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下意识就叫住了他,却随即想到,他们这样的关系,她这样鲁莽的做法,大约是不恰当的。
秦子棠缓缓转过头来,看到身后叫住他的那女子有些为难的表情,他早已麻木的心再一次被一把钝刀反复来回的□□心口,他几乎是拉扯着自己僵硬的面部肌肉才能在唇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他微微躬了躬身,再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漠然的微笑,僵硬的开了口:“莫绛心……不,我倒是有些犯难了,要不然你来告诉我,我是应该叫你大嫂呢,还是应当叫你姐姐呢?我……血缘至亲的……姐姐,你说呢?嗯?”
莫绛心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她嚅嗫着拉着秦子棠的衣袖,艰难的说道:“子棠……你……”
还未说完,秦子棠就粗暴的甩开了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好一个莫绛心,好一个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好一个两来年衣食住行事事为我筹备完全尽职尽责的姐姐,你就是这样来嘲讽我的是吗?若不是那件事,你是打算蒙我一辈子是吗?”
秦子棠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凌厉,这样愤怒的控诉,如此歇斯底里,她了解秦子棠的性子,这样的失态,如果不是太过沉重的打击,他是不会这样的。莫绛心的手攥得死紧,她心里有些苦涩。她到底还是做错了吗?
秦子棠看着对面那女子沉默不语,他几乎就要冷笑出声,他再次微微颔首,径直走过莫绛心身旁,没有一丝犹豫的。
莫绛心站在那里,却没有一点勇气拉着秦子棠,她怔怔的看着那个人走过她身旁,离她而去,像极了那年孙怀瑾的模样,对她彻底的失望的眼神,每一个人,都曾这样失望的离她而去,罢了,反正她总是在做令人厌烦的事。只是,秦子棠,对于她的意义到底还是不同的,那个陪伴了她两年的少年,她还是舍不得……
她眨了眨眼,对着侧边空无一人的回廊开了口:“戏看完了,出来吧。”
一丝笑意首先传过来,柱子后慢悠悠的走出了一个人,赫然是孙怀瑾,带着行走于山河水涧的悠然气韵。
作者有话要说:
☆、丁香结
孙怀瑾望着站在不远处皱着眉头的女子,她表情复杂的望着他,他的弯弯,好似并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事呢,他笑了笑,正欲走近,却突而看见莫绛心眼角有些微红,他脚步一滞,秦子棠在她心里的分量竟是如此之重吗?
莫绛心放在口袋里的手一紧,她本就注意到角落里有人,这些事说到底还是孙家的家事,旁人就算是听到了,只怕是看在孙氏的面上也只能闭上嘴,可听到的人偏偏是……孙怀瑾。
他们僵直的站在那里,隔着回廊,僵持了半响,莫绛心冷笑出声:“孙少,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好习惯?”
她看见孙怀瑾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回应,她突而想起那人似是听到了这样深埋的秘密竟没有任何讶异的表情,还是……他早就知道了?突而莫绛心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莫不是你早就知道了?”
她看见那人沉默无语的站在回廊的另一侧的树荫里,看不清表情,他是默认了吗?
她不是傻子,她这样的身份,他如果早就知道的话,那秦峻来求她的原因就呼之欲出了,只怕也是这人设好的局,他让她因为他的胃病而拖着她回伦敦的时间,又有意让她陪他去那个招标会,后来一手打压了秦峻和秦子棠,把他们逼到绝路,然后来求她,而她呢?她从以前到现在,从来就没有一刻怀疑过他,他做什么,她都毫无保留的相信遵从,然后,她就这样像一个棋子一次又一次的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用来打压秦峻和秦子棠的棋子,什么也不是……
她突而觉得有些无力,身体有些颤抖,低低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的疼,身体止不住的往下坠,她手扶在身后的扶栏上,右手伸进怀里艰难的掏出药瓶。
“叮”的一声药瓶滚到地上,她艰难的伸手去拣,她能感觉到她额头上冒着冷汗,大颗大颗的往下落,落在了她的眼皮上,眼前的景色重重叠叠,风声吹过她的耳旁,她痛得再也无法站立,双膝跪地摔到了地上,她痛得蜷缩成一团。
冰冷的地面刺痛她的皮肤,可是她爬不起来,她听不见四周的声音,寂静一片,她看着天空,没有焦距,可她偏偏觉得会有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中落下来,冰凉刺骨的雪落在她的嘴唇上,眼皮上,就这样死去多好,她的嘴角弯成一个弧度,眼皮渐渐下沉,她从混沌中隐约听见了有人的脚步声,惊惶的喊声,喊着她:“莫绛心,莫绛心……” 她睁不开眼睛,却依然能辨认得出那声音不是他,她到底还在可笑的想些什么?
她断了思绪,沉进了无边的黑暗。
……
秦子棠紧紧的抱着怀里眉头紧皱脸色苍白的女子,他的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压抑着怒气抱着她急急的往外走,他几乎是看着莫绛心倒下去的,他刚刚到底是被怒气冲昏了头,对她说了那些话,可是他还是该死的放心不下她,他回了头,本只想看一眼确定她没事就走的,只是一回来就听见了她和孙怀瑾的对话……果然变成了这样,这个女人怎么总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不堪,明明是这样狠心的令人厌恶的一个人,却每每让他摒弃了自尊,丢失了自我,这种感觉真让他觉得无力。
“给我。”他还在想着的时候对面突而传来了一道冷冽的声音,他止了脚步,怒意几乎在听到这人的声音的一瞬间就到达了一个临界点,喷涌而出。
“孙怀瑾,你还想怎么样?你恨她,这几年也已经够了,你看一看她现在的样子,你想要逼死她吗?”他抱紧怀里的人,厉声说道,眼睛里充斥着血丝。
“给我。不要让我重复两遍。”孙怀瑾站在树的剪影里,看不清表情,他伸出手,一字一顿的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冷冽的寒冰席卷而来,迫人的气势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磅礴而巨大。
秦子棠几乎就要冷笑出声,他慢慢把莫绛心放在身旁的长椅上,忽而转过头,拳头以雷霆之势打向了对面的那个男人,带着滔天的怒意。
他听到闷哼一声,愣了一下,孙怀瑾竟没有躲闪,迎面受了这一击,一个重心不稳跌在了地上,他的嘴角渗着血,他眉头没有皱一下,有些艰难的站起身来:“够了吗?”
他径直走向莫绛心所在的长椅,秦子棠这才看见他自始至终眼睛里都注视着他身后的女子,没有抬眼看他一眼,孙怀瑾竟这样干脆利落的认了输?
他忽而笑出声来,居高临下的讽刺的对着他的背影说道:“孙怀瑾,如果说你以前是我最大的威胁,那么,现在,你的存在已经没有任何影响了,你将永远的,失去她的信任。”
秦子棠看见那人的身体一滞,继而动作不停的抱起长椅上的莫绛心,动作缓慢且温柔。
孙怀瑾抱得莫绛心在怀里才安了心,那人虽眉头紧锁,到底呼吸还算平稳,他终是松了一口气,早已顾不得其他,径直抱着莫绛心走出了门口。
秦子棠看着孙怀瑾远去的背影,似是自言自语的低低的笑道:“孙怀瑾,我看你还能绑住她到几时?”
莫绛心是在她自己房间醒过来的,她坐起身,头仍旧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正欲下床倒杯水,忽而听见门把手扭开的声音,一个颀长的身影立在门口,她当即怔在那里。
半响她看见那人走了进来,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水,冒着丝丝的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熟稔,她忽而就想到她晕倒之前的那些片段,一时怒气极盛,一手掀开了他的手,“砰”的一声,玻璃杯碎裂一地。
她看见孙怀瑾的手僵在那里,带着热水烫出的红印,她扭过头,看着一地的碎片和水渍,没有谁开口说话,这样窒息的氛围,他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莫绛心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道再也跨不过的裂痕,是附加在当年林湄死的那道裂痕上的更刻骨的一道。
“孙怀瑾,你放我走吧,”半响,她无力的开了口,终还是她低头,她认输,她求他。
“我从没想过我们之间有一天竟会变成这样,容之,湄……湄姐姐的事是我的错,我没有一天不活在悔恨里,这一生只怕也是不能释怀,如此,我也知不能抵了你的恨。”莫绛心想到那几年生不如死的自己,语气顿了一顿,手指早在不知觉间抓破了手臂,她继而说道:“只是,容之,这一次你就当我死了吧,也为自己寻一个解脱吧。”
“你怎知我还为林湄的事记恨你到如今,你以为我现在费劲做的这些事都是在折磨你是吗?”莫绛心听得身后人的气息已经有些凌厉,一字一句的质问她,她到底还是不敢回头,她只怕回了头她就再也走不了了。
她僵直着手指用尽力气掐着自己的手,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一些,半响,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容之,你……爱她,我知道的……”
她话还未说完,突然手臂上传来了一股扯痛的力量,未反应过来她已经跌回了床上,她怔了一怔,挣扎着准备起身,不过一瞬,孙怀瑾已经把她的的手反扣在她头顶上方,她不得动弹,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欺身而下,与她的鼻尖不过一拳之距,她抬眼看向他的眼睛,却忽而愣住了。
孙怀瑾的胸口剧烈起伏,气息凌乱,眼里带着巨浪般骇人的愤怒和刺骨的冷冽,他正压制着这种情绪,试图让自己变得平稳一些,可是似乎并不能奏效,似是她只要再说出一个字他就会把她拆骨入腹,她从未见过这样不能克制住自己情绪的孙怀瑾,这些年孙怀瑾永远都是情绪不外露的,也就是她偶尔能看见他稍微对着她生气或是微笑,这样的模样,是真正陌生的样子。
“你知道?你都知道些什么?”他语气一顿,怒极反笑:“你想离开我是吗?好,莫绛心,我最后再告诉你一遍,你休想。只要你敢动这个念头,我保证你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