她条件反射一偏头,指甲悉数落在了她精致的锁骨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谁都不能动我儿子……”
宋卓笑着问宋思未:“既然是相识,你为何不上去帮忙?”
宋思未轻轻摇头:“他们不是普通吵架,我过去也无济于事。”冉小尘的病陈维冰知道时,他就已经知道了,自然能轻易的从对话中听出事由。
朱宏见那妇女态度坚决,拉过冉小灿退到大厅,劝说道:“别难过,既然我们这次能找到肾、源,那下次也一定能找到。”
她望着重重关上的ICU的门,眼里的星光瞬间陨落,黯淡无光。她点头,僵硬地扯了扯唇角:“谢谢朱医生。”
“我继续留心肾、源的事,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回去后好好睡一觉。现在是我的值班时间,我先回科室了。”
冉小灿转身见宋思未仍站在那儿,他身边还有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
她低头注视着鞋尖,耳畔响起宋思未干净清澈的声音:“冉小灿。”
她再次抬头时老人已不知去向,剩宋思未长身玉立。她调整好心情,努力咧着牙问候道:“你好。”
“我送你。”
“嗯?”她凝视着宋思未转身就走的背影,良久后明白是送她回家。她赶忙追了上去,站在住院部高高的台阶上,望着已经拉开车门的宋思未,喊道:“宋思未。”
宋思未拉车门的手一顿,偏头注视着她,温良地问:“怎么了?”
她本是想拒绝他的好意,因为她此时的情绪过于低沉,不想在他面前显露出自己脆弱的那一面。可在他回头的那一个瞬间,她想起施洋手术时他无声的陪伴,那样的温暖。
她怎么忍心拒绝这样的温暖。
她摇摇头:“没事。”然后小步走到副驾驶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