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成绩,少提那些没用的,我会把我能做的做到最好。”
他仍是一副冷冷的样子,有些嘲讽,“做最好的你是吧。”
“方洋!”我被他的态度弄得越来越烦躁,“记住我们的比赛,这是你要比的,没赢就不要再来烦我。”
他似乎有些惊讶,但什么都没说,拿着球转身走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配合,也有些吃惊。
我本来要回教室,但不想和他同路,便又在学校溜达了一会儿。
看着两侧的法国梧桐,心中突然有了些怀念,因为这些路我们以前曾一起走过无数次。
高二上学期很快就要结束,我的斗志一直也都保持旺盛。充实的学习生活和丰富的课外阅读让我的生活恢复了惬意。
每周五下午我会翘掉自习泡图书馆,老赵知道,但他随我。
期末考我发挥得超好,不仅超过了付晓夕,还拿了高中以来的最好名次,年级第七。有些痛快,也有些欣慰。第一自然是那个智商变态的封凯。
说起智商,那个要证明智商比我高的家伙,那天过后出乎意料地开始学习了。虽说还是不交作业,但听同学议论,他貌似改变很大,写了很多资料书。
我以为他坚持不了几天,但我错了。
直到期末考前一天,我翻着图书馆租来的趣味科学故事转换心情时,还看到方洋趴在桌上写题,比班上任何一名同学都要认真,都要坚定。不过,他也比几乎所有同学都落后就是了。
但那一幕像照片一样定格在我脑海,让我在不长的寒假期间突然有了不低的斗志,忍不住不断看书学习。
下学期开学,我到讲台墙边去看成绩,为自己的付出得到回报而开心。接着便想到方洋,并寻找他的成绩。班级第十九,不算高,但是让我震惊。那个自从上了高中就倒数的方洋,只靠最后那么点时间,居然追上来了?
我突然意识到,方洋说他智商高不是开玩笑的。他早就说过初中完全不听课考前看看书就能前几名,他初中就比已经很强的我强多了。
不过,学习这种事,特别是在高中,跟上容易,优秀或许也容易,在往上就没那么容易了。我不信他可以简单超过我。
不信,但是担心。
和付晓夕竞争时的兴奋感完全没有出现在我们之间。
我不想被他超过,一点都不想!
抱着这种心态我连课间都在看书,课余活动的范围和量都大大减少。我的学习由悠然自得变得紧张起来,我知道不该受到他的影响,但我忍不住。
方洋依然沉默,看到我甚至视若无睹。但他在学习,我知道,他在拼。背单词,写题,画图,他在变强。我不知道我怎么会这么紧张。听说他跟数委刘心莲争论问题,我隐隐觉得他会是对的,隐隐害怕他是对的,甚至不敢求证。
我是怎么了?我在害怕他的挑战吗?我在卑鄙地希望他学不好吗?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这样的话,即使没被方洋超过,也会被他看不起吧!
看不起。我明白了,我在担心方洋超过我后会笑话我。智力?能力?或者结果不如他的努力。
我有些迷惑,但我没空去想,因为我也要拼了命地学习,把他甩在后面。
只是我忘了,迷惑对我来说从来都是最危险的炸药。
第八章
临近四月的一个周五,我如常翘掉下午课去了图书馆。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我的计划,我在图书馆呆到了十点,比平时晚了快一个小时,但雨还是没有丝毫停的迹象。
图书馆已经快要关门,我跑到走廊看下得暴虐的大雨,眼前是白花花一片,耳边是轰响的“噼啪”声。远方若隐若现的伞在雨中摇摇晃晃。
这么大的雨,就算打伞都得淋透吧!我正这么瞎想着,图书管理员已经走出来了,看看我说:“赶紧叫人来送伞啊!”
“啊,恩,知道了。”
老师走后我突然有些惆怅,让谁来送伞呢?我不想麻烦任何人,而且,我也根本没法通知她们。
我这么晚没回宿舍,不知道她们有没有找我。
厚厚的衣服和潮湿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渐渐地,心情有些低落,曾经有过的疯狂和极端的感情慢慢地,悄悄地侵入了心脏,那是种自我放逐,自我抛弃的感觉,在那充满压力的时期,在这寒冷又黑暗的时刻,很容易就诱惑了我。
我想要冲出去,在雨中淋个够。
冲出去。
我不想再等可能路过的人了。
冲出去。
然后我冲进了大雨,被雨打击着,包围着,冰凉让我觉得舒爽,暴虐让我觉得畅快,我飞奔着向宿舍跑去,雨的“唰唰”声,树枝在风雨中狂舞的“哗哗”声,不清晰的视线,都这么痛快。
刚跑两步,熟悉的大笑声忽然传入耳中,即使是在漫天风雨中也清晰异常;让人忍不住战栗,我无法抗拒地停下来,追寻着那遥远而飘渺的声音,转身看向从法国梧桐深处走出来的身影。梧桐道和图书馆交汇的路口,像是一个舞台。
我愣在了雨夜中。
曾经一起疯狂的记忆像铺天盖地的大雨一样席卷而来,我几乎要在冷瑟中被纷杂的回忆吞噬掉,被压抑的怀念撕裂掉。
是方洋。
在这种场合下,我看到了他。
说笑声戛然而止,显然那边也注意到我的情况。
是谁看到的,谁告诉他的?我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除了他。
他举着伞向这边看着,又扭过头不再看我,他低声对旁边人说了什么?
时光好像回到了当初,在大雨中他像孩子一样冲过来。
但没有。那种幻觉般的场面被雨水冲刷掉,他还是在不远处站着,举着伞,旁边黑压压站着几个人,我还是在大雨中愣着,白痴一样看着他。
聒噪的雨声静止后又再度出现,噼里啪啦地狂奔而来。
像是要证明什么。
在低头前我看到他被人推了一把。
缓缓地走了过来。
渐渐清晰。
我很少见他的脸这么严肃地绷着,很少见他这么深沉。
“你没带伞。”声音似乎有一些不耐。
“你在干嘛?”
“散步。”
他把伞撑到我头上,那一刻我异常地想要流泪。
突然他低下头看着我,我赶紧扭过头。
“你不接着?”
“谢谢。”我拿过伞。
“没什么。”他也平淡地说了句,擦了擦被雨水打湿的脸,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话。
这副面孔,看起来还是那么幼稚。
“钟羽!”突然的声音让我们都吓了一跳,是小欣。
“钟羽!喂!是不是?”
我平定了一下思绪,扭向后,“是我!”
话还未落,身边的人突然冲了出去,带起一阵凉风。
“钟羽!”小欣也已经跑到身边,我说不出心中那种若有所失的感觉是什么。
“你来给我送伞?”我小声道。
“恩。刚才是?”
“方洋。正好碰到。”
他们已经消失在雨中了。
那家伙刚才想说什么?
他是想说什么的吧。那么阴沉,那么遥远。
我和小欣回到宿舍的时候大门已经关了。我有些担心那群傻瓜,他们会在这样的雨天跑到校外玩吗?
那群疯子。
躺在床上,我觉得我可能被大雨淋出了伤感,我开始怀念以前那种迷茫而逍遥的日子了,开始怀念会主动给我打伞的曾经的方洋。那些我故意避而不想的回忆,难得的,没有让我感到压抑。
有多久了呢?
会快乐吗?
我在胡思乱想中醉入梦乡。
第二天醒来又是精神饱满,伤感了许久的心,只觉畅快淋漓。那些睡前纠结难过的东西,醒来后也变得不值一提。
天已放晴,让我心情更加舒畅。
我收拾好东西,带着方洋的伞来到教室。还给他,道个谢,像普通同学那样,这就行了。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整整一天他都没有来。
傍晚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问了大仲,大仲是方洋的死党,年纪比我和方洋大两岁,每天也是很闲散,不过热衷于画画。
大仲做出付无奈的表情道:“今天早上他家里来人把他接走了。你有事?”
“我还给他伞。”
“嗯。”大仲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给我吧。”
我把伞递给他,他拿起伞把玩着。
正准备离开,大仲突然说道:“他昨天淋得可不轻呢。”
我有些震惊,“你们不是有伞吗?”
“有啊。”
“那为什么?”
“心情不好吧。”
“怎么了?”
大仲耸耸肩,露出一丝嘲笑,“傻呗。”
连续三天,方洋都没有再来学校。
我有些担心。他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还有,他心情不好的原因。那天晚上碰到了我,是因为这样吗?
心中一阵阵苦涩。
其实他只是个孩子。这个想法在我脑中不断加深。
碰到我之前从来都是不可一世,简单快乐。
或许,没有碰到我就好了。
这个想法吓了我一跳,我在因为他而自我厌弃吗?
果然,离他越近,我的不安会越深。
第四天早上看到他懒坨坨地背着书包走进教室的时候,重见天日般的惊喜瞬间炸开。整个早自习他都趴在桌子上睡觉,而我也想好,无论如何都要问问他。
下了早自习,他仍然趴着。待吃饭的人陆续离开,我走到他座位旁,犹豫着该怎么叫醒他。
突然他动了动,眯着眼抬头看我,接着皱了皱眉又趴下去。
又是无视!我的愤怒瞬间就冒了出来。
未等我发火,方洋已懒懒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说道:“你来做什么?”
“有话说。”我也冷冷地回道,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
方洋站起来,我们的高低位置立刻转换,他就这样带着些许散漫看着我,我越发觉得被看轻,一瞬间觉得自己傻透了,来找方洋还不是自取其辱?
“在哪说?”
“恩?”
“那就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