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一大早就会回来吧。
这样想着,安娜稍稍安心一点儿。
时间还早,清晨四点半。但安娜已经睡意全无。
行李也已经收拾妥当了,翻了几页书,安娜始终有感到心烦意乱。
她想到一本很久以前看了一半的、一本描写远古旧神之间爱恨情仇的小说,应该可以趁这个机会看完。
安娜翻身起床,到处翻找起那本小说来。
最后,她翻找自己的书桌抽屉时,翻出了一张羊皮纸。这是圣诞节那天,埃莉诺寄给她的宇宙模型图。
这个模型,是用算法对这个世界的终极解释。而埃莉诺是唯一一个可以解读这个模型的人。
但就是这样伟大的东西,却连一个水花都没有冒出来,就消散了。
时至今日,离开前她应当告别的人都已经道别过了,只除了一个人。
安娜看着羊皮纸发了一会儿呆,最后,她决定在出发前,去一次圣芒戈。
整理好自己,掐着圣芒戈对访客开放的时间,安娜通过壁炉来到圣芒戈。她从咨询处了解到,埃莉诺仍然在加护病房里昏睡。
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已经接受了家族遗产,得偿所愿地成为了食死徒的核心成员。他显然对自己所得的没有一点愧疚之心,也根本不在乎埃莉诺的死活。登记在册的、支付埃莉诺护理费用的,甚至都不是莱斯特兰奇家族,而是魔法部的“拯救暴力冲突下的孤儿”计划基金会。
随着莱斯特兰奇血案的远去,和日益严峻的纯血、麻种对立形式,已经没人会想起这个仍然昏迷不醒的“圣诞夜奇迹女孩”了。
安娜为埃莉诺感到难过。
她是她认识的人里面,最聪明、最有天赋的一个。也是在这场血雨腥风的家族斗争里面,最无辜的一个。
她从未享受过,作为庄园继承人的优渥生活,而现在,却因为这个身份,惨遭这些所谓“亲人”的毒手。
安娜给她带了一束雏菊。
她把埃莉诺床头已经干死的花束换下来。花束上还有一张慰问卡,安娜扫了一眼,时间是半年前了,署名是R。A。B。。她并没有太在意,直接把干花扔进了垃圾桶。
换上自己的鲜花,安娜想了想,在慰问卡上,写下一首小诗,放在埃莉诺的床头。
“也许是这个世界太混乱,配不上过于好的你。”安娜轻声告别,“再见,埃莉诺。”
***
好不容易在圣芒戈打发了些时间,安娜回到庄园时,已经是上午十点过了。她出发前留下的留言字条还贴在壁炉上——西弗依旧没有回来。
安娜开始真正地焦虑起来。各种不好的念头在她脑袋里浮现,她摇摇头,抛开这些想法。
煎熬到十一点的时候,安娜坐不住了,她必须去找西弗。
但是,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飞路网不能直达马尔福庄园,而她也没有去过马尔福庄园,不能直接幻影移形过去——那除了等待西弗自己出现,短时间内她根本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11:15、11:30、11:40、11:45……
马上就到中午登船的时间了。
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性,海底宫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环境,任何个人的力量,都无法穿越冰川和海洋的阻隔。大部分时候海底宫的学者们,连氧气和食物,都是自给自足的。
唯一可以自由进出海底宫的,是专为补给海底宫而建造的波塞冬号魔法船。
波塞冬号能在水下自由航行,每六个月在海底宫和英国之间的往返一次。它将承担在海底宫运行期间,全部装备、人员的运输和补给人物。
交通的特殊性,决定了这是一次绝对不能错过的航行。
临近最后时刻,安娜不得不带上西弗的行李,前往码头。她只能安慰自己,或许,西弗发现自己已经太迟了,就直接去了码头等着她也不一定……
嘱咐过斑斑,如果西弗回到家就让他直接去登船,安娜心中万分煎熬地通过飞路网直接抵达了本里斯码头。
本里斯码头是英国最古老的,也是最繁忙的魔法码头之一。这里已经十分拥挤了。
波塞冬号停靠在港口,巨型的多桅帆船非常壮观。码头上聚集了很多巫师媒体,对着帆船猛按快门。波塞冬号的首航显然是一件大事,它代表巫师探索魔法本质的全新旅程的开始。
而安娜在混乱的人群中,焦急地巡视、等待。
她知道西弗不再这里——他们总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彼此。
鸣笛声已经响起。
此时,一只猫头鹰直冲向安娜,把一张卷起的纸条,摔在安娜身上。
安娜疑惑地打开纸条……
***
斑斑非常意外小主人的回归。
“您没有离开?航行出了什么问题吗?”斑斑迎上去,接过安娜的行李。
“西弗有来过吗?”安娜疲惫地问。
斑斑否认了。
安娜在窗前整理了一下思绪——西弗给她寄了字条,证明他神志清醒的、出于自己的决定,选择不去登船。
如果他已经离开了马尔福庄园,又没有回来,那他还有其他的落脚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再见,蜘蛛巷尾
蜘蛛巷尾。
安娜敲了两下门,门自己打开了。她愣了一下,意识到门只是虚掩上的。
“西弗?”她走进去。
斯内普背对她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他扭过头来,脸上露出错愕和茫然。
“你?你怎么在这里?”他声音沙哑地问。
安娜立刻意识到他的情况不太对。他的脸上有伤痕和淤青,衣服上也有烧焦的痕迹和血渍。他似乎经历过一场艰难的搏斗。
安娜的心忽然提紧,她快步走过去查看他的伤势:“出了什么事?你还好吗?”
斯内普却挡住了她的探查。
“你为什么没有走?”他低沉地问。
安娜顿时一阵焦急:“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一直很担心你。你到底怎么了?”
“你别管我。”斯内普忽然暴躁地低吼道,“我不是告诉你我不走了吗?你应该上船的,不该来这里。”
“你说的就是这张纸条?”安娜把纸条拍在他的胸口上,胸中怒火翻涌又被强压下,“什么叫‘你走吧,我不去了’?你这样一张字条,让我怎么离开?”
斯内普痛苦地把那张纸条捏成一团,把脸深深地埋进手臂里。
“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安娜过去,在他前面蹲下,拉开他的手臂让他看着她,“你和人打斗过?宴会出了什么差错吗?”
“安娜……”斯内普闭闭眼,再睁开,“你应该离开这里,离开我,去海底宫。我会不和你走了。”
安娜的心猛地坠入冰窟。
“……你在说什么?”
他们注视着彼此。
从斯内普的眼神里,安娜知道他心意已决,但是她拒绝接受。她需要一个解释。
她的手指掐进斯内普的肉里:“你告诉我,为什么?明明昨天一切都好好的。”
“……莉莉一家被食死徒盯上了。”斯内普嘶哑地说,“我在宴会上听到消息,昨晚午夜,会有一批食死徒会去袭击莉莉一家。我设法通知了凤凰社的人。当我从宴会脱身,赶到莉莉家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邓布利多及时抵达,和伏地魔交了手。一切都成了废墟……波特死了,莉莉现在在圣芒戈接受治疗。她原本一心要为波特报仇,但圣芒戈检查后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
安娜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她放开了斯内普,跪坐在地上。
这是第二个,她认识并熟悉的人,在食死徒的迫害下牺牲。
短暂地震惊后,安娜抹干脸上的泪水,轻声道:“我能理解……我们可以留下来,照顾莉莉,直到她好起来再考虑以后的事。她是我们的朋友——”
“你不明白。”斯内普嘶声打断她。
安娜在听到莉莉的名字时,就已经明白了。她只是不想承认。
她忍住认命的绝望,抬头看斯内普,问:“我不明白什么?”
“……莉莉……莉莉……”斯内普两次说出这个名字,眼里充满痛苦和悔恨,“我不能……我不能……她现在只有一个人,我必须照顾她,我必须……她很不理智,我必须看着她。”
“我们可以一起照顾她。”
安娜的眼泪一直往外涌,但她还是坚持看着斯内普,试图说服他也试图说服自己:“我们一起留下来。把她接到布莱尼茨庄园,那里很安全。我们陪她一起渡过这一段艰难的时间——”
“你不明白!”斯内普忽然低声地咆哮,看着安娜,“你留下来干什么?!我告诉过你,离开这里,到海底宫去!你为什么不走?”
“我们说好的要一起走!”安娜咬牙恨恨地低吼,“你一个人留下来算什么?我们之间呢?这算什么?!”
……静默。
很长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对不起。”过了很久,斯内普像是放弃了一样,向后倒在沙发上,“我们……就这样吧。你走吧。”
“……你还是选择了她。”
“是。我必须留下来。”斯内普低沉地说,“不论如何,我要看顾她。如果她一定要复仇,我就替她完成……我不能留下她一个。”
安娜觉得她某个隐秘的角落一直绷紧的地方,终于松弛了下来。或许,她心里一直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发生。
也许现在发生,比以后发生要好。
安娜对自己说。
但为什么她还不走?为什么感到只要她动弹一下,她的世界就要崩塌了一样?
“我很抱歉,安娜。”斯内普又说。
安娜无力地扶着茶几站起来。
“……你爱她。”她说,对自己摇摇头,“一直以来都是。”
斯内普整个人都僵了片刻,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低下头。
安娜凄惨地笑了笑。离开了客厅,反手关上门,慢慢地挪到巷口。她终于无力的缓缓蹲在街角,把自己埋在手臂里。
慢慢地,呜咽变成了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