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樱庭给的票,日期是在大年后的第三个礼拜的礼拜天,她不明白,沈樱庭又是在唱哪一出。韩扬只随手将画展门票夹进床头柜上一本外国诗歌中。
大年三十,老爷子都没有回来团聚,只跟韩扬通了电话,让她跟沈樱庭过得开心点。往年过年,老爷子在,家里还有一点人气,如今,就沈樱庭和韩扬两人,家里的保安保姆都放假了,唯一留下来的只有黎妈,她家离沈家不远,大年三十都没有回去和家人吃团圆饭,反而是陪着沈樱庭和韩扬。
韩扬一直都不理解,若是别的节假日,黎妈不回家,还可以认为是为了挣加班费,这大过年的,她都不回去,又是图什么?
黎妈煮了热腾腾的火锅,沈樱庭不吃辣,韩扬又偏偏喜欢辣,黎妈贴心的准备了鸳鸯锅。家中就三个人,沈樱庭让黎妈也一起吃,三人围坐在圆桌前,有说有笑,仿佛就是普通的一家人在吃年夜饭。
饭后,黎妈收拾好碗筷出来,见沈樱庭和韩扬在大厅看春节联欢晚会,他两人过去总是视对方如猛虎恶兽,难得有现在这么默契,黎妈不想打扰他们,就悄悄往空中花园去了。
黎妈坐在空中花园的摇椅上,感慨万千,一转眼,她到沈家也已日月翻转二十年了,第一次见到沈樱庭的时候,他那可爱的模样,至今任留存在她记忆里。
那一年,她三十一岁,年仅八岁的儿子在河边玩耍,意外掉进河里淹死了,丧子之痛让她颓废如一滩烂泥,后经朋友介绍来到沈家。沈老爷对她的遭遇甚是同情,让她亲自照料年幼的沈樱庭,在沈樱庭身上,她很快就找回了为人母的那份寄托,至此,她就没打算过离开沈家,即使她老到不能再照顾少爷,她都希望能一直看着他幸福。可这些年,少爷心里的苦,她是看在眼里的,有时候,她甚至有些憎恨韩扬,是她让樱庭如此痛苦的。但人说爱屋及乌,为了不让樱庭伤心,她从未对韩扬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黎妈,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都不去看联欢晚会?沈樱庭看得可乐了。”
身后韩扬的说话声,打破了黎妈的回忆,她忙拭去眼角的泪花,站起来回身对韩扬微微弯腰:“韩小姐!”
韩扬看出她眼眶泛红,有些担忧的问:“怎么了?是因为不能回去和家人团聚而伤心吗?”
黎妈忙摇头:“不是的。只是想起了一些樱庭少爷年幼时的事情。”
韩扬走到摇椅前,拉着黎妈一起坐下问:“他小时候时常惹你生气吧?”
黎妈欣慰笑道:“完全不是小姐想的那样,少爷小时候很乖,从来不会做危险的事,也不会跟保姆下人闹别扭。”
韩扬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他现在的德性,跟你说的,简直就不是一个人。”
黎妈双手握住韩扬冰凉的手,陷入回忆:“小姐有所不知。我刚进沈家的时候,正是碧豪先生和太太过世后不久,少爷因父母离世,伤痛不已,一个人静静的能坐上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春日里,园艺师正在修剪门口的大树,剪着剪着,就在梯子上喊:“黎青,拿个杆子过来,树上好像有个鸟窝,我给它捅下去。”
年轻的黎妈刚进沈家,凡事也只唯命是从,就顺着园艺师的话,拿来一根绑花枝用的细竹竿。还没将竹竿递出去,坐在大门口发呆的小樱庭突然跑过来,硬要抢黎妈手里的竹竿,也不说话。黎妈怕弄伤他,也不敢太用力,两人竟较起劲来。
从外头刚回来的沈博安见了,就笑问:“你们这是在拔河吗?”
黎妈见老爷回来,忙松了手,沈樱庭摔坐在地上,也不哭,爬起来拖着竹竿就跑了,黎妈如实将事情经过说给沈博安听后,沈博安不怒,反而哈哈大笑:“黎妈,你是不了解这孩子,他那是天生菩萨心肠,不是给你捣乱。”
黎妈也是一头雾水,后来才知道,原来少爷是怜悯那鸟窝里的幼仔。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 ,竟如此懂事,这一点深深的戳印在黎妈心头。
听了黎妈的话,韩扬竟无言以对,她进沈家后,倒没有见沈樱庭多善良过,只知道他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即使是韩扬最讨厌猫,他也会不顾韩扬的意愿,硬是在外头捡了两只回来养。
读书的时候,还强行要求学校女生做他女朋友,这样一个凡事自作主张,完全不顾及他人感受的家伙,怎么可能是什么菩萨心肠!
“韩小姐,本来有些话,也不是我一个保姆该说的,但我还是想说,你来沈家也十几年了,若说你一点都看不懂少爷的心思,那真的是枉费少爷对你如此用心了。”
韩扬不明所以的问:“什么意思?”
黎妈重重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久才说:“无论是老爷,还是江少爷,甚至家里的下人保姆,所有人都看得出少爷喜欢韩小姐,怎么就你不懂呢?若说你迟钝,可你在工作上如此精明啊!”
黎妈的话如晴天雷鸣,轰得韩扬脑中嗡嗡作响。脑中一些记忆浮现出来。那一夜,韩扬喝得有些多,心中对安迪的思恋越加浓重,她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安迪,知道安迪早就不在了,可当沈樱庭说:“如果我说因为喜欢你,你信吗?” 她竟有些恍惚,想要把他当成安迪。安迪去世三年来,她第一次任性妄为的吻了沈樱庭。即使心里痛得如撕裂一般,她都希望只要一刻,这一刻让眼前的人变成安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越写情节越复杂,但愿别写崩了,阿弥陀佛~
☆、第 12 章
倘若,黎妈的话与沈樱庭的话,都是事实,那么她宁可那一夜,她没有那么做。她不爱沈樱庭,更不想让他会错意。一向玩世不恭,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的沈樱庭,怎么可能有真心?
初一早上,沈樱庭早早就坐在餐厅,把玩着汤匙等早餐,韩扬今天没有工作,却一如既往的起得早,见到沈樱庭竟比自己还早,她有些意外。韩扬刚坐下来,沈樱庭就放下汤匙,左手摊在她面前,韩扬揶揄道:“干嘛?初一还要压岁钱啊?”
“你答应给我的礼物呢?”沈樱庭眉头微簇。
礼物?
啊!对了!沈樱庭让她去参加弟弟的婚礼后,她答应过要为沈樱庭亲手做一份礼物的。年前工作繁忙,居然忘记了。
光看韩扬的表情,沈樱庭就猜到她肯定早把此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自己的事,韩扬从来就没在意过,他一直都是这么被她忽视过来的。虽已习惯了她的冷漠,心里还是难受得紧,本以为带她回到韩家,她最起码也记得自己的一点好,看来一切都是徒劳。
沈樱庭沉默不语,静静的起身往门口走,端着汤圆从厨房出来的黎妈看他闷闷不乐正要出门,忙喊:“少爷,还没吃早餐,你这是要去哪里?”
沈樱庭回头淡淡的说:“不吃了,我出去走走。”
沈樱庭出门后,黎妈端着汤圆来到餐桌前,将汤圆递到韩扬面前问:“少爷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兴高采烈的说要等你一起吃早饭的,才一会儿功夫,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韩扬一如往常的冷静,拾起汤匙说:“不用管他,不过就是使使小性子而已。”
黎妈点点头走开了。韩扬用汤匙搅动着碗里的汤圆,并不吃。她知道沈樱庭肯定是为了礼物之事在生气,本也懒得理他,但心里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他,毕竟他也为自己的事费了些心。
初一的上午,街道上空空荡荡,店铺都关着门,韩扬提着手提包,穿着黑色风衣,走在杳无人烟的街道上,还说想出来找找有什么东西能拿来敷衍一下沈樱庭,看来也是徒然。
“嘀嘀!”身后车辆鸣笛声响起,韩扬忙往路边靠了靠,让出行车道。
一辆黑色奥迪速度降下来,停在韩扬身边,驾驶室伸出一颗脑袋喊道:“扬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韩扬侧目看去,竟是江帆。坐上江帆的车,韩扬看了一眼车内设备,全新的高配车,看来他真的打算留在公司了,连车都买了。
“大初一的,你徒步出来逛,也不让司机送你。”江帆发动车子,车辆缓缓驶离。
“司机休假了,家里的车又被沈樱庭开出去了。”韩扬拢了拢敞开的大衣下摆,将大腿压住的一角扯了出来。
江帆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干嘛不自己买一辆车,你不是也有驾照?”
“我……”韩扬竟无言以对。在沈家这些年,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事,除了安迪,她把其他精力都用到工作上了,连买车这种事,她都没考虑过。
韩扬浅浅一笑:“是啊!我也该买车了。”这话并不是意识到自我的存在,而是考虑到以后离开沈家,终究还是要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江帆只是路过,偶然遇到韩扬,才载她一程,韩扬说想去购物,江帆就将她送到沃尔玛广场门口,然后自己离开了。
在商场里,韩扬没有推购物车,平时家里的生活用品采购,有专门的采购人员,她不过是随便逛逛,或许看到中意的东西,就买了。逛到儿童玩具货架转弯的地方,一个身穿工作服的销售人员正站在小梯子上摆货,韩扬打算绕过去,“吧嗒”一声,一本硬物砸在韩扬头上。
“嘶!”揉着砸痛的前额,抬头看了一眼那位销售小姐,销售小姐忙从梯子上下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样了?”
韩扬见销售小姐态度好,也就不想为难她,揉着痛处摇摇头说:“没事。”
销售小姐见她没有责怪,才稍微安心一点,捡起地上的一本拼图说:“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我手滑了一下。”
韩扬看拼图包装纸上的模型图很精致,就问:“这个能拼成包装纸上的模型吗?”
销售小姐连连点头:“能啊!”
韩扬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东西送给沈樱庭,见到这个拼图,觉得很有眼缘,就决定买它了。回到家里,韩扬趴在书桌上,按照说明一片一片的拼着,但说明上的3D拼图模型实在复杂,像她这种向来只动脑